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856

一个六亿人的国家,他有五千年璀璨文明历史,在其广袤的国土上,到处可见他们的历代文化遗迹。在他的历史上诞生过孔子、老子、墨子、庄子这样伟大思想家、哲学家,诞生过屈原、李白、杜甫、苏轼、曹雪芹等一大批伟大的诗人、作家,诞生过鲁班、李冰、张衡、毕升等发明家、水利学家,当然,他还诞生过秦始皇、汉武帝、成吉思汗等等开疆拓土的帝王。造纸、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影响世界文明进程的这些发明都是从这个国家流传到外界去,这个国家在几千年中经常居于世界文化的前列,只是在近百多年间才落于我们欧洲人之后。当欧洲出现蒸汽机后,这个巨人沉睡了,任凭外界如何巨变,他还是深沉地睡着。这个国家就是中国。

发布法国皇帝拿破仑曾经说过:“中国是东方一只沉睡的雄狮,但愿这一只睡狮永远不要醒来。当它醒来之时,世界将为之震颤。”

发布拿破仑的话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高度警觉,一八四零年大英帝国用坚船利炮将沉睡着的狮子惊醒了,十年之后,在中国广西省一名叫洪秀全的失意秀才发动一场暴动,十五年的战争宣告大清帝国成为历史名词,在远东一个崭新的中国出现在世界面前,睡着的狮子苏醒了,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俄罗斯帝国、西班牙先后败在这个占全球四分之一强人口的国家手下。苏醒的中国对世界大肆咆哮,挥舞着他们的拳头,威胁说要将历史上曾经属于中国的土地全部收回去——不管是唐朝的李世民还是蒙古的成吉思汗,只要中国人到达过的地方都是他们的。继蒙古铁骑后,中国人再次对全球构成一股恐惧,如不遏制这些黄种人在全球的扩张,百年后地球上将只剩下一个人种——中国人。而俄罗斯的使命就是在黄种人成为地球统治者之前,将他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发布——一九零零年俄罗斯外相罗班诺夫-劳斯妥夫斯基所著《自由与民族——俄罗斯的历史使命》

发布虽然是江南,但早春的清晨还是显得有些清凉。铁灰色的天空于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几颗晨星留念在浩瀚的空中,眨着眼窥视下界芸芸众生,世间渐渐复苏,而它们却不得不退居至幕后,期待着夜幕再次来临。远山从黑暗中走出,将蒙蒙青黛色呈现在人们视野里,仿佛恒古以来从来没有变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看着它们的是现在的人类,还是远古的其他生物,它们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哪儿,一动不动。

发布城外寺庙里和尚敲响了钟楼里的铜钟,告诉那些做好了早课的和尚们可以解决温饱问题了,低沉浑厚的钟声在城市上空久久回荡着。公鸡早以打过鸣了,现在它们正很不绅士地巡视在自己的地盘上,寻找可以用来添饱肚子的美食。

发布城里的房屋鳞次栉比,一个紧接着一个,一片紧接着一片,虽高低有别新旧不一,却都是一样的颜色,从远处望去青灰色一片。一条小河从南面流入,在城里蜿蜒百转又从东面流淌出去。河水泛着一层黑色,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异味——本来河水是充满了生命活力的翠绿色,只是自从二十年前市议会批准将城南规划成工业区后,一家家工厂相继在那黝黑的土地上拔地而起,高大的烟囱整日朝外吐泻着浓浓黑烟,以前湛蓝的天空与市民告别了,而这条哺育了无数人生长的河流也日渐憔悴,现在终于成了这个样子。

发布随着天空渐渐通亮,城外钟声敲过之后,整个城市苏醒过来。三两成群蓬头垢面的妇女端着各种家什出现在河边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她们见到熟悉的街坊邻居彼此亲切地打着招呼,笑声充斥在城市上空。与热情比起来,人们的所作所为就显得不那么文明了。一些青巾包着头发穿着露出一节玉臂的碎花短褂的女人端出马桶将里面积储了一夜的秽亵倾入原本已经有些阴黑的河中,摇些河水在马桶里,芊芊玉手握着竹刷费力地洗刷着,完事后将桶里污水再倒入河里。另外一些打扮差不多的女人就在距离她们不远地地方,熟视无睹地用同样的河水伸出同样玉手洗着买来的蔬菜。自从这条河边住了人后,这样的场景就一直延续下来,司空见惯了,大家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发布当女人离开河边回到自己家里去后,男人们出现在河边,有的提着一个鸟笼刹是神气地踱着四方步在青石板上闲庭信步,有的伸个懒腰摸出大烟袋坐在门前石凳上,吧唧吧唧美美地吸上两口,对过往熟人不停眯着眼笑着点头打招呼,有的三五人聚集在一起,交流着自己道听途说得知的各种消息——基本上是些小道消息。还有些热爱自己身体胜过一切的开始了晨练,这些人信奉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早上锻炼一下身子骨对将来的长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发布淡青色的袅袅炊烟从各家厨房溜了出来,在城市上空汇集成一片淡淡的青灰色雾团,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柴火与早饭的清香。小巷里传来女人们扯着嗓子唤夫喊儿叫他们吃早饭的声音,那些老少爷们儿在屋里人三呼过后才结束了自己饭前活动,一个个慢悠悠回到各自家中。

发布这是一间老旧的木板房,从外面望去,不大的房子分上下两层,与周围房子一样,用来挡风遮雨的木板泛着成块的青黑色,春节贴的春联还留在房门两边,只是原本红色的春联退色退的厉害,上半截还是红的,到下面却变成了淡黄色。一把缺了一角腿的凳子横在门口,在凳子前面地上摆放着一只有些残破的竹编,淡淡的清香从竹编里飘了出来,散发在四周,寻着清香望去,竹编里堆放着一丛细嫩的藜蒿。晨曦透过半开的房门投入房内,照亮半边房间,黑暗笼罩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半边通亮,半边阴暗,显得有些阴森。

发布“妈,老师说让我们每人带十块钱到学校去,下星期我们要到烈士陵园踏青去。”徐永晋埋头大口喝着稀粥,嘴里含糊地嘟囔着。一抬头,徐永晋眼睛盯上了坐在上位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早上报社送上门报纸的父亲:“爸,给我三块钱!”

发布“没有!”一边喝粥一边看报的徐建国头也没抬,闷声答道。

发布“这孩子,三块钱又不是小数,到烈士陵园哪用得着这么多?这事你昨天干啥不说?自从上学后,烈士陵园不是每年清明都去,以前又没有收钱,这次怎么要收了?招弟,别再吃了,再吃都快赶上水桶了,你看看你现在体型,再胖下去谁还会娶你?要吃好了帮我收拾一下。女孩子家,家务活都不做像什么话!”

