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521

“嘿,林斌,你要请客了!”

中午,徐永晋正在教室里辅导很不耐烦的王林斌功课,光着膀子的迪迪从教室门口闯了进来,一进教室,迪迪就冲里面大喊大叫。一些趴在座位上正在午休的学生被大嗓门惊醒,正要发火,见打扰自己睡眠的是迪迪,忙将那些词组又咽进肚子里,垂头假寐。

见迪迪冲着自己过来,将满身臭汗甩在自己桌子上,王林斌强压下心头不满,小心问道:“请什么客?好象最近我没什么喜事啊?”

见王林斌正在看课本,一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样子,迪迪很不屑地一撇嘴,跳起来一屁股坐在课桌上:“你还不知道吗?听听!外面现在正敲锣打鼓呢!……我们军队在乌布苏诺尔湖把搞叛乱的德克德黑部队全歼了!七百名叛匪一个也没走脱,当场打死一百三十人,俘虏六百多,德克德黑也被抓住。嘿嘿,这么好的消息,你说是不是要请客?”

“真的?!”下面的徐永晋望着迪迪,一脸惊讶地问道,兴奋之情现于言表。

迪迪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附身给了徐永晋当胸一拳:“当然是真的了!你没听到外面锣鼓声吗?”说完迪迪变戏法般从后面掏出一份报纸,在徐永晋和王林斌眼前晃动着,手指着上面标题:“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解放军大捷!一网打尽扎萨克图匪帮,唐努乌梁海恢复太平!”

“好家伙!德克德黑这混蛋总算是抓住了,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

“娘的,我早想到唐努乌梁海看大草原了,这帮匪徒在那边闹事害得我一直无法过去,这下终于可以圆小时侯梦想了。”

“请客请客!庆祝解放军消灭分离份子,维护祖国大一统!”

“……”

听了迪迪所言,教室里一片哗然,正趴在座位上的同学听到德克德黑被抓,纷纷跳了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外面好象是有人在敲锣打鼓。这边正跳着,隔壁教室也传来震天欢呼声。奔跑声,喊叫声鼓掌声在校园上空回荡着。

迪迪拿出来的是浔阳日报以最快速度出的关于德克德黑匪帮被歼灭号外,号外在同学手边不停传递着,大家凑到一起,伸长了脖子看着里面那张薄薄的纸张。号外虽然很薄,可刊登的消息却让人激动不已。

德克德黑是喀尔喀扎萨克图汗部一名王公后代,他的父亲达延在一八六八年投降新成立的中国后,因为俄罗斯的煽动,起来叛乱,当时草原上拥有各路叛军三万之众,漠北大草原到处狼烟四起,扎萨克图境内汉人被杀的千里无一人。一八七一年,俄罗斯战败后不久,达延在乌里雅苏台外被围剿他的海外军团击毙,残部只得投降。达延死后,漠北喀尔喀动乱算是平定下来。

自从一八六八建国后,当时的中央领导极为重视两北——东北、西北。东北为黑龙江、吉林、库页岛,西北是新疆、因中俄战争从俄罗斯手中解放的布鲁特浩汗、哈萨克、布哈尔(这三地统一为一个行政区域,为西域省)。为了维护两北局势安定,在祖国大开发的口号下,大量汉族迁移到东北和西北去。到一八九五年,五百万汉族进入东北,三百万汉族进入西北,加上建设铁路的百万民工,在两北汉族将近千万之数。对那些移民,一八九五年后政府每年要贴进去大笔资金。从一八九五年以后,朝两北移民潮流有所回落,不过每年也有数万汉族通过新建立的铁路进入两北谋生,另外新加入中国国籍的各色人等有些因为语言、适应能力等等原因在中原难以立足,这些人也纷纷朝两北迁移过去。现在的东北、西北以前土著居民比例已经很小了。

跟东北、西北相比,漠北的喀尔喀就显得特殊许多,东北有大量的森林,无尽的矿藏,西北有黄金,有煤炭,还有战略资源石油。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漠北有戈壁、沙漠,还有不用风吹草低就可以看到牛羊的大草原。这片土地抚育了成吉思汗,在百万喀尔喀人心目中,他就是神居住的土地,如大规模朝漠北移民过去,很容易激起当地民变。当时中央政府因为喀尔喀的特殊情况,允许漠北喀尔喀四部(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三音诺颜汗部、扎萨克图汗部)保留高度自治,自治原本是照顾喀尔喀蒙古人,加上内地各项建设需要投入大批人力、物力、财力,中央也没那么多精力将目光投到漠北大沙漠中,为此,只要漠北不闹独立,那些蒙古王爷就可以保留清朝时他们所拥有的各项权利。自然,王爷的任命必须经过中央政府批准才行。

漠北喀尔喀人不过百万,能维持现状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情,于是中央与地方平安度过了三十年。三十年后,漠北再次出了乱子。

西北与东北大量移民未发生大的意外后,政府认为解决漠北喀尔喀时机到了。先移民再改土归流,让自治的漠北完全溶入中国。

大规模移民一开始就问题丛生。那些王爷也不是笨蛋,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力被人剥夺,于是移民与喀尔喀人之间必然发生众多矛盾,很多地方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和中国十分“友好”的邻国俄罗斯手又痒痒了,当时俄罗斯的尼古拉二世身边都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冒险家,这些人与尼古拉二世一样骄横自大,根本不把中国放在眼里,同时他们又对自己在三十年前的战败恨之入骨,加之黄俄罗斯的梦想深深溶入俄罗斯人骨子里,见漠北有机可乘,一九零二年五月,这些热心的邻居打着帮喀尔喀人排忧解难的名头派出三千名所谓鞑靼志愿军进入漠北“帮助”喀尔喀人追寻独立、自由。

在俄罗斯人怂恿下,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三音诺颜汗部、扎萨克图汗部先后叛乱,那些王爷先后宣布脱离中国,并于一九零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宣布建立君主立宪的大蒙古汗国,建都乌里雅苏台,并且在宣布建国当天,请求伟大的邻邦俄罗斯出兵帮助他们讨伐窃据喀尔喀土地的“黑大爷”(黑大爷指中国汉族)。

对漠北喀尔喀的叛逆行为,全国上下群情激愤,很快于一九零二年的五月二十三日在议会通过出兵平叛法案,调动内蒙的骑兵第一军、东北的第十军、西北的第七军,三个军包括后勤十五万人携带三百二十四门火炮、四百三十二挺机枪,从三个方向进入漠北平叛。

