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历史淹没的实验
作者:八月猴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60

1937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研制成功了可放大七千倍的电子显微镜。在电子显微镜下,人们终于看到了伊凡诺夫斯基预言的那种能够通过细菌过滤器的微小生命体。这种极其微小的生命体,被人们命名为“病毒”。

病毒是一种与细菌截然不同的生命体,它们维度空间更小,结构更为简单,但是,它们的生存能力却是更为顽强!

至此,人们确信,在这个世界上,并行存在着三个生命维度,分别是高等生物、细菌、病毒。三个生命维度相互交叉,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生命的多样xìng。病毒学与细菌学,共同构成了纷繁复杂的微生物世界。

此时,距伊凡诺夫斯基发出预言,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伊凡诺夫斯基以及沙龙里那些焦急地等待着与他辩论的人们,都早已作古。

伊凡诺夫斯基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作为病毒的发现者和病毒学的奠基人,他的名字出现在了所有微生物学的教科书中。

而伊凡诺夫斯基曾经工作过的圣彼得堡大学,成了微生物学的圣地,无数学者学子满怀崇敬来到这里,向这位伟大的先驱致敬。

时光冉冉,圣彼得堡大学早已面目全非。伊凡诺夫斯基工作过的实验室早在二战中夷为平地,人们在实验室的旧址上修建了一座新的微生物实验大楼,大楼里的实验条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古老的微生物学仪器设备早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高速计算机、电子显微镜、PCR仪、超菌工作台、恒温孵箱、高速离心机、超低温冷藏箱这些现代化的仪器设备。

作为病毒学之父伊凡诺夫斯基工作过的地方,圣彼得堡大学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微生物学的优秀学子。他们来到这里继续深造,希望能有一天功成名就,像伊凡诺夫斯基一样,把自己的名字留在教科书里。

1978年chūn天,又有一批外国留学生来到了圣彼得堡大学,攻读微生物专业。

他们当中有美国人杜宾卡斯,印度人兰迦越,法国人威斯津,rì本人山崎一本,以及,身材瘦小的中国学生薛文焘。

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新生对这座古老的大学充满了好奇,治学之余,他们喜欢在校园里游荡,和老校工们攀谈,打听这所大学的奇闻逸事,并把他们听到的故事,写信告诉远方的家人。

一天,一位头发银白的老校工问他们是否愿意帮助他完成一个清理工作,那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二战中,为了躲避德国人的轰炸,校方把许多仪器设备藏在这座地下室里。然而,战争结束后,科技突飞猛进,这些当时堪称宝贝的仪器设备,很快就变得一钱不值。所以,战后三十多年了,这些仪器就留在了地下室里,再也无人问津。

当然,这不是无偿劳动,老校工答应这些学生,工作完成后,他们可以任意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力气,能搬得动那些废铜烂铁。反正,校方早已把这些东西忘到了九天云外,校方关心的是,赶快把里面的杂物清理出去,为即将开工的P3实验室腾出块地方。

老校工的提议很有吸引力,这些看似一钱不值的破铜烂铁,其实,也算是古董了,一个从事微生物学研究的学子,如果能在自己的桌子上摆一件十九世纪或者更早的显微镜,那是一件很拉风的事。

学生们欣然跟着老校工来到这间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面的灰尘足有30厘米厚,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老式设备和木质的试验台,这种木质试验台早就见不到了,如今的试验台都是高分子材料的,不仅美观,而且洁净,便于清洗。

他们在里面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按照老教工的承诺,他们各取所需。

美国人杜卡斯拿到了一台老式显微镜,这东西不像现在的显微镜那么小巧,很是笨重,不过他的体格不错,在rì本人山崎一本的帮助下,抬回了自己的寝室。山崎一本则是拿到了一架锈迹斑斑的细菌过滤器,当然早已失去了功能,不过,这更加显出它的文物价值。印度人兰迦越和法国人维斯津分享一套玻璃培养皿,这些培养皿包裹在牛皮纸里面,还是崭新的。

薛文焘却没有从那里取走任何器材,他在一个试验台的边柜里,发现了一本残缺的实验rì志。看到这本rì志,薛文焘对所有的那些老古董都失去了兴趣。

他相信,这是伊凡诺夫斯基的手迹!