发布坐在徐永晋边上正细嚼慢咽的徐倩听到厨房里母亲又再数落了,一脸不快地放下筷子,很不情愿朝厨房走去。

发布招弟是徐倩在小学以前的名字,年轻时的徐建国很有些大男人主义思想,在刘舜英生下第一个孩子,卧室里传出孩子第一声哭啼时,徐建国兴高采烈冲将进去,却发觉生下来的居然是一个“不带把”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徐建国虽然不是徐家长子,用不着为徐家传种接代操心,可他还是期盼自己有儿子,见老婆生个女婴,大失所望下,徐建国连给女孩取名字他也没什么兴趣了。招弟招弟,希望这个女孩能给自己招来一个男孩,失望的徐建国给女孩取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别扭之极的名字。等徐招弟上小学后,因为名字没少让其他同学取笑过。女人是水做的,这话用在徐建国女儿读书时的身上再合适也不过了,给人家一笑话,徐招弟的眼泪就会从学校带回家里,连上学也没心思了,整天珠泪不断让人又爱又怜。在夫人枕边风吹了无数次,见女儿学习成绩由全班拔尖落到了中游水平,更因为徐建国这时候真的有了儿子,于是徐建国女儿就由徐招弟改名成了很有女人味的徐倩,在改名后给她转了一所学校,让她重新来过。改名后徐倩仿佛获得了新生,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只是让她心里不快的是小时侯父母叫自己“招弟”叫的太多了,改了名后作为父母在家里叫自己时却改不了还是喊招弟这个可恼的名字,徐倩说了无数回,父母也答应改正无数回,可他们前面刚答应,一转身又喊起了招弟,到最后徐倩也只能默认只要父母在世一日,招弟这词就要和自己一直耗上了。

发布徐倩比徐永晋大五岁,当徐永晋上高中时,徐倩却已经进入洵阳早报当了一年见习记者了。说起自己当记者一事,徐倩对古董般的父亲就一肚子意见。作为与新中国同龄的徐建国信奉传统意识,认为女子无才既是德,作为一个女人,用不着到外面找什么工作,只要在家搞点女红,再托人找一个有出息的男人就成了。所以徐倩在高中毕业后,虽然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北京大学,可作为一家之长的徐建国却认为女孩子到二十岁就好嫁人了,用不着读再什么书,而且到北京大学读书要花很多钱,徐家的家底又不厚实,于是徐建国不顾女儿再三哀求,还是几下将一纸录取通知书撕的粉碎,让女儿趁早找个如意人嫁掉算了。

发布见自己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可又在父亲手上变成遍地白花,徐倩大受刺激,整天不是梦游般失魂落魄,就是哭着喊着要寻死寻活——而且还真的试过悬梁,只是因为担心受怕的母亲盯得紧,她还没有将脖子套进去就让母亲给抱住了,母女俩人当场哭成了泪人。徐建国让刘舜英一通数落,发觉自己做错了事,在女儿面前虽然嘴还很硬,可心也软了下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撕毁,无法再去了,倔强的女儿要考其他职业学院,做父亲的也只能念叨几句,给刘舜英眼睛一翻,什么话都窝了进去。

发布徐倩的国文很好——女孩子在文科上总是比男孩子多一些先天优势,对大多数人来说,至少在死记硬背上男人是瞠目女人之后的。北京大学不能去了,徐倩只得参加九月份浔阳中等学院考试,考取了国文系。对女儿读国文,徐建国并不怎么反对,他还以为女孩子多愁善感,读点儿国文不过是以后心情不快时吟上几句唐诗宋词而已,那料想两年学习下来,女儿竟然背着大人参加了浔阳早报录取记者考试,靠着自己扎实的国文底子,徐倩一路凯歌,成了洵阳早报记者。

发布徐建国很喜欢看报,——在当今社会,只要读过两天书的都喜欢看报,报纸不光给大家提供了各种新闻,同时上面还有笑话、漫画、小说连载,是难得的用来消遣物事。只是报纸虽好,若是当记者却不好。当记者是要抛头露面,整天和各种各样人打交道的,这已经让徐建国心里一肚子不快了,更不快的是记者这个名词不好听。中国人喜欢简称,如徐建国所在工厂全称是浔阳造船厂,在说的时候大家不会将厂名说全了,而是说浔船;徐倩第一次考的大学全称是国立北京综合大学,大家说时都说北大……这样的简称在生活中无所不有,无处不在。同样的,在中国做记者也就不能脱俗了,如你是姓王的,大家会称你为王记,姓张的自然是张记了。让徐建国心烦的是汉字可以有很多种写法,可读法却很有限,记者的记与妓女的妓不同的写法可读音却一样,这问题就严重了,在一群大老粗嘴里,某某小有名气的记者就成了某某“名妓”,说者活灵活现,听者哈哈大笑,徐建国就是笑者之一。以前光笑话别人了,没想到现在徐倩居然会加入到记者行列中,那些嘴巴比天还大的同僚以后还不有得说了?她又不是男孩子,虽然取笑,大家也知道当不得真的,女孩子若是整天给人名记名记得叫叫,徐建国这张老脸实在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搁了。

发布很不满意的徐建国自然是坚决反对女儿到报社上班,希望她能赶紧找个婆家嫁过去。女儿大了,打是打不得的,可骂却可以,同时还可以威胁将她赶出家门,可惜徐倩这次却铁了心非要到报社上班不可,让暴跳如雷的徐建国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之老婆在旁边又没有帮自己(女儿上次的未遂自杀已经将刘舜英惊破了胆,她可不想再尝试一番与女儿作对的滋味了。),反对无效的徐建国又害怕逼女儿太急了,她再来一次自杀,十八般手段用过后,徐建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徐倩进了报社。徐建国气女儿不听自己话,徐倩怪父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如此一来,这一年里徐建国与徐倩进入冷战状态,父女之间虽然天天见面,却一天难得说上两句话。

发布“吃好了。”徐永晋一推碗,筷子重重敲在瓷碗上,发出一声脆响。徐永晋用手随意地在嘴角抹了一把:“昨天我忘记了,作业那么多,又要背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子产不毁乡校》左传-鲁襄公三十一年)什么的,又要默写拗口的英语,还要记各种公式,烦也烦死了。以前我们都是乘火车到太乙峰去,老师说这次我们要走路过去,要在赛阳镇住一晚上,第二天爬山,回来还是走回来。姐!爸妈不给还是你借我点钱好吗?等以后姐夫上门时我少要点儿就是了。”

发布“不借!什么姐夫不姐夫的?影子都还没有呢,这话还是等有了后你再威胁我好了。”徐倩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发布“来回要走一百多里山路,以前火车来回好端端的,这次怎么要走了?你们校长是不是疯了?一群中学生,要是路上发生意外怎么办?还要在外面过夜,老师晚上会帮你们盖被子吗?”徐永晋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不满地道。

发布徐建国放下报纸,坐在座位上附和道:“是啊,烈士陵园每年都去,不也就那样吗?有什么好多看的!你到学校去,就说咱们家没那么多闲钱!这次春游你不去了。”

发布“我说你们怎么这样呢?!”徐永晋见父母都不肯出钱,他父亲还说不让他参加与同学一起的春游,眉毛皱在一起,嘴马上嘟起可以挂油瓶了。“我都十六岁了,这是集体活动,要是不去会让别人说闲话的。不过三块钱,又不是三百块!”