不甘示弱的俄罗斯在中国军队进入漠北后,也朝在漠北的鞑靼志愿军派出了援军。这些援军不再是什么鞑靼人了,全是些深目高鼻的纯种俄罗斯人,第四十一骑兵师、第二十二炮兵旅在六月一日从唐努乌梁海进入漠北,在他们后面跟着俄罗斯西伯利亚第一、第二军九点八万人。

俄军进入漠北军队携带了一百四十八门火炮,机枪十二挺,虽然俄军装备的步枪是当时世界上很先进的一八八九式弹仓步枪,而火炮也是比较好的一九零零式七十六毫米速射野战炮,可跟中国军队相比,在武器方面俄军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人数方面,中国军队是俄军的一点三六倍,火炮上中国军队比俄军多二点一八倍,机枪上中国军队更是多出了三十六倍,俄军唯一有利的就是当地那些喀尔喀王爷支持他们,还有中国因漫长的补给线,并不想将战争扩大到完全占领俄国,只是将战争限制在漠北境内。不过在中国军队无法扩大战争规模同时,俄军同样深受运输线过长之害,在运送十万军队到漠北后,他的补给线无法再满足更大规模部队投入到战场上去了。

为了漠北,中国军队与俄罗斯在大草原上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战斗规模很快从旅级战役扩大到军级。到了一九零三年九月,入冬前在漠北大草原上,围绕着乌里雅苏台,六万中国军队与同等规模的俄军及两万喀尔喀叛军展开了一场大会战。为了争夺乌里雅苏台,在漠北其他地方还有七万中国军队与三万俄军及一万喀尔咯叛军撕杀。

堑壕战,草原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堑壕,从空中望下去,仿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乌里雅苏台牢牢围住,对任何一方来说,进攻都是一件噩梦般事情。会战打了四个月,俄军动用了两百余门火炮,而中国军队动用了各种口径火炮三百余门,战场上整日浓烟滚滚,硝烟将太阳遮蔽起来,任何一次冲锋都意味着数百生命化为飞烟。

零三年十月,中国军队在付出重大代价(中国军队伤亡一点三万人,俄军伤亡一点四万)后,将乌里雅苏台与其他地方完全切断了联系,八千叛军,三点五万俄军陷入重围中。

围绕着被围困在乌里雅苏台的俄军,为了救援他们,将他们解脱出地狱,俄罗斯纠集败退下来的军队,还有新成立的西伯利亚第三军共九万之众从唐努乌梁海朝围困着乌里雅苏台的中国军队发起冲击,俄军是不惜血本了。而中国方面在保留对城内守敌必要压力同时,将绝大多数部队调到外围打援,拼了性命奋力阻击敌人。

在机枪和大炮面前,俄军的进攻到十二月底彻底破灭了,信奉“子弹是笨蛋,刺刀才是好汉”的俄军在机枪面前尸横遍野,三万俄军士兵倒在了通往乌里雅苏台的道路上,可他们距离出发地不过推进了三十公里,离乌里雅苏台还极为遥远着呢!与俄军重大伤亡比起来,处于守势的中国军队伤亡就小很多了,八千将士血染沙场,同时新补充到前线的战士有三千多因为不适应寒冷的气候失去战斗力。但部队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并且在俄军最后一轮冲破防线的企图破灭后,适时发起了反攻。丧失了进攻能力的俄军在中方军队大反击中溃退回出发地,十二月三十一日,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前,俄军任何援救乌里雅苏台的企图均宣告破产。到零四年一月,弹尽粮绝的被围俄军放下武器投降,整个乌里雅苏台会战以中方获得最后胜利告终。

乌里雅苏台会战是中国军队在建国后打的最为艰苦的一场会战。中方先后投入二十万军队(包括补充兵力),而俄罗斯先后投入到战场军队达到二十五万。战斗中中国军人伤亡达到六万,俄军伤亡八万,被俘三万。对交战两方来说,这场战斗都让双方打的精疲力竭。

俄罗斯在乌里雅苏台战败后的第三天国内爆发了基辅、高加索工兵起义,起义虽然当天就被镇压下去了,可这却对尼古拉二世敲响了警钟。战争如长期化,恐怕用不着中国军队打到莫斯科,那些愤怒的群众已经会将整个帝国投入到熊熊烈火中,彻底埋葬伊凡四世建立的伟大的罗曼诺夫王朝,为了王朝的延续,尼古拉二世不想再在漠北打下去了。

大规模的战斗同样让中国政府显得疲惫不堪,这倒不是说国内有什么反战言论,——维护祖国领土完整,对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是这场在漠北的战争耗费了国家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国家的发展需要大量资金,可现在那些金钱却流水般渗入漠北沙漠,被沙子吸个干干净净,如战争扩大,或者不用扩大,只要这种规模的战争再多打几年,财政收入就要变成负数了。国家领导不光要考虑领土完整,同样还要考虑可持续性发展,总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俄军在漠北大地的战争中。

当尼古拉二世通过德国威廉皇帝当中间人,寻找与中国停战可能时,中国也很及时地抓住了这根橄榄枝。战场上枪声减弱了,四月,两方在柏林开始了关于停战与交换战俘交涉。三个月后,一九零四年的七月两国在柏林签订了柏林条约。条约规定俄军必须在条约签订后于一九零五年一月一日前,全部撤离中国的漠北土地;俄罗斯对自己挑起这场战争必须负全部责任,赔偿中国军费三千万金卢布,赔款必须在一九零四年十月前付清;交出俄方手中保护的制造分裂的喀尔喀王爷,不得再插手中国内部事物,在条约签订后双方于四个月内释放全部俘虏。

如不是中国也想早点结束与俄罗斯之间战争,恐怕条约将不会如此友好,索赔也不会只是象征性的了。对中国军队来说,这场战争是俄罗斯人强加给自己身上的,俄罗斯自然应该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至于赔偿三千万金卢布是否太多,要知道,三千万金卢布可不够中国军队因为漠北打了两年仗额外付出的军费开支,这笔钱自然也只是意思意思。这些钱是为了安抚国内整天叫嚣要对挑起战争的老毛子打全面战争,将老毛子送进地狱的那些激进份子。不然谈判代表无法回国交差,战争也不可能真正停息。