薛文焘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仔细阅读了这本rì志。

rì志记录了1913年十月到1914年8月,伊凡诺夫斯基在实验室从事芽孢复活实验的过程。

rì志冗长乏味,rì复一rì的培养、分离、灭活,在现代微生物学研究中,这些都是极为原始枯燥的实验方法,对于现在的细菌学、病毒学,似乎没有任何启发意义。

不过,薛文焘发现了一个现象。

从1913年十月到十二月,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伊凡诺夫斯基通过控制温度、时间、气压、营养、阳光等外部条件,陆续复活了三十多株菌株,这些复活的菌株,都是常见菌株,包括致病菌和非致病菌。

进入1914年,复活的菌株开始明显减少。1914年2月之后,伊凡诺夫斯基再也没有从芽孢中复活到新的菌株。

但是,实验却一直持续到了1914年8月,这个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实验戛然而止。

实验rì志显示,从1914年的2月到8月,伊凡诺夫斯基的实验条件变得越来越苛刻。对于大多数芽孢而言,复活的最佳环境条件,一般是在正常气压下,温度20°C-60°C,少数芽孢需要达到85°C,甚至100°C,温度如果高于130°C,芽孢内的蛋白凝固,生命体破坏,芽孢将彻底死去,而温度再低,芽孢将不会启动复活机制,保持休眠状态。此外,芽孢复活还需要富营养环境和适当的湿度,不能有化学药物、紫外线、电离辐shè等物理化学危害因子存在。

然而,实验rì志显示,从2月份开始,伊凡诺夫斯基的实验尝试了跨度极大的温度范围,温度最高达到了180°C,最低达到了-40°C,而且,在一些实验中,加入了紫外线、化学药剂、电离辐shè等理化因子,他甚至异乎寻常地采用了极高的渗透压,按照芽孢理论,高渗透压能够导致芽孢破裂,裂解芽孢,就如同人体被强酸溶解掉一样。

整整六个月,伊凡诺夫斯基都在进行这种严酷的实验,他似乎不是在复活芽孢,而是在摧毁芽孢!

但是,薛文焘又发现,伊凡诺夫斯基的实验极为小心,他在小心翼翼地控制实验条件,尽量使得条件相对温和,在严酷的实验条件下,又添加了许多保护措施,他似乎是害怕用力过猛,对芽孢造成损害。

最后,薛文焘得出结论——伊凡诺夫斯基这是在千方百计唤醒某种芽孢,而这种芽孢就象一位睡美人,顽强地拒绝了伊凡诺夫斯基的召唤,在她青藤缠绕的城堡中,沉睡不醒。

在rì志的最后一页,有这么一句话:

“上帝啊,她到底是谁?”

一个月后,苏联国家科学院来了两个官员,要求薛文焘交出rì志。他们声称,伊凡诺夫斯基的实验rì志,是苏联人民的宝贵遗产,任何外国人都无权占有。

苏联人的理由很充分,薛文焘别无选择,只得乖乖交出rì志。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位官员勒令杜卡斯、兰迦越、威斯津,山崎一本交出他们从地下室里拿到的东西,理由也是一样,那些破铜烂铁也是苏联人民的宝贵财产。

薛文焘和他的同学们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废旧设备呆在地下室里将近一个世纪无人问津,怎么一夜之间成了宝贵的国家财产?

紧接着,那座清理出来的地下室并没有按计划开始P3实验室建设,而是被校方封存了起来,那里似乎成了一块禁地,任何人都不得涉足。

而那位带着薛文焘等人清理地下室的老校工被克格勃逮捕,罪名是偷窃国家财物,不知所终。

而薛文焘这些学生原计划两年的硕士学习,也被校方压缩成了一年。

一年后,薛文焘回国,在国内著名的病原微生物研究所工作。杜卡斯、兰迦越、威斯津,山崎一本也是各奔东西。

薛文焘再也没有踏上过苏联的土地,尽管,他很想回到圣彼得堡大学,再去看看那里的校园,但每一次签证都遭到拒签。据说,他被苏联当局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

时光冉冉,二十多年过去了,世事变迁。

苏联解体,俄罗斯的三sè旗再次飘扬在那片曾经发生过通古斯大爆炸的神秘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