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衷情(下)
作者:北冥之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45

“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

韩王府庭院中,苏芷玉垫着一块银白色的柔软狐皮,坐在石凳上,看着手帕上这行小诗,不由痴了:“原来,那一夜,他并不曾忘记。”两酡红云爬上她的玉靥,她那秀丽的嘴角也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

“玉儿,你在看什么?”尤锉自从如愿娶得苏芷玉以后,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的模样。他猛然感到胸口一窒,彷佛被大锤子重重的敲了一般:“这是你嫁与我以后第一次笑,好美!”

苏芷玉吃了一惊,急忙将那手帕团起来捏在手心,慌张道:“没,没什么!”站起身来,便要回房。可她实在太过紧张,水袖居然将桌上的茶盏碰翻。在茶水溅到手上的那一刹那,那方手帕也飘然落地。

尤锉瞥见那方手帕,微微一笑,俯身将它捡了起来,正准备递还给苏芷玉的时候,却无意发现了里面的那行小诗,顿时脸色大变。那分明是自己二哥的字迹!

他展开手帕,念道:“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他心里蓦地一痛,双手紧紧握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告诉我!”

苏芷玉俏脸变得煞白,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尤锉吼道:“我不要听这个!你这告诉,这是怎么一回事?‘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你……你们……?”

两行清泪顺着苏芷玉的面颊滑落:“我在嫁你之前,便已经是他的人了。”

“不!不可能!”尤钫歇斯底里的吼道:“绝不可能!洞房那夜,明明有落红的……”

“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清楚了。”苏芷玉哽咽道:“那喜帕上的落红,是,是鸡血。我事先用一块染上鸡血的喜帕偷换了原先上的那方。你醉酒之下分辨不了的……”

尤锉恍若雷击,惨声笑道:“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自以为娶到了天仙美人,却原来早已头上顶绿。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何不跟着他,你又为何要嫁给我?”

苏芷玉深深吸了口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一个枷锁,我无法挣开的枷锁。我父亲一心要攀上这门高枝……”

“可你嫁给他不也一样!”尤锉粗暴的打断道:“他现在手挽兵符,权倾天下。嫁了他为妃,岂不是比嫁我更风光吗?”

“但他已经有了正妻,我嫁过去只能是妾,只能是偏妃。而嫁给你,我却是正妻,却是王妃。这一点,我父亲算计得很清楚。”苏芷玉气息急促,不住的起伏着:“而且,他的王妃是季雨涵。我父亲与季家有仇,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位居季家的孙女之下,看她的脸色,听她的管束,受她的恩典,去侍奉同一个男人的。”

“所以,你就嫁给了我?”尤锉苦笑着涩声道:“原来,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你们父女两的算计。我,我竟然,竟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了活王八!”他突然紧紧的捏住苏芷玉的双臂,吼道:“我对你从没有半分虚情假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妒火冲天之下,竟一巴掌将苏芷玉抽到在地上。1

苏芷玉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捂住红肿的面颊,道:“我从没有算计你。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嫁给你。为此,我曾经动过轻生的念头。可那时候,我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了。而那时,他又远征马邑,北上救驾。为了孩子,我只好答应父亲,嫁给了你。可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尤锉如遭电殛:“怪不得你嫁我只有三月便回了娘家。原来,原来是为了他的孩子。”

苏芷玉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道:“失去了孩子,我痛苦异常,脾气变得异常乖戾,对你极为冷淡。可你却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呵护我。日子久了,我自然心生感激。直至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美眸中露出一丝温柔的喜色:“那时候,我决定忘了他,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果然,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本以为,这辈子,我都可以就此忘了他。可是,当那夜再与他见面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在我心里,始终只爱着他。”她抬起俏脸,望着脸色苍白的尤锉,强颜笑道:“而就从那时,我明白了。我不是离不开殿下,而是不能离开殿下。因为,我要报恩,我要报答殿下对我的一腔真情。对于殿下,我始终只是感激……”

尤锉“哇”喷出一口血,惨笑道:“你对我只是感激?你为我生孩子,只是因为感激我,要报答我?我对你一心一意,除你之外,没有再纳过一个妃子,你对我居然只是感激?而他美女环绕,好色成性,变心负你,你却对他钟情不忘。哈哈哈……,二哥!你厉害!三弟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输给了你,输的心服口服!”

心情激荡之下,他又吐出一口血,涩声道:“玉儿,你,你对得住我!”

苏芷玉泪流得更多了:“我对不起你!……”

尤锉瞳仁猛地一睁,脸色遽变,吼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要去找他吗?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死了都是我的!我是不会成全你们这对奸夫的。我也不会让你死,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要让你活着,把孩子生下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许出去!”

苏芷玉激动的摇着瑧首:“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贱人!”尤锉怒骂着又抽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想去找你的奸夫,和他苟且吗?你去让他来救你啊!看看,你的那个奸夫,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他一甩头离开院子,冲门口的仆从吼道:“把院子给我封了!不准她出来半步!”

他咬牙切齿的将那块手帕撕得粉碎:“二哥,我和你不共戴天,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