发布“啧啧,年龄不大口气不小。还不过呢!你自己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钱?光知道蹭爸妈从我这里骗一点儿,自己一分钱都不会赚,口气还这么大!出去玩一趟就要三块钱,这钱是咱家印的啊?”应该洗碗的徐倩见弟弟口出狂言,放下正在洗的碗筷,从里面走了出来。

发布“到烈士陵园扫墓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至于踏青不过是顺便的。爱国主义要时时讲、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一天不说,淡忘了,就有背叛先烈的可能。老姐你读书时候还不是每年都去?还记者呢!觉悟这么低,连小孩子都赶不上,难怪写出来的东西没人看了。”

发布徐永晋撇着嘴,一脸不屑地数落着姐姐。作为家里唯一男孩,姐弟之间徐建国和刘舜英总是宠徐永晋更多一些。这也造成了做弟弟的在姐姐面前容易放肆——反正父母只会帮自己,而不会帮姐姐。

发布“吓!谁说你姐写出来文章没人看了?小孩子不懂事别瞎说!招弟,你现在工作了,也有些钱,做弟弟的问你借一点儿,也用不着太抠门儿吧?”刘舜英见女儿柳眉倒竖,一副要找弟弟拼命的架势,连忙站在中间充和事佬。“咱们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不过是个工人,我又没工作,没那么多钱的,三块钱虽然不多,可对我们这种人家来说负担实在重了点。若是能不去,还是不去好了。而且要走百多里山路,这不是让你们这些学生遭罪吗!?”

发布“百来里山路算什么?小学课本里就说过建国战争中,解放军一天走百来里山路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那时侯军队里很多战士才不过十四五岁,比我现在还小呢!他们都能坚持下来,怎么我们两天走一百里山路就不成了?”

发布对徐永晋所说的话,徐建国嗤之以鼻:“建国战争是什么时候,现在又是什么时候?那时侯你要不走,清兵还不把你抓了过去,剐了你!那些士兵没办法才一天走百来里路。哪像你们,整天光嚷嚷着要买自行车,走上五里路一个个就叫苦连天。连五里都走不下来,还想走到太乙峰去?别做梦了!我开明的很,你要去也可以,我决不阻拦,不过家里没什么钞票,这三块钱你就别打家里主意了。这么大的人了,我在你这么大时已经下井背煤,赚钱补贴家用了。天天要背着百来斤的煤块走上五六十里地,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夜里满天星斗了才一步一步挪回家。每天到了家累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只想赶紧睡觉,第二天好再出去多赚点钱,那像你?这么大的人了,只知道开口问家里要钱!”

发布徐建国的语气虽然不是很严厉,也没有破口怒骂一通徐永晋,可这段话一字一顿说出来却显得不容质疑,让徐永晋完全丧失了从父亲这里取得费用的打算。

发布徐永晋敢和母亲和姐姐顶嘴,却不敢在一家之长的父亲这里多舌,见父亲已经将话撂到这地步了,徐永晋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低下头,嘴里含糊地小声嘟囔着。刘舜英见到儿子垂头丧气,心里一软想帮徐永晋说两句好话,可一看丈夫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在徐建国唠叨自己以前怎么样时,事不关己的徐倩偷偷溜进了厨房,那边还有众多的东西等着自己收拾,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在客厅听父亲摆弄自己的血泪史。

发布从徐倩和徐永晋懂事时候开始,他们就记得父亲常常在对姐弟俩说起自己小时侯在煤矿背煤的故事,跟背煤故事连在一起的,还有父亲小时侯吃糠咽野菜,家里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直到衣服成了破布条,补的不能再补了。作为家中不高不低的儿子,父亲从来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因为家里穷,父亲初中毕业就只好休学,参加工作赚钱去了。

发布对父亲所说的话徐倩和徐永晋在读书后是深表怀疑的,因为按照绝对掌握真理的老师所言,那样的日子只有在以前万恶的满清时代才会发生在穷人身上,可父亲出生在一八六八年,那时候已经建立起新中国,父亲成长年代是所谓“中国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的年代,人们再也不会饿肚子,没有什么国家再从中国掠夺银两,急剧发展的经济让人们口袋里金钱越来越多。土布早就进入历史博物馆了,纺织机大规模制造出来价廉物美的机织布让人人穿上了轻便舒适又便宜的衣服。当然,地球上继续过苦日子的人还是有的,不过那是英属印度人、黑暗大陆非洲人、日本人、俄罗斯人……可以说除了生活在中国蜜糖罐里的人们以外,地球上其他国家人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着黄金遍地的中国人去让他们过上幸福日子。与老师所说相对应的是满街游走的西洋人,那些西洋人张口闭口都是蹩脚的中国官话,翻来覆去只是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能不能便宜点?等等等等,给人一看就是十足的瘪三样,看了那些削尖脑袋想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做一名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就从徐倩和徐永晋心里油然升起。生活在这么好的中国又怎么可能发生父亲所说那样的事情?怀疑的结论有三个,一个是父亲拿爷爷在满清时候的事情当自己的来说了,一个是父亲有意夸大其词,用这些话吓唬自己,还有一个是学历不高的父亲对自己没有考上高中找借口,虽然这个借口很蹩脚,但还算是可以成立的借口。

发布听故事只要听一遍就可以,听的多了徐倩和徐永晋耳朵里都生了茧子,只要父亲一开头,俩人逃之惟恐不及,现在父亲说的是徐永晋,接受再教育的徐永晋是不能躲开的,而事不管己的徐倩若是还不溜就显得反应太迟钝了。

发布“李妈,我爸呢?”

发布王林斌从餐桌上取过餐巾纸,优雅地轻轻擦拭一下嘴角,搁在桌上,伸手将围着的餐巾解开,头也未抬随口问道。

发布“少爷,天刚破晓工厂里的刘经理就上门来了,说是厂子里有点事情,老爷听了刘经理的话饭也没吃就到工厂里去了。”站在王林斌身后的李妈在红木制作的餐桌上放了一杯从法国进口的苏打水,倒退一步说道。

发布王林斌有些不满地微微皱了下眉头,手扶着餐桌站了起来,嘴里轻声发着牢骚:“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有事情想和他说呢!不过一个工厂而已,有那么多人管着,让他们折腾去好了,哪来那么多事情,用得着早饭也不吃就往厂子里跑?李妈,我的书包呢?”

发布“在这,中饭我让老王给你送去吧?”

发布“用不着,中午我和同学到外面去吃。”王林斌接过书包朝外面跑去。

发布李妈踩着一串小碎步急忙跟着王林斌朝外面赶去,着急地叫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哎,外面的东西又不卫生,万一吃病了那可怎么办?到时候老爷可又要怪我了,还是让老王把饭菜送到学校吧。”

发布“哪那么多讲究?真要这么容易生病,馆子里不是就没人了?放心吧李妈,我爸不会说你的。我走了,再见!”王林斌拐过影壁消失在院门后面,声音还回响在李妈耳边。

发布“少爷,让老王送你吧?……唉,这孩子!……”李妈摇了摇头,慢慢走进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王林斌是王家唯一公子,连他老子也无法好好管教一下王林斌,更不用说一个佣人了。