一九零五年一月,漠北大地不在有任何一名俄罗斯军人,在漠北的大规模战斗结束了,让中国感到额外高兴的是,在前面的战斗中,中国军队为了追剿叛国匪帮,进入了俄罗斯境内打击那些叛国者(既然俄军明目张胆地闯进了中国领土,中国军队进入俄方土地也是可以理解的。)。在俄方领土上,中国军队一边消灭匪帮,一边帮助消失了的俄罗斯当地政府维护社会治安,既然战争结束,俄军从中国领土撤军了,中国军队也离开了那些地方,经过交涉,在柏林中俄会谈代表签订了补充协议,对中国军队维护俄罗斯境内的治安,尼古拉二世再掏出两千万金卢布感谢中国军队的文明之举。最终对这次战争俄罗斯在付出军事行动费用后,还额外付出了五千万金卢布。不禁如此,德国的威廉皇帝认为自己在中俄之间调解有功,中国实在太远了,威廉皇帝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可对战场形势极为恶劣的俄罗斯,威廉大皇帝可不懂得谦虚二字。华沙及它以西领土就成了俄罗斯感激德国调解的礼物,这事让俄国与德国之间和睦友好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闹分裂的喀尔喀王爷纷纷落网,一个个被关进了监牢,一群在制造分裂时,疯狂屠杀移民到漠北的汉人凶手在抓捕后被判处死刑,送进了地狱。

可是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当中国军队从漠北大规模撤军,只留下部分维持秩序的边防军后,一些梦想着当再世成吉思汗的喀尔喀人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而是骑上战马与留在当地的军队展开了游击战。喀尔喀人是天生的骑手,加上对自己家乡的熟悉,让他们对这种打了就跑的战术轻车驾熟。从一九零五年到一九一零年,这种战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其中一股反*政*府武装领导人就是扎萨克图汗部达延王公的儿子德克德黑。

德克德黑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在那些反*政*府喀尔喀人中威望极高,加之他又极为奸诈狡猾,在其他反*政*府游击队纷纷被政府军剿灭后,他的那支以唐努乌梁海为基地的反*政*府武装还继续存在着,并且人数还增加到五千余众,一九零八年八月,德克德黑甚至还一度攻进了重点防护的乌里雅苏台,屠杀了乌里雅苏台的移民两百多人,还杀害了百多名在乌里雅苏台安居乐业的当地喀尔喀人,在军队赶到之前他率领着他的匪帮逃进了沙漠。

德克德黑在乌里雅苏台制造的惨案激怒了所有中国人。在漠北的边防军发誓要亲手抓住这个罪大恶极的暴徒,为那些无辜死难者报仇。于是在消灭了其他反*政*府武装后,边防军从几路出发,对德克德黑穷追猛打。而德克德黑在边防军追击下,将他的军队化整为零,想要兜***逃出边防军围剿,只是这次他对边防军剿灭他的决心失算了,到了一九零九年底,德克德黑的武装在边防军打击下,由五千急剧下降到不足千人,一九一零年的三月二十九日,德克德黑匪帮终于在乌布苏诺尔湖被边防军包围,最后全部围歼。

迪迪中午吃过饭后正在外面篮球场上进行训练,打球不光是迪迪在浔阳一中读书的本钱,对他而言还是一种乐趣,尤其是在万众瞩目的比赛中,自己上篮得他二三十分,再抢下十来个篮板,断上几个球,那些女生的尖叫声更是让迪迪特别享受。篮球场上惟我独尊,一人决定比赛胜负,让所有人对自己赞不绝口,这种感觉简直无法言表,迪迪追求的就是这种滋味。作为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统的迪迪来说,其他方面他很乐意偷懒,可在篮球训练上,他却用不着别人督促——他的梦想是加入他心目中全国最好的篮球队,赣江大学长臂猿篮球队。要加入这支在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中曾经两次夺得冠军,五次夺得亚军的球队,他觉得自己的水平还不够,虽然作为弹跳出色的他会一只手抓住篮球,跳起来将篮球狠狠灌进蓝筐的绝技,可这样的绝技在大学篮球队里会的人绝不是只有一两个,那里弹跳出色的人海了去了。要打就打主力,打替补是他迪迪决不屑为的。

三月的天说热不热,说冷也不能,光着膀子的迪迪没多少时间就汗如雨下了。一群围在篮球场周围看篮球队训练的女生在迪迪偶尔兴之所至,抓起篮球来次灌篮后发出足以让人耳膜破裂的尖叫。这种仿佛利刃在割喉咙,让人因为巨痛所发出的叫声让其他进行训练的篮球队球员厌恶地皱起眉头,却让迪迪笑的大嘴都无法合拢,表演的次数更多了。

玩的正开心,校门外突然炸了锅,很多人奔跑欢叫起来。好奇心很重的迪迪原本只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出去才知道是祸害漠北的德克德黑被抓住了。

迪迪也是中国人,虽然皮肤黑,可这并不影响他具有中国人的思维。看到号外上登载的消息,迪迪乐得顾不上继续训练,只想赶紧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得意忘形加上敲诈王林斌的潜意识,这让迪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高一教室。

见号外上登着德克德黑被抓获,开了锅的教室里徐永晋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昭兹来许,绳其祖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王林斌捅了下徐永晋胳肢窝,咧着嘴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了得了,酸秀才,别掉你的书包了。庆贺,这事情应该庆贺!晚上放学后我请在场的各位到浔阳楼外的张记茶楼喝茶,钱由我掏!”

