第二章 赤霞谷(9)
作者:陈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44

试剑台上,二人对面而立,相距七八丈,周戟躬身行礼,双指一引,三阳剑横在胸前,蓄势待发。青蜂剑迅猛犀利,那是剑中青铁蜂王的精魂所致,与郭临川的修为无关,三阳剑在他手中并不比青蜂剑慢,只要注意拉开距离,避免近身肉搏,即使不动用妖火,他也有把握胜过对手。

郭临川疯牛一般的冲撞,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谁知郭临川并没如他预料那样抢先发动青蜂剑,而是脚踏剑身,驱动剑诀,御剑飞到空中,背对日头俯下身,朝周戟疾冲而去。周戟心中一凛,急忙抬头,不想被耀眼的阳光刺花了眼,鼻子一阵发酸,反应迟了片刻。

胜负就在片刻间,郭临川双膝微曲,在接近试剑台的一瞬突然跳下飞剑,青蜂剑一沉,顺势压住三阳剑,他双足落地,趁机冲上前,用肩膀把周戟狠狠撞飞。

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团黑影迎面扑来,三阳剑被青蜂剑压制,来不及收回,周戟只得把手臂并拢挡在胸前,紧接着,一股巨力用来,他臂骨剧痛欲断,胸口发闷,身不由己飞到空中,重重摔在了试剑台下。

郭临川忽发奇想,以这样一种不规范的手段,赢得了第七天的论剑。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周戟摔得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郭临川也没有好过,从疾冲而下的飞剑上跳下来,脚踝和膝盖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他尽管跑惯山路,下肢强壮有力,还是拉伤了肌肉和韧带,一时半刻动弹不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

秦子介无可奈何地判定郭临川赢得这一场比剑,当着众人的面故示关心,说:“归元妖火善于克制阴魂,适才青蜂剑被妖火燎烧,蜂王精魂受损极重,恐怕接下来几场比剑,都不能现形了,你可有备用的飞剑?”

郭临川苦笑着摇摇头,用手撑地,慢慢挪动身体,惹来几声恶意的嘲笑。

荀冶急忙奔上前,将郭临川扶下试剑台,取出伤药正打算替他覆上,阮静阻止了他。她在郭临川关节韧带处踢了几脚,注入几缕元气,后者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腾地跳起来,腰腿酸痛难忍,受伤处分明有一团炽热的火,来来回回滚动。

“跟我来,我有话问你。”阮静也不关心接下来的比剑,自顾自向桃林走去,郭临川对荀冶歉意地点点头,挣扎着跟上去,一开始腿脚还有些不灵便,走了几步后,步履渐渐轻快起来,伤势仿佛霍然痊愈。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桃林中,阮静回转身,靠在一棵枝干虬劲的桃树上,夸奖他说:“不错,脑筋动得很快,以己之长,击敌之短,飞剑上胜不过,就干脆把他撞下台。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

郭临川老老实实说:“这是我设计的圈套,第一次因为妖火没成功,第二次换了种方式,侥幸获胜。不过这种小花招只能唬唬没经验的新手,御剑飞行的速度比飞剑慢多了,且闪避转向不够灵活,周戟只要镇定一点,避开阳光直射眼睛,我就没辙,傻乎乎撞上去会先被一剑穿心的。”

“嗯,有自知之明,这很好。归元妖火本来就不是你能抵挡的,之前没想到秦子介会下这么大的本钱,看来他对仙都派是势在必得了。”

“是,妖火的确很棘手。”

“你那个仙都派的同伴太差劲,到现在一场未胜,靠不住,接下来还有五场比剑,只有再赢三场,才能确保前五的座序。对上向渔和丁一氓的两场不用说,直接认输就行,剩下三场都是硬仗,一场是对御剑宗的石烽火,他是御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一场是对五行剑宗的崔吉,还有一场是对钩镰宗的余瑶。本来还可以仗着直系弟子和青铁蜂王的威名唬他们一下,现在可不成了!你把青蜂剑给我看看——”

郭临川急忙取出飞剑,双手平托着递到她手里。

阮静仔细看了一回,扁扁嘴说:“秦子介虽然存心不良,倒没有瞎说,这把剑受损极重,不光是青铁蜂王的精魂,连带剑质都受影响。”

郭临川对青蜂剑颇有感情,听到剑质受损,大感可惜,问道:“能修复吗?”