发布李妈是王家佣人,原本她并不姓李,而是姓陆,只不过中国妇女在嫁人后名字都改变了,李妈因为嫁到了同乡李家,人们称呼她就成了李陆氏,或者李家婆娘。五十出头的李妈从小在鹿邑乡下长大,十五岁就出嫁并且在十六岁时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儿子。一八八九年,李陆氏十六岁的儿子在初中毕业后通过体检与文化测试,与同乡其他十六名青年一同离开家乡参加了海军。在经过半年训练后,李陆氏的儿子和他的同乡一起分到太平洋舰队,担任1200吨的老式木壳炮舰德庆号(舷号517。新式巡洋舰服役后原来老式巡洋舰改称炮舰,舰名以中国各县县城命名。德庆号为福州马尾造船厂制造,1872年下水,航速14节,改装后装备150速射炮两门,120速射炮4门)三等枪炮手——就是给炮位搬运炮弹的。

发布同年,由于美国装甲舰“缅因”号在哈瓦那港口爆炸沉没,美国向西班牙宣战,而西班牙当局因为动员劳工在菲律宾加固防卫,引起了菲律宾人民的反抗,此举让西班牙殖民当局开始残酷镇压菲律宾当地人民(包括中国侨民),中国政府向国内报道了西班牙殖民者屠杀了大量当地华人的新闻后,造成中国国内舆论哗然,中国政府在人民的强烈要求下,在1890年4月20日对西班牙宣战。

发布战争一爆发,太平洋舰队以肇庆号防护巡洋舰(一般叫1885型,舷号337,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设计,1888年下水4700吨,艏艉各1门8英寸主炮,每舷4门6英寸速射炮,还有6门120毫米速射炮,航速达到23节)率领三艘3600吨级防护巡洋舰韶州号、惠州号、雷州号(也叫1880型,或者叫州字型,舷号分别为331、332、335。此三艘防护巡洋舰也为英国设计,1881到2年下水,主要武装甲型的惠州号2门2门150毫米和8门120毫米速射炮,另外两艘乙型为8门150速射炮,航速均为21节。)再加上两艘老式炮舰作为先遣舰队。六艘军舰4月21日离开基隆基地,朝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前进,李陆氏儿子所在的德庆号就是这支先遣舰队中两艘老式炮舰之一。当时西班牙在菲律宾拥有一支小规模舰队,西班牙蒙托约上将指挥的三艘防护巡洋舰,四艘无防护巡洋舰和一艘巡逻炮舰就驻扎在马尼拉湾南部的甲米地。蒙托约还得到了岸上几个炮兵连保护。

发布四月二十五日中国太平洋舰队先遣舰队到达马尼拉湾,于夜间进入马尼拉湾狭窄水域。四月二十六日黎明,中国先遣舰队与西班牙舰队展开海战,一个小时后太阳刚升过头顶,八艘西班牙军舰就相继成了热带海鱼用来栖身场所,蒙托约海军上将在指挥战斗时被一发150炮弹撕成了碎片,一缕怨魂随着海风飘回伊比利亚老家。

发布消灭了西班牙在马尼拉湾海上力量后,六艘军舰对西班牙在岸上的炮兵阵地一通狂轰滥炸,到了中午,岸上陈旧的工事就被破坏殆尽了。先遣舰队的胜利为后面以两艘8500吨级装甲巡洋舰广州号、福州号(舷号202、203。装甲巡洋舰以直辖市、各省省城以及大城市命名。两艘装甲巡洋舰均为国产,1880年下水,装备8英寸主炮4门,6英寸炮6门,120毫米速射炮10门,航速18节。)率领主力舰队和运输船队登陆菲律宾主岛吕宋岛,彻底消灭西班牙在菲律宾武装力量扫除了障碍。

发布西班牙水手的炮术实在太糟糕了,战斗爆发后八艘西班牙军舰在两个小时交火中没有把一发炮弹打到中国军舰上,最近的一发炮弹落在了距离雷州号五十米外的海面上,让雷州号摇晃了两下,舰上几名新兵心跳动加快一小会儿,几条倒霉的热带鱼成了西班牙炮弹牺牲品。而中国军舰发射过来炙热的炮弹却发发朝着西班牙军舰要害而去,由防护很差军舰组成的西班牙舰队能坚持一个小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西班牙死伤官兵达八百余人,而中国舰队只付出了阵亡一人,轻伤俩人的代价。胜利消息传到国内,各地敲锣打鼓庆祝海军大捷,祝捷电报雪片般从各地飞到太平洋舰队总部。

发布海军的胜利自然让李陆氏很是高兴,毕竟取得胜利的是太平洋舰队,而从自己儿子寄来家书中,李陆氏知道他就在这支光荣的军队中。不过李家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五月三日,两名身着黑衣的军人一脸严肃地找上门来了,这俩人是太平洋舰队政治部军官,他们给李家带来了灭顶消息——李陆氏的儿子在海战中不幸阵亡了。

发布李陆氏的儿子就是马尼拉湾海战中唯一的一名阵亡者,实际上说阵亡并不很准确,因为他是在战斗结束后,与其他水手一起,登上舢板打算登陆占领西班牙设在岸上的阵地。在舢板快要靠岸时,李陆氏儿子所搭乘的舢板被海浪打翻,舢板上十二名水手全部落水。当一名海军士兵必须会游泳,见自己人的舢板翻了,周围其他舢板纷纷靠拢过来,将海面上挣扎着的水手们一个个拉了上来。等将落水水手送到舰上一统计,十二人中九人一点事情没有,俩人手脚有轻微刮、划伤,失踪一人。

发布一番海战未伤一人让先遣舰队司令员感觉极为良好,再怎么说西班牙也曾经是世界海上超级强国,虽然现在已经雄风不在了,可如此干脆利落地让西班牙在菲律宾分舰队全军覆没,自己却未损失一人还是让人很有些得意的。在这时候发觉丢了一人,先遣舰队司令员的良好感觉立刻大打折扣,先不说军中将士如同兄弟手足,就是为了追求最完美结果也要将失踪人找出来。为了寻找失踪战士,先遣舰队将所有不担负任务的人员全部动员起来,数百人乘坐舢板在海上拉网般来回搜寻,不时有打扮齐全的潜水员在舢板翻了的水域周围浮起来。

发布天快要黑的时候,失踪战士终于找到了,他被倾翻的舢板压在了下面。也许是这名水手为了不让海浪把自己颠簸出去,在上舢板后,他用背包带将自己牢牢拴在了舢板上,可舢板翻后,他却无法及时从舢板上逃出去。当人们找到他时,这名水手早已溺水而死,这人就是李陆氏的儿子,马尼拉湾海战中唯一的红星勋章(注:红星勋章属于中国军功章中历史比较久远的一种,它的前身是红星奖章,于一八六三年二月颁布,当时是用来奖励战功的。不过在建国后,奖章授予方式进行了一些调整。以前的红星奖章分成红星勋章与红星奖章两种,红星勋章是以中国最高领导人名义授予自一八六八年五月十五日后,在主管当局领导下,以任何身份于中国军队中一个军种服役期间牺牲、因伤致死的中国武装部队成员或中国公民。而红星奖章授予那些服役期间负伤的中国武装部队成员或中国公民。当然,如外军军人在帮助中国军队作战中伤亡的,在经过一定程序审核后,同样有可能获得红星勋章、奖章。)获得者李作平。