王林斌并不知道徐永晋嘴里念叨着的是作为四书五经中大雅里面的《下武》,这篇《下武》是赞扬周成王的,却被徐永晋移植到现在这种场合里。当然,作为老古董的四书五经,在学校里这些内容并不多,毕竟科举考试几十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八股文也成了历史名词,只有那些研究古汉语的戴上眼镜充学究的遗老遗少才对这些感兴趣。四书五经中关于歌颂爱情的(关雎)、控诉奴隶主压迫的(硕鼠),还有孔子的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三人行,必有吾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孟子里面的《公孙丑》(天时不如地利)……要么要求大家学习的,要么给大家讲述人心的重要,反正《下武》这样的东西没有,老师不教,王林斌也没兴趣自己翻老古董看看。——只有徐永晋这样的书呆子才想要钻进什么“是不为也,非不能也”里面瞧个明白。

关于金钱,王林斌与他那有些吝啬的父亲不同,他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只要开心,王林斌很乐意掏出钱来请客,当然,所请的客人一定要是他看的上眼的人物。在学校王林斌朋友并不多,这让他给人一种铁公鸡的感觉,今天这只铁公鸡终于自动拔毛了。

“张记茶楼?好!我最喜欢喝那边的武夷山乌龙茶,我先练球去,下午放学了在校门等你,可别忘了!”在旁边的迪迪听到王林斌开口说请客,恶形恶状地笑了两声,从课桌上跳了下来,冲着王林斌很“真挚”地说道。

说完了迪迪一把从那些同学手中夺过号外,朝外走去,嘴里还叨咕着:“这报纸我要好好保存,说不定过上五十年,它还成了贵重的文物呢!到时候卖出去我可就发大财了。”

看着迪迪离开了教室,王林斌心头什么滋味都有,既对解放军消灭土匪、维护了边疆安定、国家统一感到十分兴奋,同时对自己的冤家迪迪放学后要一起去喝茶感到十分讨厌。要是世上没有这种讨厌鬼就好了!王林斌心中苦叹道。

“你不是说请所有在场的一起到张记茶楼喝茶吗?怎么?又心痛钱了?”徐永晋看出王林斌对迪迪有些“恨之入骨”,在旁边笑道。

“谁心痛钱了?别说只是喝茶而已,就是吃鱼翅燕窝本公子也不心痛。钱嘛!自然是拿来用的了。我不是吹,张记茶楼在我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只是那边的极品西湖龙井还和我口味而已。可这迪迪……唉。”王林斌虽然很不服气,可见同学们还正在自己身边聚集着,没回到他们自己的座位上,想骂迪迪的那些话统统又咽回肚里去,只能垂首摇头了。

徐永晋见王林斌苦恼地没说下去,只是强做愁容,在身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失声笑道:“说的倒轻巧!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张记茶楼的极品西湖龙井要五块钱一杯呢!这钱可是我一个学期学费了。简直是抢劫嘛!比这更贵的什么地方还有?”

在家的时候,关于张记茶楼的事情徐永晋从父母交谈中听到了一些,从父母嘴里徐永晋知道那里是富人的天堂,进进出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在张记茶楼里面各种可吃的美味点心极多,自然与他地位相同的,那边价格也贵的吓人,说句笑话,张记茶楼就连一杯白开水也会收人一角钱。一般人一个月薪水才多少?总不能去一趟茶楼一个月不用吃饭了吧?所以对张记茶楼,徐永晋有听过,没去过。至于迪迪所言最喜欢喝张记茶楼的武夷山乌龙茶,徐永晋相信他也是属于信口开河,迪迪家有多少钱?那种地方岂是他家财力允许去的地方?也许迪迪喜欢喝乌龙茶,可他喝的绝不会是武夷山乌龙茶,更不可能是张记茶楼的武夷山乌龙茶!迪迪这人敲诈成性在学校是大有名气的,他要是不乘机讹诈一下王林斌也太不符合自己性格,这事徐永晋闻弦就可以知他的雅意了。

“好了,别垂头丧气了,消灭那群匪徒应该开心才是。……我们还是继续前面的功课吧,要是这次考试你再挂上几盏红灯笼,老师非找我算帐不可!再怎么说你的成绩也得提高一名吧?”徐永晋将课本打开,打算继续辅导王林斌功课。

王林斌看到迪迪会胆战心惊,同样的,对王林斌的成绩徐永晋照样挠头不已。徐永晋觉得王林斌对学习实在太不认真了,明明家里有很好的条件,可他就是不用心读书,害得自己被老师抓了公差,没事的时候就要辅导王林斌功课。

王林斌正对迪迪头痛不已,见徐永晋又摊开了他所厌恶的功课,这下头更大了。王林斌苦着脸摸摸头:“我说永晋兄,既然漠北再次和平了,大家都很开心,我看今天就不用学了,咱们还是出去到街道上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学习有的是时间,又不在乎这一两个小时。”

徐永晋有些生气地将书本一摊:“兄什么兄?别跟我套近乎。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怎么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这样怎么可以学好功课,到时候考出好成绩?……哎,你到那里去?”说着徐永晋站了起来。

“我到外面看看人家是怎么庆祝的!放心,明天!明天一定好好学习!”

徐永晋一开始唠叨,王林斌就朝外溜。在家的时候父亲和李妈都不会说他,王林斌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在学校前有迪迪敲诈勒索,后有徐永晋跟个老大妈似的絮絮叨叨,要是不赶紧开溜,自己不是找罪受?

“唉……怎么有这种人?!”徐永晋气急而笑追了出去,这大少爷连路都认不全,要是让他在外面到处乱晃悠,搞不好自己就将自己给卖了!

出了校门没跑几步徐永晋就将私自逃跑的王林斌逮个正着,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王林斌死活也不肯再回去,无可奈何下,徐永晋只好暂时改行当保镖,陪着王林斌在人群中乱窜。

胜利的号外传遍了大街小巷,道路上到处都是兴奋的人群,无数的工人、店员、学生从工厂、商店、学校涌上街头。怀着欢欣、激动心情的群众汇聚到沿江的长江路,朝甘棠湖边浔阳市议会前的人民广场走去。

对在场的大多数群众来说,地理上漠北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远的仿佛是另外一个星球,那边的一切他们都不熟悉。只是报纸上每天连篇累牍都是有关漠北的战事,每天从报上看到今天漠北匪徒犯下什么暴行,明天边防军消灭了几个匪徒,再过两天报纸上又登出原喀尔喀王爷发表拥护国家统一,谴责匪帮暴行的文章,这就从心理上将人们与漠北拉的很近,遥远的漠北战事成了隔壁家发生的故事,无法不关心了。

