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落甲汇聚的人有十几个，分坐在几个石台周围。二二饷一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每个石台上都摆放着几样点心、瓜果，不过却没有人去动，这并不是说在场这些人嘴都能闲得住，他们是担心果壳瓜皮之类的东西没处放，把院子给弄脏了口就像那些抽烟的，也都把烟灰、烟头之类的东西探在自己的烟盒里。仅从这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这些大佬们对小楼的主人是如何的敬畏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繁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天际，就在程玉觉得饿得慌，肚子里都开始咕咕乱叫的时候，爬满青藤的小楼里终于有了动静。
在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中，一位身材魁梧、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从楼门里跑出来，他站在四级的台阶上面。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而后迅跑到司机们围聚的圈子边上，说道：“于梁，让小车班做好准备，顺便通知虹桥迎宾馆那边准备宴席，老长们要过去。”
“是！”被叫到的人挺身站起来，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随后也没看他做什么动作，便有六七个小伙子一窝蜂跟着他跑出院子。
就像是牵一而动全身一般，在几个小伙子跑出门去的同时，程玉、就看见他这个圈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一个个脸朝着小楼正门的方向。看样子是在恭候着里面的人出来。
又等了约莫四五分钟的时间小楼里先走出来几今年轻的男女护士。紧接着又是一阵苍老但却有力的笑声响起，一群身形多少都有些佝偻的老人簇拥着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左边一个。老头身高不过一米五、六的样子，满面红光，但是头上的头布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依稀间还能看到几丝银趴在灰暗的头顶。右边一个老头苍髯皓，满脸皱纹。可走起路来却是虎虎生风，一看就知道骨骼还硬朗的很。在两个老头中间的就是那个老太太。鸡皮鹤。也许是脸上肌肉早已干枯的缘故，从远处看也看不出她的表情来，她坐在一副轮椅上，由后面一位美艳的年轻女人推着。一只虚垂在轮椅扶手上的胳膊始终频频不断的抖动。
“哎呀，这说起来一转眼就是六十年啊”走在楼前的台阶上，那位谢顶的老头双手托在腰际，抬头看了一眼缀满繁星的夜空，叹口气说道，“想当初最后一次在沪市与夫人见面的时候，谁能想得到今天还有重见的一天？主席曾经说过，我们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汉卿将军一个，是焕章将军，其实，我们对不起的人还有很多。当年攻克南平的时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陈老，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沙哑难听，但却吐字清晰，“其实当年胥伦已经找到我了，可那时候家中尚有两位兄长，是走是留也由不得我来做主。六六年在曼谷，胥伦与我见面的时候也提到过回国诸事，本来是有心回来的，可不幸的是不久之后便接到胥伦西辞的消息。由那之后，便与内地断了往来，前后十年，等到联系重新衔通的时候，根也生在那边了。再要回来谈何容易。”
一群老头老太太凑在楼前说话，那个刚才跑出来做通知的小伙子就站在台阶下面，直到他们的交谈告一段落小伙子才稍稍上前一步。笑容满面的轻声说道：“陈老，俞老，宋老，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
“啊，对，咱们先上车”。一旁那位苍髯皓的老头笑了笑说道。“有什么话上了车再谈”
一群人颤巍巍的从台阶上下来。前后簇拥着上了楼前的青石板下路。朝小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程玉在人群里看的清楚，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走上石板路，朝着门口去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从他们队伍的最后面溜出来，面无表情的来到他们这些“外人”的跟前。
“老程”。中年人走到近前，对一个西装革履、脸上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说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南疆那边有什么动作？”
戴金丝边眼镜的人程玉认识。那可以算是他的一个，“老板”名叫程思节，此人在沪市的证券金融圈子要颇有几分地位，应该算得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算是吧，不过算不上什么大动作。就是给某些人还点颜色看看程思节递上去一支烟，陪笑道。