发布噩耗传来,李陆氏当场就晕死过去。结婚十八载她只有一个儿子,可离开家活蹦乱跳的儿子现在只回来了一口装着骨灰的坛子,还有部队发的零花钱、抚恤金,这让李陆氏根本无法接受。李陆氏的丈夫听到儿子死讯后当场就疯了,也难怪,李家一脉单传已经五代了,因为穷,李陆氏的丈夫到三十岁才找到老婆,这个儿子对他而言不光是掌上明珠,同时寄托着传宗接代的使命,眼瞅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只要从部队回来就可以结婚,自己好抱孙子了,可这些现在都成了泡影,他无法不疯了。

发布其他地方的祝捷大会到了鹿邑变成了追悼会,县长、议长、议员一个接一个登门慰问,报纸连篇累牍都是李作平以前同窗好友,老师街坊的回忆录,哀荣到了极点。可对李家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再怎么慰问,再怎么回忆,自己的儿子毕竟不能再活过来了。

发布还没有从儿子战死沙场打击下恢复过来,又一个打击降临在李陆氏身上,一天黄昏,他那疯了的丈夫嘴里喊着儿子的小名跳入了茨刺河,等人们将他打捞上来,气早就没了。接到丈夫死讯,悲痛欲绝的李陆氏当场就要追随丈夫而去,幸好让周围乡亲拉住了,淳朴的乡亲怕李陆氏再寻短见,几个年龄大些的妇女整日守侯在李陆氏身边,跟她拉家常,嘘寒问暖,尽量减轻李陆氏悲伤。只是一年间接连没了儿子、丈夫,让李陆氏苍老了十年,头发变得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

发布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慢慢恢复过来的李陆氏不肯再在家乡住下去了——周围的一切都留有丈夫、儿子的痕迹。白天,李陆氏耳边常常响起家里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可等她寻声找去,却只有毡满灰尘的桌椅。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李陆氏又总觉得儿子正躺在自己床上,也许睡梦中的儿子将被子蹬掉了,等李陆氏爬起来走到隔壁以前儿子住的房间,空荡荡的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人不在,被犹存。每当这个时候,李陆氏只能一个人坐在儿子床边,心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结婚、生子、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从踉踉跄跄走几步就摔倒,到学会了奔跑,会叫爸妈了,会说话了,进了学校成了一名学生,早上离家上学,天黑从学校返家,爬在油灯下写作业。夏天到了,儿子跟在自己后面下田劳动,虽然没什么力气,却也学的像模像样。冬天,春节到时,儿子捂着耳朵在家门口放鞭炮,自己和他爸在家中抱饺子。终于,儿子长大成*人了,当了一名光荣的军人,咧着嘴笑着离开了家乡,临走时还调皮地冲自己行了一个军礼(军礼是否标准李陆氏并不知道,反正她知道那是军队里才有的礼节。),转身和那些同乡跑了,这一跑就成了永别,儿子再也不会叫一声自己妈了。

发布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可李陆氏的心却一块块冰裂开,眼里的泪水早就淌干了,剩下的只有撕心裂肺伤痛,连哭都哭不出,只能更痛苦。

发布神志恍惚的李陆氏整天梦游一般,这让她娘家人操透了心。改嫁是不现实的,虽然现在政府不兴什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了,可传统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去除的,李陆氏毕竟不是二八年华,还生育过孩子,到哪找合适的男人?继续守在李家?李家有太多让人伤心的什物,整天面对那些,恐怕很快她就会走上丈夫老路的。回娘家吗?娘家与夫家就在一个村子里,等于没有搬出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南方有人到鹿邑招保姆,李陆氏娘家人眼前一亮,觉得让李陆氏当保姆倒是个不错的好办法。南方离家乡远,到了那边也许就不会再生活在噩梦中了。于是娘家人一边帮李陆氏报了名,一边又对她进行开导,在家乡太压抑,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李陆氏精神已经要崩溃了,给娘家人这么一劝动了心。刚好,过来招保姆的一个老板听了李陆氏遭遇后深表同情,于是李陆氏就跟着这位老板到南方去了。

发布这个老板就是王林斌的爷爷,浔阳第一富翁王绍仪。

发布王绍仪曾在杨坊所办泰记商行跑过马帮,一八六三年一月,杨坊偷溜到温州后,王绍仪作为杨坊布置在上海的暗线留了下来。后泰记商行业务蒸蒸日上,在运输、工业、经商上均赚取了大量利润,只是当时的根据地禁止贩卖鸦片,而泰记商行就是靠贩卖鸦片起家的,这常常让杨坊心里有一丝失落感。任何商品,当他数量极少时,也就是他利润最高时,这点作为老一辈商人杨坊清清楚楚,根据地的禁令让鸦片在江南几乎绝迹,可吸食鸦片的却大有人在,如此鸦片的利润就更加可观了。冥思苦想后,杨坊还是被鸦片可以给他带来的数百倍暴利所吸引,一八六八年,他终于打算铤而走险走私鸦片了。

发布鸦片是要走私的,可万一事情败露了,在这里除了所有资产会被没收外,还是要掉脑袋的。暴利与性命结合起来,杨坊走私鸦片只能慎之又慎。从香港英国人手里购买鸦片,到卖给那些吸食鸦片的大烟鬼,众多环节全部是单线联系,这样就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只要将中间一节断掉,就不会连累到他这个中国最慈善的事业家了。不过不管事情如何隐蔽,总是需要有人具体负责,这个负责人就是一直躲在上海的王绍仪。

发布在杨坊带着一众人等逃到温州后,只有王绍仪留在当时还没有解放的上海,并且王绍仪只是暗中和杨坊有联络,所谓狡兔三窟,这样作为泰记商行一员,王绍仪在根据地并没有留下任何资料,属于目标很小的人物。换句话说,王绍仪就是出事,根据地也不会查到杨坊头上。加上王绍仪在跑马帮时,杨坊给了他不少的好处,杨坊认为王绍仪是自己忠实部属,将走私鸦片事宜交给王绍仪打理,杨坊很放心。

发布杨坊事情想的很美,可他忘记了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整天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倪峰。作为落魄书生,倪峰的八股作的并不怎么样——至少不能和左宗棠比。可他在办案方面却很有天才,这位倪峰很懂得怀疑一切,除了两位最高领导外,在倪峰眼里,没有什么人不是潜在的罪犯。

发布杨坊的美梦刚开始就破灭了,他部署在上海的王绍仪当面答应地好好的,可一转身就将杨坊打算向倪峰举报了。杨坊懂得在上海搞狡兔三窟,而倪峰也善于挖掘那些有权有势人所有的后路,很不幸,杨坊因为自己在根据地的名头加之他的女婿华尔的原因,他刚好处在倪峰重点监控名单之内。杨坊部署在暗地里的那些点线倪峰掌握的一清二楚,当杨坊走私的第一批鸦片悄悄卖给大烟鬼后,王绍仪就发觉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些行踪诡秘人物。此时上海早以解放,倪峰的威名人尽皆知,不是笨蛋的王绍仪在倪峰收网前做出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决断——他一人跑到北京,找到倪峰,将杨坊所作所为全部出卖给倪峰了。证据倪峰掌握了不少,现在又自动跑出来一个极为重要的证人,人证物证俱在,倪峰毫不客气地查封了泰记商行,将杨坊和他那些大小手下抓了个干干净净。杨坊那些亲戚中,惟有华尔以各种理由将自己与此鸦片事件推脱,华尔他也真不知道自己的岳父胆敢走私鸦片。