漠北剿匪战斗虽然距离浔阳很是遥远,但并不光是报纸上刊登战事才对浔阳市民造成影响,拥有三十万居民的浔阳市有几十名子弟在那“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的漠北战斗,并且还有人在与匪徒作战中负伤甚至牺牲。今天漠北战事终于结束了,祖国的统一,加上浔阳在漠北的子弟从此也不会受到生命威胁,群众自然很乐意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突然得到喜讯让人们根本没时间准备,自发涌上街头的人群手里没有标语,也没有鲜花,只有几个年轻人将挂在自己单位的红旗摘了下来,用根竹竿绑好,走在人群中不停地挥舞着旗帜。开始人们只是交头接耳讲述着自己了解战事,一些有语言天赋的将自己的想象尽情发挥,口沫横飞地将他们猜测的抓捕德克德黑经过讲给周围人听。人群中有人开始喊口号了,开始口号只是零散的,显得杂乱无章,或者说有些乱哄哄,只是在这种场合口号很有感染力,渐渐地,口号统一起来,人们一边朝广场走去,一边挥舞着拳头同声高呼一致地口号。“伟大的中国万岁!”“统一万岁!”,口号声响彻云霄。

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王林斌和徐永晋很快被周围的人们同化了,俩人神情严肃,与周围人一样不时挥动右臂,嘴里一遍又一遍高呼口号。距离人民广场越来越近,速度慢下来了,汇集进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朝什么地方去再也不受俩人自己控制,他们简直是被人推着、架着朝前挪移。

长这么大游行没少经历过,大家也有经验了,虽然以前基本上是有组织的游行,而这次完全是自发的,大家还是很好地将以前的经验运用到现场来。徐永晋和王林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只知道尽情融入到现在这狂欢气氛中。

“哎,姐!你怎么来了?……招弟!”

徐永晋正朝前走着,从旁边支路又涌过来一支人流,那些人走到了徐永晋和王林斌前面,与其他人不同,他们手里不停朝外面撒着传单。开始徐永晋没注意,可走着走着他觉得前面一个女孩自己很熟悉,仔细一听声音,这才发觉走在前面的好象是自己姐姐徐倩。前面人听到徐永晋的呼喊,一转头,露出一张清秀明艳的俏脸,正是徐永晋姐姐徐倩。

“小弟?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不上课了?”徐倩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所讨厌的小名,很不高兴地回过头看看是谁如此放肆,一回头见到自己的弟弟正跟在后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徐永晋想起学校并没有组织自己参加游行,自己跑出来完全是给身边的王林斌害的。下午还有功课,这一跑出来什么时候再回到教室可就难说的很了。上课的时候老师还不一眼看出自己座位是空的?想起学校,徐永晋心里就一阵发虚——长这么大他可还从来都没有旷过课呢!徐永晋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想看看现在是否还能回校,可身后是人头涌涌,一眼望不到头,大家都挤在一起朝前走着,现在再想回去真得变成鸟才行!

想起老师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优等生逃学,徐永晋刚才的兴奋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追思起来自己现在回不了学校全是该死的王林斌惹的祸,徐永晋瞪一眼王林斌,却见他正开心地一蹦一跳扯起嗓子吼着口号。王林斌这浑小子离开学校就像小鸟离开鸟笼,光高兴了。徐永晋很想揍王林斌这个罪魁祸首一拳,只是想归想,动手还是免了。

挠挠头,徐永晋尴尬地说道:“没有啦,只是听到喀尔喀匪帮被消灭了,一高兴就被同学拉了出来,等下马上回学校去。姐你们也是知道这消息才出来的?”

徐倩对徐永晋的回答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她以前在浔阳一中时也参加过自发的游行,一九零四年七月,当时刚升上初三,正在学校参加预习班(有人说浔阳一中高考上榜人数多都是因为没有寒暑假造成的,学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学,填鸭填出来高中榜率。)的徐倩在得知中俄柏林条约后,也和同学自发地参加了当时的游行。现在这大小伙徐永晋在那时侯还小着很呢!

徐倩冲着自己弟弟报以灿烂的微笑:“你忘了我在什么地方上班了?漠北匪帮被消灭,我们报社可是最先知道的。要不是赶着印传单,我们早就出来了。这些传单你也拿些吧,给大家发发。”

徐永晋从徐倩手中接过传单,有些感慨地说道:“唉,当记者就是好,什么事情也比人家早知道。我要是上了大学一定报考新闻专业,到时候也当一名记者。”

姐弟俩正在交谈,徐永晋身边的王林斌插嘴进来:“永晋,这是你姐姐?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大姐好,我是徐永晋朋友王林斌,见到您很高兴。”说着徐永晋将右手伸到徐倩面前。

徐永晋和徐倩的谈话王林斌听到了一点儿,开始只是让声音钻进耳朵,等整理后得出是谁在交谈,再看看与徐永晋谈话的人,王林斌立刻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对稍微漂亮一些的女孩子,王林斌都会认为人家是天使。

徐倩脑海中并没有王林斌这个人名,这不能怪王林斌与徐永晋关系不够铁,主要是做姐姐的因为逆反父亲“招弟”心理,连带着对弟弟平常说的话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弟弟的社交***做姐姐的并不想干预。于是当王林斌将手伸到自己面前,徐倩脸上有些泛红了,只是伸出右手匆忙轻轻触了一下,急忙又将玉手缩了回去——徐家男尊女卑、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进入了徐倩潜意识中,虽然她不想承认。

看了眼徐永晋,徐倩搜刮了半天一点关于王林斌的印象也没有,只得脸上勉强露出微笑朝王林斌笑道:“你就是王林斌?我听我弟谈起过你,听说你们俩关系很好?”

“呵呵,永晋兄是小弟在学校最好的兄长了,小弟愚鲁全靠永晋兄帮忙才稍微学了点儿东西进去。”王林斌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答着话,眼睛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玉人。

“得了,你也别胡扯了,什么小弟兄长的?姐你别听他乱嚼舌头根,这家伙色着呢!绝对是危险人物!我们先走了。”徐永晋见王林斌还要跟自己姐姐磨下去,不由分说拉起王林斌飞快地朝前走去。从王林斌的眼神徐永晋就可以看出这小子动了什么念头。

很不情愿的王林斌只好对徐倩报以自己认为最灿烂的微笑,当离徐倩很远了,看不见丽人身影后,王林斌冲徐永晋抱怨开了:“哎,你搞什么啊,我还没跟你姐聊完呢!”

徐永晋圆瞪着眼珠,用力给了王林斌脑门一个爆栗子:“聊什么聊,你花痴啊?连我老姐你也敢打主意!知不知道,我姐比我大足足有十岁!都可以当你妈的了,你还想动歪脑筋?真是什么人也不放过。”

“啊?你姐有这么大……我瞧瞧也不过十七八岁嘛!你不会吓我吧?”