中年人看了看他手上的烟，又回头瞅了瞅网走到院门件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给对方推了回去。
“你们打算给谁点颜色看看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中年人的目先，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多少显得有些阴鹫，“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省的到时候你们有埋怨我不给消息。”
“哦？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程思节脸上表情一变，凑前一毒。压低声音说道。
“算不上什么内幕消息”。中年人干咳一声，说道，“不过就是陈老、宋老他们这两天准备去南疆转一圈。”
程思节一愣，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变得紧张万分。
“另外，刚才那位俞老太太你们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她跟陈老却有着几十年的交情”中年人说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隐约听着，他们好像提到了临海的什么案子，陈老答应过问一下。刚才出来之前，宋老已经给北京那边打了电话，联系了秦暮云。我估摸着啊，这事要跟你们有关，那就不好办了，宋老的脾气你清楚，秦暮云是怎么号人你也应该明白，你们那点小尾巴要是让他们给揪住了，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们
“那，那你的意思是”程思节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事情弄得怎么样了，赶紧抓紧时间收尾”。中年人皱眉想了想，说道，“跟那边的人联系一下，暂时谁都别闹了，我估摸着他们那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把消息递过去，彼此退让一步，有什么事等过了这些日子再说。”
“好，我马上去安排。
仇忍节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脸卜的表情旦得异常凝
程玉在边上听着，心里也在颤。他毕竟也算是体制内的人，对秦暮云这个名字绝对不会感到陌生。此人两个月前刚刚出任中纪委“掌门人”平素的做派以“暴躁”著称。属于那种眼里绝对不揉沙子的角色。他的前两任，无论是苏，还是常，在这个职位上的时候，行事多少都知道衡量、揣度，对任何一项案件的侦查都讲究程序、讲究度，可这位老大却没那么多说道，凡事只要落到他的手里，那估计就没什么好了。
心里在颤的同时，程玉也感到几分困惑，说起来南疆那边的事情才刚刚起步，从影响方面说绝对不大，至少值不得由纪委直接出面干涉。更不可能惊动这栋小楼里的老家伙。可现实它偏就是那么的蹊跷，专案组才进临海不到一周。刚刚揪住临海创业的尾巴稍，连个屁影子还没抓实呢，整件事却有了搞大的风险。
罢了，形势比人强，为了避免这把火烧起来没法扑救，现在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像那个。中年人所说的，尽快将事情告一段落，双方偃旗息鼓。
其实仔细想想，南疆那边的局势展到今天这一步，程玉觉得自己这一方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至少来说。这次南平创业是跑不掉了，自己这一方现在没有时间动下一波攻势，对方肯定也没时间安排下一步围堵。双方的一系列计全部被打断。等于是僵持在了这个关头上，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偃旗息鼓，对方似乎根本来不及保住南平创业这个“罩门”最后他们除了舍弃这一枚颇为关键的棋子之外，大概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在脑子里简单的梳理一下脉络。程玉已经对这次事端的收尾工作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拿掉南平创业。给对方保留住广生证券，等到下一次继续开战的时候，就从天南集团平手去揪岭东汽车的尾巴，这条路子仍旧走得通。
程玉的这个想法很直观，但是也很到位。的确。这个突如其来的风险，势必会逼迫着双方都暂时偃旗息鼓、收兵罢战，从根本上说。因为时间仓促，倍新亭他们构想的那一套计划根本没有时间去实施。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联合专案组目前还在临海，他们手中已经掌握了南平创业非法集资的一定证据，有这些证据拿着，草草收场显然不可能，他们得拿出一个，最终的说法来。故而在仓促之前，牺牲掉南平创业这枚棋子无疑是最佳的选择。程玉想到了自己一方所面临的压力，也想到了对手所面临的压力，他明白自己这一方应该牺牲些什么。也明白对手会牺牲些什么，但很重要的一点，他却没有去考虑对手想要牺牲的那一枚棋子，现在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跳出来作牺牲。