发布石景山几声枪响,走私鸦片的杨坊及一干主要人犯纷纷魂归地府,只有王绍仪因告密有功,不光没有被处决,反而将查封杨坊家产中一部分奖励给他。杨坊当时家产富可敌国,没收的家产只提出一小部分,这已经是别人几辈子也赚不来的资产了。在经历了惊心动魄一段日子后,王绍仪对在大城市做买卖失去了兴致,带着家人与政府奖励财产回老家过日子了。浔阳本身地方不大,王绍仪靠着那些家产办了几家企业混日子,只是上海的一番经历让原本混日子的王绍仪没怎么费力就将这些企业办的红红火火,几十年下来,原本给人跑腿的王绍仪也成了浔阳最富之人。人富了总要做点什么,俗语讲要积点阴德,王绍仪相信土豪劣绅、守财奴这种人生前日子过的滋润,死后是要下地狱的,现在自己的前东家杨坊就在地狱受折磨,王绍仪可不想死后与杨坊鬼魂为伍,老东家的嘲讽王绍仪可承受不起。为此造桥修路是一定要赞助的,给学校投点资,兴旺教育更是让人交口称赞之事,救助乞丐,捐款孤儿院,此等事情王绍仪都没有少做。这次到鹿邑招保姆原本没王绍仪什么事,他是到鹿邑看看这里自己能卖什么商品来的,可听了李陆氏的悲惨遭遇,王绍仪动了恻隐之心,如此才有让这位看起来六十出头的老妇到自己家当佣人。——年龄如此之老,做是做不了什么事情,自己只是尽尽善心,养一个可怜人罢了。于是李陆氏在到王家后也就成了李妈。

发布李陆氏到了王家后,看着王林斌父亲王磊结婚,看着王林斌哇哇啼哭落在这个世上。王林斌的母亲在他出生两年后因为第二胎难产而死,连她肚里的孩子也没有抢救过来,陪着她一起离开了人世,从此王林斌没了自己的亲娘,是李妈从小带到这么大的。自从王林斌到了这个世上后,李陆氏对儿子的思念转到王林斌身上去,在她眼里,王林斌没了娘,自己没了儿子,俩人都是不幸之人,思念过世儿子的母爱让李妈将没了娘的王林斌代替了自己不幸死难的儿子,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照顾他,顺从王林斌的一切要求,不管这要求是否合理——她现在就是想满足亲生儿子那些不合理要求都不可得了。

发布与夫人感情极深的王磊在夫人死后心灰意懒,任凭父亲怎么说也不肯再找一个新的,老爷子见儿子如此倔强,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没挺过当年冬天就过世了。办了丧事后,没了父亲整天在耳边唠叨,王磊更加不肯续弦了,何况王磊认为自己有足够多的金钱,要解决生理问题也用不着非要找一个妻子才成。很多东西用钱就可以解决,而且还少了不少麻烦,至少他不用考虑后妈对王林斌会如何长如何短。至于住在家里的李妈是否会被别人说闲话,这方面王磊倒是很不担心,一来李妈年龄大了,从外表上看李妈足以当自己的奶奶,再怎么说自己也不会找一个奶奶级人物当情人。一来李妈儿子是红星勋章获得者,这事只要与王家走的比较近的人人皆知,若是说牺牲烈士的母亲会闹出点儿花边新闻,说这话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有多重——只要证实他说的是谎言,那些以爱国者自居的狂热民族主义者会用棍棒好好教训一下破坏军人声誉败类的。再者说,哪家有钱的家中没几个佣人?难道别人家不会出各种希奇古怪事情,只有自己的王家才会发生这种让人嘲讽之事不成?

发布夫人的过世让王磊对唯一的儿子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是儿子的要求,王磊敢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反正不顾一切一定要满足儿子的各项需求。在这一点上,他和做佣人的李妈很是一致。从小娇生惯养的王林斌长到十六岁了,却只知道两点成一直线——家门到校门这条道路他是知道的,其他地方就需要别人带着他了。至于烧饭、整理房间这种事情作为一名大少爷是不能做的,烧饭万一引起火灾,大扫除万一从楼上摔下来,这可都是性命交关事情,如何做得?洗碗、洗衣?这种事情会伤害王林斌娇贵的一双比女孩子还要白嫩玉手,王磊可不想让儿子出现任何损伤。小时侯王林斌还一时冲动,想要在家里做点什么,可给王磊一惊一诧阻止两回后,王林斌就再也不知道劳动是什么滋味了。

发布红彤彤的太阳在远山后面露出半块小脸,将万道霞光透过半空中淡青的袅袅炊烟洒向人世间。很快,太阳从山后一跃而起,变成一轮耀眼的金黄色圆盘,色彩渐渐淡去,威严的太阳让人无法仰视了。炊烟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消退,最后被一缕清风吹的无影无踪。

发布众多行人从城里各个小巷中涌出,熙熙攘攘的人们朝各自目的地走去。车铃声声,喇叭长鸣,无数的自行车在汽车周围穿梭,不多的几辆汽车在汹涌人流中速度慢的如同蜗牛。

发布徐永晋正背着书包蒙头走在马路路沿上,身后穿来一串清脆的车铃声。

发布“嗨!……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发布“林斌啊?怎么,今天没让司机送你上学?”徐永晋一转头见王林斌在自己身后,正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心情不佳的徐永晋朝王林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发布徐永晋与王林斌是浔阳一中高一的同班同学。在浔阳这座小城,浔阳一中是教学质量最好的学校了,每年在高考时,浔阳一中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学生考上各地大学,要知道现在整个中国高中生能考上大学的也不过百分之三。浔阳一中能有这么高比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作为穷人家孩子,徐永晋和他的姐姐一样是通过自己成绩考上了这所浔阳最好的中学,从初一到现在,每学期学校颁布的学习优等生奖学金名单上面总少不了徐永晋的大名,而且还是最靠前的名字。徐永晋的姐姐在浔阳一中读书时就是学校成绩最好学生,在这方面姐弟俩倒很相似。作为浔阳地区最好的学校,这个学校所收取的费用同样可观,如没有奖学金支撑,徐永晋早就要转学了。

发布和徐永晋不同,王林斌在学校的成绩只能用糟糕来形容——初中五门主要功课他会挂了五盏红灯笼,高一第一学期主要功课增加到七门,王林斌的红灯笼数也相应增加到七盏。可惜学校为了不打击学习成绩糟糕那些人的积极性,并没有在学校推出成绩榜,不然你会很轻易发现在所有学生中,成绩单上最后一名的位置必然为王林斌所占据。