“我骗你干啥?你这家伙见到女人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还真不是一般的花心啊。你说说看,学校女生你喜欢过多少个了?有多少女生让你寻死寻活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人家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已经忘乎所以了,还真够痴情的!……白痴,我警告你,别人我管不着,你可别打我姐主意,不然我非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可!”

王林斌追其他女孩子徐永晋不会干涉他,可要是追自己姐姐,这事情就严重了,徐永晋可不想忍受以后叫这个白痴做姐夫。

王林斌一脸不甘心地低着头朝前走,听了徐永晋的威胁恐吓,失望地说道:“得得得,用得着这么严重吗?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我只是看到你姐漂亮,多聊聊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又没有真的追你姐。不过永晋啊,你也太不够哥们了,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也不给我介绍,想私吞了咋地?”

听王林斌是在怀疑自己对姐姐有非分之想,徐永晋气的火冒三丈,如不是周围人实在太多,挤的他施展不开手脚,徐永晋就想兜脸给王林斌一巴掌了。“什么私吞,她是我姐哎!你听过弟弟找姐姐当女朋友的吗?我又不是变态,何况十多年了,我从来都没觉得老姐漂亮,怎么可能动坏脑筋?只有你这混蛋才不管女的是谁,老少美丑通吃。我要不防着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听听,听听,‘十多年了都没觉得老姐漂亮’,这话说的多轻巧!得了便宜还卖乖,按你的美女观,那西施都成丑女了。”

俩个好朋友现在已经忘了他们是来参加庆祝消灭漠北匪帮游行,身不由己朝前走,嘴里还不依不饶斗着嘴。

“嗨!王林斌徐永晋,你们也出来了?”

俩人停止了拌嘴,朝右侧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无数人头中,一颗乌黑发亮的脑袋显得尤为突出,现在那颗脑袋正朝他们这边飘荡过来。这么黑的家伙不是迪迪还有谁?

徐永晋拉着决不情愿的王林斌朝迪迪那边挤了过去,三人汇合在一起,不理暗中直翻白眼的王林斌,徐永晋冲迪迪笑着问道:“你不是说练球去吗?怎么跑出来了?”

“吓,本来是打算练球的,可外面这么热闹,要不出来走走,以后后悔起来不亏死了?!不要说我,整个篮球队的现在都出来了呢!喏,那边不是?”迪迪手指着右边自己来的方向。

徐永晋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望去,可不是?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那几位不就是自己学校篮球队的队员!那些人没注意到自己,正兴高采烈跟着人流朝前面挤去,看起来在游行队伍里挤来挤去要比漠北的胜仗更让他们开心了。留意一下左右,徐永晋还发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看样子自己学校出来参加游行的还真不少,至少在那些篮球队员身边就聚集了不少自己学校女学生,从年纪来,这些女生应该还在上初中。

迪迪看到王林斌眼睛眯缝起来,咧着嘴笑的极为开心。很亲热地在王林斌肩膀上拍几下表示一番友好,抓着王林斌的肩膀朝篮球队那边走去。“既然在这里遇到了,干脆大家一起走,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快走,前面人好象还要多!”

“倩倩,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你弟弟?”

“是啊,在浔阳一中读高一。我这弟弟老是让人操心,都十六岁了,还像一个小孩。”

“浔阳一中?不错啊,能上浔中的都不是一般人,看来你弟弟学习和你一样好。做姐姐的,弟弟再大,看起来也跟个小孩一样。对了,我刚才听你弟弟在叫招弟,这是你小名吧?”

“朱编辑您真会说笑话,我的小名怎么可能是招弟呢?”徐倩口不对心地一口否认了。对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的小名,徐倩心中暗恨不已。

至于徐倩说的朱编辑,大名朱鸿铭,四十不到的他是浔阳早报编辑,也许是文人特有的是生活习惯让他看起来略显干瘦,鬓角已经微见华发了,身宽体胖者,看起来如同弥勒佛,瘦弱的朱鸿铭脸上时刻挂着笑意,照样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对上这位外表慈祥的编辑,徐倩可不敢简称他,要是称呼朱编,朱鸿铭非跟自己翻脸不可,无他,朱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雅的词语。

“那怎么他一叫招弟,你就迫不及待回头到处张望?”朱鸿铭见徐倩脸刷地一下红了,笑笑不再说了。

徐倩又气又急,无奈间只得将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朱编辑,别光想着别人家家事,您手中的传单还没有发出去呢!周围这么多人等着多看点儿我军剿灭那群该死的土匪,漠北大地重新得到和平,您就那么忍心不让他们多看点儿?我手中的传单可是都散发光了。”

朱鸿铭失声笑道:“是极是极,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工作忘了?亏得你提醒,小丫头心还真细啊。”

徐倩推了把朱鸿铭:“别说了,快走吧!”

无数的人流从长江路涌了过来,将人民广场挤得水泄不通。议会里维护治安的警察出来了,在议会大门前排成一排,预防情绪因为过分激动失去理智的少数群众闯进议会大厅。市议会虽然是城市最高权力机关,可平常还是允许民众进去议会参观或者投诉的。但象现在这种场合,群众再进入议会显然不是太合适——数万人要是一起冲了进去,议会就是金刚石做的,也要被踩塌了。对议会门前站了些警察,群众也见怪不怪了,对他们的行动人们还很认同,也没人想要冲到议会里表达一下自己与众不同的快乐。不过要是到议会这里来示威游行,警察再阻挡的话,群众是否还会这么想,这可很难说。

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店员还是学生,警察还是黄包车车夫,人们脸上都荡漾着胜利了的喜悦。无数红红绿绿传单在天空中飘动着,阳光下,仿佛五颜六色的蝴蝶正在空中飞舞。锣鼓震天,广场上红旗越来越多,一些人还从店铺里买来红布,高举到头顶不停地晃动着,放眼望去,广场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当徐永晋和他的同学赶到广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上万名群众,他们只能站在广场外沿阶梯上,远远眺目北面高大的议会大厦方向。

和煦的阳光洒在大厦墙体上,淡灰色的墙体在阳光照耀下,白的有些让人眩目。阶梯旁边草坪中种了不少山茶,大红色的花朵从椭圆形绿叶中探出头,好奇地窥视着外面众人。广场已经站满了人,从大街小巷继续而来的人们涌进草坪,一些人还占据了山茶树原有的领域,徐永晋和王林斌他们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寄到了山茶树丛边。