南平创业是孙秉云的，他就是那枚程玉这一边想要吃掉、终新亭那一边将来不得不舍弃的棋子。很不巧的是，这枚棋子现在有了自己的思想，过去那种任人摆布、对“老大们”言听计从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他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想要破开头顶上层层的阴云，看一眼湛蓝湛蓝的天空。不管是程玉给他安排的未来，还是终新亭给他铺好的路。他都不想多看一眼，于是原本是两方的争斗无形间变成了三方的胶着。现在，程玉看到了边上有人举起了大锤，终新亭估计也看得到，他们都急于收场，唯有本应被舍弃的“棋子”不想收场，于是，这场乱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控。
凌晨两点，毒平军区干休所守卫森严的大院门缓缓开启，一辆草绿色的北京引2从大门里缓缓驶出来。
车子在门卫处停了一会儿，坐在驾驶座上的小伙子打开车内灯，取了两包烟递给上前搭话的值岗士兵，两个人还隔着车门说笑了两句。
距离大院门口不到三十米的公路上，一辆尼桑停靠在路边上，车上的一今年轻人瞪着眼睛朝灯火透明的干休所门口张望，只看到那辆引2上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看不清长什么样，只能看到身上穿着一袭军装。
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年轻人刚刚绷紧的神经便顷刻间松懈
来
2口在大门口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三四分钟的工夫，车子重新动起来。拐上门前公路，一路向北驶去。
“云少，你说的盯梢是不是就那辆尼桑的几块料？”引2的噪音很大。但是马力强劲。卞国良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枰量着后方那辆逐渐模糊的尼桑轿车，鼻腔里冷哼一声，说道，“早说啊，咱要早知道他们胆子那么大，随便拉两个人出来不就把他们收拾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一身军装的孙秉云坐在边上。闻言，淡然一笑说道：“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呢，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换身衣服就能甩了那些尾巴。我就不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卞国良扭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转口说道：“嘿嘿，别说，云少，你穿这身衣服还真合适。”
这么说着，他又伸手在孙秉云上衣的下摆处捏了一把，砸顺嘴，叹道：“刃毛涤凡尔丁料子，摸着感觉就是不一样，啥时候我要能穿上这料子的军装，那可就威风大了。”
孙秉云笑了笑没有接口，这身军装是张朝阳在家里找出来的，是他儿子的，现如今，他儿子的军阶是校官，故而军装的料子也与普通士乒和尉官不同。尽管没有挂上领花肩章，可这一身军装还是把年轻气盛的卞国良羡慕的不得了，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小伙子嘴里就嘀咕，这会已经是第四次了。
“对啦，云少，咱们去哪儿？”扭过头去沉默了不到几秒钟，卞国良问道。
“去南平路，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去哪儿。”孙秉云看着窗外，面色平静的说道。
对于孙秉云来说，今天晚上将会异常的不平凡，前身的命运在一层层的危急中叠累相加，最终酝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前世所知的命运不知道有没有躲过去，而前世不知道的一些麻烦却粘到了身，面对泣样的困局，孙乘云知道自只没有盘路，而前讲照联“心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或许也会是一片大好晴空。
人都是好赌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句话了。孙、秉云现在要做的，就是豁出命去赌一把。
刚才在张朝阳那儿，他已经将这段时间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说真的，最初听到他所说的一切，张朝阳都被吓了一跳，说到底，南平创业的问题并不是很大。非法集资这项罪在国内的刑法中有很多体现形式，而南平创业可能涉及到的就是非法吸纳公众存款罪以及集资诈骗罪两款。从根本上说，如果最后南平创业能够履行集资时承诺的利息率，向公众退还集资款，那就涉及不到集资诈骗罪这一项。至于非法吸纳公众存款的罪名，处罚方式主要是罚没，也就是处以罚款并没收非法所得。
反过来，查强在这个案子中涉及到的问题就很严重了，尤其是那些照片，它们反映出来的一系列问题，甚至有很大可能会引来南疆省领导层的震动。
在张朝阳家里坐了几个小时。其间两人除了不到一小时的交谈之外。张朝阳都在打电话，这些电话具体打给了谁孙秉云并不知道，但他看得出来。最终他的这件事还是有人接手了，按照张朝阳最后的说法，就是他现在必须将那些照片拿到手。只有掌握了这些照片，他联系到的人才能把手插进来。
就在张朝阳的家里，孙秉云给王树宇打了电话，约他到南平路的卡拉伙去见面，现如今。他就是赶着去赴约的。