发布成绩糟糕不要紧,王家自有大把大把金钱源源不断流到学校去。

发布作为浔阳首富,王磊的老头子身前就捐给浔阳一中不少钱,因为捐钱捐的最多,他还得了学校董事会名誉会长这个说起来很荣耀的牌子,老子死后比较爱财的王磊捐钱就捐的少了许多,不过与其他人比起来,他捐的还算多的了。人这东西,容易得到的不懂得珍惜,如需要费力才能得到,这样人就会很重视起来。这规律对那些灵魂工程师同样实用。以前王绍仪隔三差五就送一张支票过来时,学校不过送了一顶名誉会长的帽子给王绍仪,仿佛富翁王绍仪给学校捐出大把资金乃理所当然之事。王绍仪一死,王家捐过来钱立刻少了不少,这时候学校方面就心急了,钱多的日子过惯了,没钱生活如何过?校方这才明白王家对自己有多重要。

发布与父亲比起来,王磊捐出来的钱不多,可学校对俩人的重视程度大有不同,王绍仪不过是名誉会长,光好听派不上什么用场,而王磊却将名誉二字给去掉了,成了浔阳一中董事会会长。虽然对学校教育董事会并不管事,但董事会却有权决定学校基建投资,作为会长的王磊平常并不到学校去,可要是去了,他所说的话,就是校长也只有头称是,其他人只有侧立两旁垂头聆听的份了。

发布别人家的孩子若是考试红灯笼高悬,为了学校的名誉,校方会让他留级的,可在王林斌上面这个原则只能作废。对学生来说,留级实在有伤自尊,校方可不敢得罪王家少爷,于是王林斌成绩再怎样差劲也要让他跟着大家一起朝上走。反正王家捐款不光捐给了浔阳一中,就是这里唯一的一所鄱阳大学,王家也捐了不少钱,只要王林斌愿意,他要读鄱阳大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离开了这所中学,校长、教导主任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发布对王林斌的学业,王磊有自己的看法。家里钱有的是,反正那些钱几辈子也花不光,宝贝儿子也不用和那些想跳龙门的一起涌到高考独木桥,非要上大学,然后再找一个好工作。儿子的工作在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还用得着到处寻找?!对儿子在学校学习,这只不过是让他玩玩而已,考一百分也罢,考零分也罢,都算不了什么。学校有那么多学生,重要的是让宝贝儿子和自己同龄人一起更开心些。王磊没想到的是宝贝儿子在学校过的并不很开心。

发布有钱对王林斌来说既是好事,同时也是很悲哀的事情,有了钱,校长看自己都要面带笑容,说话轻声细气的。可正因为自己家里有很多钱,其他同学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那些人当自己是瘟疫,避之惟恐不及,自己就是想找个朋友也不容易。在浔阳一中,只有徐永晋和王林斌关系最好——这个最好是老师让学业最好的徐永晋帮王林斌尽量减少红灯笼,俩人接触时间久了,才显得要好一些。

发布“送什么送。这破城市马路小的骑自行车都骑不安稳,坐汽车上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学校,反正家里到学校的路我认识,还不如骑骑自行车呢!”王林斌头一歪,很不屑地说道。见徐永晋脸上笑容比哭好看不到那里去,王林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竹竿(徐永晋因为比较苗条,同学赠送他竹竿称号一个。),干吗垂头丧气的?”

发布徐永晋低下头,将前面地上一块小石子用力踢起,灰色的小石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盯着小石子消失的方向,徐永晋有气无力说道:“也没什么……下星期我可能不和大家一起到烈士陵园了。”

发布“为什么不去?大家一起步行到山上去不是很好吗。白天男男女女上千人浩浩荡荡走在乡间小道上,晚上大家住在一起,又唱歌又跳舞,到了森林还可以采蘑菇,搞野炊,多罗曼蒂克啊!过了明年就要准备高考了,学校也不会再组织大家出去春游。还是一起去吧。”王林斌推着自行车,一脸向往地说道。

发布王林斌在学校里人缘实在不怎么样。虽然进浔阳一中的大都是苦读课本之人,一般来说爱读书的长相也好不到那里去,给社会上不三不四的家伙说起来,浔中出的丑女比长江里沙子还多,很多女生若是站在无盐、贾南风面前,她们会认为自己是天上嫦娥的。这话虽然刻薄,但也有些道理,女孩子要是既长的不好看,同时在学业上又拿不出手,在这自由恋爱的时代,想要嫁人就困难多了。不过浔阳一中毕竟是上千人的大学校,丑女虽然是学校主流,校园里却也不是没有窈窕淑女,放眼望去还是可以看到几个漂亮女孩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林斌是人不是神,虽然他成绩不怎么样,却也懂得如何欣赏一个女孩是丑是美,并且信奉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在这方面王林斌和他那痴情的父亲没有共同点。让王林斌尴尬的是,学校中他看上的女孩子,人家不喜欢他。而喜欢他的女孩子王林斌又不喜欢人家。

发布这事情要怪只能怪在浔阳,王家实在是太有钱了,而王林斌又很有个性。他喜欢的女孩子既要漂亮,同时又不喜欢钱,这问题就麻烦了,很多女孩子看中王家堆的跟山一样金银,削尖脑袋想要进入王家,好享受一下少奶奶滋味。这样的人王林斌一概嗤之以鼻,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人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奇遇了。可王林斌看中的女孩既然不喜欢钱,王林斌在她们眼中也就没了什么吸引力。那些浪漫的女孩不在乎钱,却在乎成绩如何,强调双方要有共同语言,而王林斌的成绩却是最差的,这就让他十分郁闷了。这次春游王林斌打算抓住机会好好在淑女面前大现一番殷情,作为自己在学校中唯一要好的“哥们”徐永晋,在这种场合如何能不在现场帮自己出主意,给自己壮胆量?

发布王林斌唾沫横飞,说了半天却见徐永晋一脸落寞,自己说的他好象就没听进去,右手拉了下徐永晋衣角:“嘿……,我说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有啥事情你说好了,干嘛一言不发?”

发布王林斌说的徐永晋自然听的很清楚,可他不能告诉王林斌自己家不肯出钱,没钱自然也不能出去春游。极为郁闷的徐永晋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走走,对王林斌在身边咋呼,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发布“嗨!哥们,你们好啊。”

发布徐永晋和王林斌正觉得有些沉闷时,在身侧有个大嗓子喊了起来,一转头,见一名身着脏兮兮的藏青校服,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皮肤黝黑,裂着大嘴的黑人正摇头晃脑朝他们这边跑来。