远远望去,有一小群人从议会大厦里走了出来,挤在最前面的群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距离有些远,声音显得比较沉闷。欢呼声很有感染力,眨眼的工夫人民广场到处都回荡着高声呼喊声,喊声如山呼海啸般遽然从广场上空滚过。

站在草坪上的徐永晋并不清楚是谁从议会大厦里走了出来,不光是他,议会大厦里出来的是谁,现场绝大多数群众都不知道。他只是被现场气氛传染了,不由自主地也跟随大家扯着喉咙用力狂吼着,白净的脸上因为用力过度,很快涨的通红,可人还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将最后一丝声音从嗓子里挤压出去。不光吼着,他还和周围人一样,不停地跳跃着,想要看的更清楚些。虽然效果根本没有,人们还是不管不顾继续不停跳动。

从议会大厦出来的人也许正发表着什么重要宣言,可站在后面的人们根本听不到。他们只看到红色的海洋不停地翻滚着,只听到海啸般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飞机!……快看,空军的飞机!我们空军的飞机!”

人群中有个稚嫩的童声喊了起来,童声被欢呼声淹没了,但周围的人却从滚滚雷鸣中听清楚着有些尖利的声音。

徐永晋抬起头手放在眉毛边仔细望着天空,可不是!湛蓝的天上一架草绿色双翼飞机正缓缓掠过广场上空。机翼下巨大的红色五角星显得如此鲜艳,那么悦目。

几个人朝天空望去,周围人注意到他们举动,也抬起了头,于是更多的人看到了正翱翔在蓝天的空军飞机。礼帽与草帽纷纷飞上半空,接着又缓缓飘落下来,更多的帽子朝空中飞去,此起彼落,如同在红色海洋里无数色彩各异的泡沫离开了母亲怀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自己的痕迹,接着融入大海,期待下一轮回。

十年前当飞机刚出现在中国天空时,每当天上有飞机出现,好奇的人们总是疯狂地追着天上飞机。这与中国人几千年对“天”的敬畏是分不开的,天在中国人嘴里是“上苍”,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每当人们在绝望的时候突然得到称心如意的答案,那么人们就会说“上苍有眼”,或者“老天开眼了”。老天是否真的有眼睛,这只有老天自己明白,人们这么说,说明了“天”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

自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飞艇在中国空中出现,到了二十世纪,人们对人造物体出现在空中已经没有以前一看到就以为是神仙下凡那种荒唐的举动了,不过飞机的出现还是让人们很意外,因为与借助气囊充满了比空气轻许多气体用来飞行的飞艇相比,木头做的飞机显而易见要比空气重多了,它是如何飞上天空的,人们自然很感兴趣。不过要是告诉人们,他有机会乘坐飞机到天上兜一圈,绝大多数人都会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飞机实在太危险了,好几次正在天上平缓飞行的飞机,下一刻就一头栽了下来。报纸上经常登出什么地方飞机失事,飞行员死伤的消息,接连不断出现的事故让广大群众觉得与坐飞机的荣耀比起来,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些。

再稀罕的东西,看的多了,人们也就失去了兴趣。空军在浔阳外面有一个军用机场,平常只要午后天空晴朗,经常可以看到有飞机从市区上空飞过。在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人们对天上时不时飞过的飞机司空见惯了,只有很少一些人还会在飞机掠过头顶时,抬起头瞥上两眼,或者朝着飞机挥挥手。大喊大叫想要引起飞机上飞行员注意的事情只有儿童还做的出来,成年人都不屑这种行为了。今天大家又一起恢复了童心,对着天上的飞机大喊大叫。

也许空中那架飞机上的飞行员听到了下面欢呼声,或者看到了下方沸腾的人群,飞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飞了回来,飞机的高度越来越低,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狂风大作,强大的气流让人们睁不开眼睛,当人们睁开眼,只见那架飞机势如万钧雷霆呼啸着,拉起了机身向着博大的天空直冲而去,慢慢消失在人们视野中。

“看到没有?刚才飞行员朝我挥手了呢!”

“应该是朝我挥手才对,我还看到飞行员探出头朝我微笑。”

“就你?你算老几?人家飞行员朝谁微笑也不会对着你笑。”

“真的是冲着我笑!你还不相信?连飞行员鼻子眼睛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也能开飞机就好了,我也要在天上自由飞翔!”

“算了吧,你知道飞行一次要多少钱?你们家又有什么钱?飞上天这种事情还是等我以后学会了飞行,我带你上去好了。想自己驾驶?门都没有。”

“要是你驾驶,想要我给你陪葬,那才真的门都没有。也不看看你学习成绩怎么样,这么笨的混蛋学开飞机还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活腻歪了?!我要飞行就加入空军!只有空军才是能让我在天上自由翱翔的地方。”

徐永晋和王林斌俩人不甘示弱斗起嘴,实际上刚才飞机从他们头顶飞过时,俩人眼睛都闭了起来,他们连飞机怎么飞过头顶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飞行员有否探出头朝下面微笑?王林斌只是因为过分的激动,才在飞机飞过后,迫不及待要朝自己的好友吹嘘一番,而徐永晋也不想表现出自己刚才眼睛合了起来,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在王林斌说的那些话基础上再自由发挥一下。

虽然嘴斗的很厉害,可在他俩心中却种下了期盼飞行的种子。虽然就现在而言这些理想并不现实,而且以后是否能实现,只有上苍才知道。

“别吵了,也不看看你们自己,就你们这样的体型能开飞机?你们要是可以上天,连猪也能开飞机了。空军对身体要求你们不知道吧?只有我这样的人家才会接收!”