尽管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但南平路上的车辆依旧不少，街道两旁还能看到甜甜蜜蜜粘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与孙秉云的感觉不同，对他们来说，这个不眠之夜显然是幸福的。
王树宇的卡拉狄还在营业，从门前停车场里停靠的车辆来看，在里面醉生梦死的人估计还不少，这年头南平还没有一家正规的酒吧，卡拉伙厅无疑就在一定程度上充当起了酒吧的角色。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处，孙秉云带着卞国良进了卡拉伙的前门，网，转过门内的回廊，就看到穿着一件灰格子衬衣的秋彪急匆匆走出来，手里头还拿着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子。
“呦，云少，怎么来的这么快。”看到孙秉云穿着一身军装走进来。秋彪被惊得一愣。
“这是怎么啦？”孙秉云皱眉看了一眼他手上那个沾染着血迹的碎瓶，子，沉声问道。
“噢，没什么”秋彪苦笑一奂，摇头说道，“你也知道，我哥今天心情不大好，网，才过来的时候，又碰上两个不开眼的小子，也没怎么闹，就是简单的教了一下。”
过去没跟孙秉云他们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所以集树宇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权力场，那时候他们就是思想单纯的认为自己已经混的不错了，至少在南平这一亩三分的上。没有多少人敢来招惹他们。可就在过去的一两天时间里，王树宇以及秋彪，他们的心境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俸新亭一类人的身上。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惹不起”以至于现在秋彪见了孙秉云。都不由自主的有些胆虚。
孙秉云自然知道王树宇此亥的心情不好，换成是谁在经历了今天这些事情之后，心里估计都痛快不了。
“王哥在哪儿？”目光在昏暗的舞池里扫了一眼，看到里面跳舞的人仍旧兴高采烈，孙秉云就知道事情闹得不是很大。
“在里面，六号包厢。”秋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他很想告诉孙秉云，王树宇此玄正在里面泄怒火呢，这时候贸然进去找他并不合适，可这话到了嘴边上。再看看孙秉云紧绷着的脸，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心里一寒，没敢把话说出来。
“替我招呼一下这位兄弟”孙秉云倒是没往别的地方想，他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卞国良，说道，“所有开销都算在我的账上。”
“云少，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卞国良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
道。
“不用，王哥是自己人，我信得过。”孙秉云笑了笑，随口说着。便绕过舞池朝包厢走廊的方向走去。
重新装潢后的包厢隔音效果增强了不少，走在铺了红地毯的走廊里。几乎听不到包厢里有什么动静，一扇扇包厢房门上的玻璃，也从过弈的透明平装玻璃换成了磨花玻璃。从外面看，除了能看到包厢里亮着灯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一这似乎是娱乐场所的展大趋势，隐秘性的提高伴随着合法性的流失，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云少。”
六号包厢门外站着两个大汉。看样子是把门的，看到孙秉云走过来。两人招呼了一声，同时却也把门给堵上了。
“云少，王哥正在”其中一个嬉皮笑脸的说道。
“滚开！”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孙秉云脸色一沉，两道视线如刀子一般利到对方的脸上，同时冷声说道。
两个大汉被他喝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朝两边错了一步。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孙秉云二话不说，抬腿用力一蹬，将紧闭的房门一脚踢开，径直闯了进去。
包厢里，王树宇正精赤着下半身。趴在一个**女人的两腿间拼命着战，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正要开口骂人的时候。才现进来的是谁。
“咳哟，云少，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手忙脚乱的提着裤子。王树宇苦笑道。
“我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你这条命要想留住，估计也不会很容易”孙秉云将房门合上，看了眼那个慢条斯理爬起身的女人，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哥，你可以继续。我约你过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王树宇愕然道。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孙秉云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