“蜂王精魂可以用毒物滋养,多花点心思就行,至于剑质受损,必须摄入体内,用元婴温养炼祭,你修为不够,而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其实青蜂剑充其量只能算中品法器,远不能跟三阳剑相比,不如趁此机会弃了,另换一柄飞剑。”

“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换飞剑?”

阮静指指自己的鼻子,“多余的飞剑,我有啊,难得你叫了这么久的师姐,送一把给你,也算是师姐的见面礼。”

她在储物镯中找了半天,翻出一柄灰扑扑不起眼的飞剑,慷慨地送给师弟当见面礼。

郭临川翻来覆去细看,那柄飞剑短而阔,材质非金非玉,屈指轻叩有沉闷的金石之声,样式古朴,轮廓粗犷大气,端的不是凡物。他尝试着注入元气,驱以摄魂诀,那剑懒洋洋动也不动,他似乎听到它在嘲笑,笑他不知深浅,不自量力。

“好像不怎么听使唤。”

“这是古修士的遗物,不同于寻常飞剑,那时的飞剑与剑诀是密不可分的,就像这柄剑,剑名洗鹿,也只能以洗鹿诀役使。”

“役使?”郭临川知道以剑诀驱剑御剑,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役剑”。

“洗鹿剑自具灵性,桀骜不驯,必须以血祭引动口诀,修炼役剑之道……”阮静从他手里接过剑,迅速一挥,剑尖在他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接连渗出,一滴滴落在洗鹿剑上。

“别动,就一小会儿!”

郭临川感觉到手掌阵阵刺痛,血滴在剑上,像水渗进干涸的沙中,转眼消失无踪。

掌心的伤口渐渐凝固,血不再渗出来,阮静嘀咕道:“有点不够啊,嗯,那就换一只手吧!”

郭临川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问:“要多少血才够?”

“说不准,因人而异,不过你放心,不会把你吸干的!”阮静开着玩笑,再次用剑划破他的掌心。

洗鹿剑吸收了足够的鲜血,通体蒙上一层淡淡的血光,阮静收起剑,满意地说:“好了!”她把冰凉的剑身贴在郭临川额头,后者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紧接着,一篇千字左右的口诀印入他的脑海,就像从小记熟的文章,倒背如流。

“记住了吗?”阮静笑眯眯望着他,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

郭临川急忙点点头。

“这是洗鹿诀的入门口诀。各人的精血不同,血祭引动的口诀和修炼的法门也因人而异,你只能自行揣摩,问我我也不懂。等这篇口诀修炼完,你大概能突破瓶颈,诞下元婴了,到时候再传你后续的剑诀。”

“是,多谢师姐厚爱。”

“谢我?呵呵,谢倒是不必,不过我很好奇,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出乎意料,阮静一改往日的老气秋横,难得客气起来。

郭临川心中一凛,“不敢,师姐请说。”

“你是聪明人吗?”

“大概算吧。”

“当初我主动提出代父收徒,耗费补气丹和桃花瘴,不遗余力助你练剑,如今又送你洗鹿剑,传你洗鹿剑诀,做这一切只为了区区一篇摄魂诀,还只是复制的抄本,你不觉得这样拙劣的借口很可笑吗?你从来不问缘由,是不是一直都在装傻,打着扮猪吃老虎的主意?”

阮静的话比刀剑更犀利,字字诛心,不留余地,把郭临川逼到了死角。

她提着洗鹿剑,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剑身,自顾自说下去:“流石峰上有很多昆仑弟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见过他们,知道他们的想法,大多数人,我都可以一眼看穿。可是我却猜不透你,这让我有些不安,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郭临川苦笑一声,诚恳地说:“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是师姐你想复杂了。我不笨,可能还算是个聪明人吧,我当然知道,你的借口很拙劣,你是有所图谋的,不过要拒绝别人,得有拒绝的实力,既然拒绝不了,何不爽快地接受?师姐,也许你做这一切别有用心,但对我,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我只是仙都派一个不入流的弟子,一个仰视昆仑的井底之蛙,我愿意赌一把,做一切你想要我做的事,去搏取那一缕缥缈的仙缘。”

“真是这样吗?”

“不敢有如有半句虚言!”

“呵呵,没想到,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是因为贪恋美色呢!”阮静笑靥如花,主动把洗鹿剑塞进他手里。

郭临川讪讪地笑了下,知道他算是过了眼前的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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