发布“早,迪迪。”徐永晋和王林斌同时对跑过来的黑人打招呼,王林斌的语调显得尤为亲热些。

发布迪迪也是浔阳一中学生,他比王林斌和徐永晋高了一届。与王林斌一样,迪迪学习成绩也是学校倒数榜上有名的。

发布浔阳一中移民学生不在少数,不过像迪迪一样的却少之又少。

发布迪迪的爷爷是坦噶尼喀人,属于苏库马族,一八六零年迪迪爷爷在中国参加了太平天国运动,当时是在侍王李世贤手下打仗,属于太平天国方面的洋枪队。在天京沦陷,天王洪秀全自杀后,李世贤转投到当时杨沪生率领的解放军那边去,而迪迪的爷爷也跟着李世贤成了解放军一员。一八六八年成立外籍军团后,迪迪的爷爷加入皮埃尔-邓-罗歇里奥率领的外籍军团担任上士,在库页岛之役中因立下战功荣获二级红旗勋章,要知道,当时整个外籍军团两万人中,获得除红星勋章(奖章)(这些只要伤亡都可以获得,所以也颁发出去的很多。)以外各级勋章的也不过百余人,迪迪爷爷的二级红旗勋章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发布统一战争结束,迪迪的爷爷以中尉军衔离开部队,在江南安居下来娶妻生子。与坦噶尼喀比起来,中国实在太富饶了,尤其中国江南跟人间天堂一般。与现在想要加入中国国籍十分艰难不同,当时只要你申请,政府将很快批准你入中国国籍。不象现在,现在要想加入中国国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中国进行大量投资,人称买路钱。一个是参加外籍军团,替中国人南征北讨,在服役五年后凭一纸证明方可加入,人称卖命条。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发布多年的撕杀除了给迪迪爷爷一纸国籍证明外,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家产,而迪迪的父亲花钱水平远远超过赚钱能力,加上为人比较懒散,到现在已经家徒四壁了。到了迪迪这一辈,就血缘来说,他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苏库马血统,可性格上他却百分之百地继承了爷爷和父亲的个性,懒惰,头脑简单。就成绩和家里资产而言,迪迪本不可进入浔阳一中读书,只是在一八七五年后,各个学校开展了篮球联赛,为了夺得好名次大家不惜血本四处寻找在篮球方面有天赋的选手,迪迪因为身上有黑人血统,在运动上面极有天赋,奔跑迅速、弹跳出色、反应敏捷,加上长了一米八五的个子,据医学权威说他能窜到一米九五左右,这对各个篮球队而言简直是天赐人才,浔阳一中也想让自己校篮球队在省级中学篮球赛上取得好名次,如此好的运动苗子,自己不取,难道送给别人吗?迪迪家看中了浔阳一中这块金字招牌,而浔阳一中也看中了迪迪在运动方面的天赋,两方一拍即合,让学业极为糟糕的迪迪进入了浔阳最好的中学。

发布迪迪满脸堆笑手撑着自行车后架,跳了上去,别人怕王家有钱有势,头脑简单的迪迪却一点不怕。他与王林斌之间关系属于不时要打打秋风,搞一点小钱花花。对着浑身上下除了肌肉没什么多余脂肪的迪迪,王林斌也有点惹不起躲得起,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还是花钱削灾算了。

发布“林斌,你爸不是有轿车给你吗?这次春游能不能把车开过去?这车不错,什么时候给我骑两圈过过瘾。”

发布后车架一沉,王林斌苦着脸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徐永晋,见徐永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干笑两声道:“轿车并不是我爸送给的,只是顺路送我上学罢了。春游老爷子可不会让我开车去,出了事情大家谁也不好办啊!这辆车子是我问人借的,我爸都不知道,万一坏了给我爸知道,赔人钱不说,还要给他好好揍一顿,这个……还是下次我请你吃饭好吗?”

发布“瞧你那德行!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就当真了?不借就不借,有什么大不了的。……嘿!你怎么不骑了?走啊!”

发布“杀千刀的黑鬼!”王林斌无可奈何地暗暗叹口气,心里咒骂着迪迪。黑鬼两字王林斌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从嘴里吐出来他是万万不敢的,一八七三年反民族歧视法公布后,要是书写或者说了任何侮辱其他民族的话都是要到监狱里好好反省三年两载。嘲笑非洲人的黑鬼就在严禁行列中,这种话大家都知道,并且有时候还会用这词嘲弄一下别人,不过要是身边有黑人,还是小心方为上策。迪迪面前,王林斌只能低声下气,打是肯定打不过人家,骂两句也害怕人家给自己扣一顶歧视黑人的大帽子,摊上这么一位学长也真够他受的了。

发布“校长早上好。”

发布“早上好。”

发布浔阳一中校长张义朝和教导主任一起率领老师列队站在校门两旁,看着自己学生从外面络绎不绝走了进来,进来的学生在经过大门口身边时,纷纷半鞠躬朝老师们打招呼。老师也在校长带领下微笑着点头回敬。

发布拐角外传来沉闷的马达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一辆挂着白色车牌的墨绿色敞蓬小汽车从拐角处风驰电掣开了出来,卷起一阵黄尘。停在校门旁边路沿上。

发布车子停稳了,从车上跳下来一名三十来岁高大魁梧的军人,严肃的国字形脸上肌肉仿佛刀削一般,胡须被刮的干干净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平视着正前方,从肩章上看,这是一名上尉军官。

发布经过的学生好奇地看着这位上尉,这里毕竟是学校,平常军人是不到这里来的。

发布上尉走到校门口,见最前面站着一位年长老者,一缕飘逸的银白长须随着晨风在他胸前轻轻拂动着。上前问道:“请问,您是张校长吗?”

发布张义朝捋了捋胡须,不知少校为什么问自己。“正是。阁下是……?”

发布上尉在张义朝面前啪地立正,举手有力地行个军礼:“张校长,本人浔阳军分区作训处上尉参谋程明海。今奉军分区唐副司令员指示,将这份文件交与您。”

发布说完程明海上尉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张义朝。

发布张义朝有些懵懂地接过文件,作为学校,要说与军队之间有什么联系,那就是在清明节前后从部队请一些老军人到学校来做*爱国主义报告,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联系,今天居然军分区副司令员发文件给自己,这事情未免太古怪了些。自古秀才不与当兵的打交道,张义朝无来由地有些彷徨了。

发布张义朝看了眼文件,上面接收人写的是浔阳一中张校长,也就是他自己,而落款是浔阳军分区司令部唐,作为浔阳头面人物,张义朝知道的部队人物中是有一位姓唐的副司令,看来这位上尉并没有信口开河。

发布小心拿好文件,张义朝抬头对站在面前的上尉道:“程上尉辛苦了,到里面喝杯茶吧?”

发布“不了,还有一些文件要送到其他学校去,张校长我们就此再见吧。”说完程明海再次举起右臂,对着张义朝有力地行个军礼,转身大步朝等在校门外的汽车走去。不一会儿,汽车发动,喷出一团黑烟开走了。

发布站在张义朝身边瘦骨嶙峋,稀稀落落几根头发围成一个圈,上面留出光秃秃发亮的头顶,戴着一副高度数眼镜的教导主任将头侧到张义朝耳边,很有兴趣地问道:“校长,唐司令有什么事情找您?”

发布“我怎么知道?要是与学校有关,到时自然会告之大家的。”

发布教导主任是市教育局派下来督导教学的“钦差大臣”,作为负责学校教育的张义朝虽然对这样的钦差好感缺缺,可也不得不小心应付。与握有生杀大权的教育局比起来,浔阳一中就是在浔阳再有名气,也不过众多学校一份子而已,与教育局闹别扭乃胳膊与大腿相斗,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发布在浔阳一中里面,这位秃顶的教导主任就代表了教育局,虽然他问了作为他身份不应该问的话,张义朝也不想因为他太好奇而与这位“光明顶”争执一番。

发布“校长好。”

发布“同学你好。”

发布学生的问好声让张义朝把思绪在转回到学校上面。部队里面上尉来找自己不过是早上开课前的小插曲,随着众多学生走入校门,在张义朝脑海中越来越淡,最后搁置在脑海最深处。

发布反正自己不过平民百姓一个,七十多岁的人了,就是打仗上战场也轮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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