和迪迪在一块的那些篮球队员中有一位听的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出来给俩人当头泼了盆冷水,还示威式地弯起胳膊,让俩人看看他高高鼓起来的肱二头肌。

一帮篮球队员听了队友说的话,一个个很不识相地随声附和,拍着胸脯告诉俩个傻小子空军需要的是他们这种浑身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男人。其中迪迪的笑声尤其刺耳,按着俩人肩膀低下头将可恶的笑脸凑到俩人鼻子前,夸张的大笑让王林斌和徐永晋在心里将迪迪十八代祖宗咒骂个遍,要不是知道就是俩个人一起上,打架也不是迪迪对手,恐怕王林斌和徐永晋的拳头早就和迪迪那张黑脸亲密接触了,非让他脸上开酱油铺不可。现在的俩人只想地上有条缝隙自己好钻进去,听不到这些混帐冷言冷语嘲讽自己。

嘲笑王林斌和徐永晋的张浩天是迪迪同班,他的爷爷就是浔阳一中校长张义朝,而他父亲张耀东是浔阳市议员,也是体面人物。张义朝是传统文人,古文底子十分深厚,可却手无缚鸡之力,而到了他的孙子张浩天这里,一切斗倒了过来。张浩天学习成绩永远是中游荡荡,以后能否考上大学,只能碰运气,而他的运动细胞却很是发达。张浩天能参加校篮球队并不是因为教练买张义朝面子,完全是张浩天自己实力争取到的。在学校篮球队,迪迪是雷打不动的中锋,一米七五的张浩天就是永远的组织后卫。灵活、头脑好(这个头脑好只能用在篮球场上,要是说张浩天学习也头脑好,他的老师会失声痛哭的)传球及时是张浩天的看家本领,再加上还算稳定的投篮,高一时的张浩天在浔阳高中联赛中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篮球打的还可以,学习上面张浩天却不知道以把篮球的热情转移过去,得过且过,六十分万岁是张浩天行动指南。要是做老子的指责他学习太偷懒,张浩天就会搬出学习成绩在自己身后的还有多少多少人,向前看他是永远也不知道的。

看着顽皮的儿子,做父亲的张耀东常常对张义朝抱怨自己的儿子是否是张家种子,可惜做爷爷的张义朝也许老糊涂了,什么都纵容着孙子,张耀东就是抱怨,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王林斌家里有钱,父亲又是学校董事会会长,从在学校背景来看,王林斌有大把的理由“老子不怕你!”,可想想张浩天有力的拳头,王林斌也只能在张浩天面前噤若寒蝉。老子抗议过,让校长回家教训张浩天,可等第二天张浩天打上门来报复自己,吃苦头的还是自己脆弱的肉体。

“一群肌**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开飞机又不是比赛谁的拳头硬,傻里吧唧的家伙要是到空军去,还不是直冲冲的上去,直冲冲地下来?摔死这些白痴!”

下午在广场的集会还没有散,不过一些人已经开始离开会场回去了。徐永晋和王林斌俩人也跟随那些人离开了人民广场,有些闷闷不乐地朝学校走去。漠北战事平定带来的良好心情早就让张浩天和迪迪俩人搅得踪影全无,现在只有对他们一肚子的怨恨。

王林斌听徐永晋在发牢骚,很有同感地应道:“就是!张浩天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仗着他爷爷是学校校长,在学校做福做威?我老子可是学校董事会会长,我就没他那么张扬,好象自己有多了不起似得。”

徐永晋看看天空太阳有些偏西了,垂头丧气地说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你自己成绩就行了,真要有你说得那么好,拜托以后就别再让我给你补习功课了!……看时间下午课都上完两节了,回去老师还不罚站?都是你!有什么好看的,跑到外面满世界晃悠。这下好了,害得我也要跟你一起倒霉!”

王林斌见好友对自己大为不满,理亏下只能讨好地笑笑:“别生气嘛,老师那边我去说,保你不会让老师处分。实际上我就是不说老师又怎么可能处分你?别忘了你可是学校好好学习模范典型啊!老师疼你还来不及呢!”

“我说,我怎么听这话这么酸呢?别忘了我家可没钱孝敬学校,那些势利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看我顺眼?!只有你这富家大少爷才是老师掌上明珠,连功课不好也要找我来给你补习,照顾的还真够周到了。”

“哈哈,你居然敢说老师势利,我可要把你这话说给校长听,这学期你的奖学金非泡汤不可!”徐永晋发的牢骚算是被王林斌给逮到了。见徐永晋失言,王林斌幸灾乐祸地坏笑道。

徐永晋脸通红望着面前的王林斌诉斥道:“我有说过吗?我什么也没说!你要是乱给老师打小报告,以后在学校你连一个可以谈话的人也找不到了……跟你说话的人还有,迪迪这种人很乐意跟你说话,不过你要当心口袋里钱被他全部掏走。”

“呵呵,别威胁我,我又不是真的去打小报告,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徐永晋看看王林斌,微微摇摇头,一脸不自信地道:“很难说,谁知道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

王林斌亲热地上前勾肩搭背:“打谁小报告也不会打我们永晋兄啊!谁叫咱是你兄弟呢……哎,看到没有?你的梦中情人在前面,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别害羞,我掩护,兄弟你上!”

顺着王林斌手指的方向,徐永晋看到一群身着白色校服藏青色校裙青春活泼的女生手拉着手叽叽喳喳走在前面,银铃般的笑声从前面传到自己耳中。几个男生从徐永晋他们身边冲了过去,追上前面那些女生,对她们大现殷勤。

一位梳着两条羊角辫,身材苗条匀称的女生走在她们中间,当那女孩侧脸对旁边笑着说话时,可以看到她长了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白璧无瑕的脸上,清澈动人的明眸、长长弯曲的睫毛、洁白如雪的皓齿,还有甜甜微笑时露出小酒窝,乌黑发亮秀发梳成的辫子随着走动不停地晃动着,阳光洒在她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光辉,要是再加上两条飘逸的彩带,她就是下凡的仙子。

徐永晋出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连忙警告王林斌:“别瞎说!给人家听到还不笑话死?你小子自己喜欢人家,别把我也牵扯进去!谁说她是我的梦中情人了?只是人家漂亮,不由自主多看两眼罢了,那像你?整天跟个疯狗似得围着人家乱转!”

这个女孩是徐永晋一直暗中喜欢的任斌斌,作为初三学生的她在学校中是男生嘴里的校花,千多名女生中惟此最艳,对她大现殷勤的比过江之鲫还要多。徐永晋对女孩子是否漂亮还是懂得欣赏的,只是他了解自己家庭情况,作为穷人家的孩子,以后想要如何出人头地很难很难,而这种花一样的妙人,自有大把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追求,如果人家跟了自己,那以后她苦日子是否愿意过先不说,自己心里面疙瘩可也少不了。

想是这么想,徐永晋还是暗中喜欢她。明明知道得不到的,想要得到的想法却更强烈,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我哪有?人家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就是想又有什么用?”王林斌叹口气不说了。徐永晋见王林斌先愁眉苦脸低下了头,也暗暗叹息一声,垂头默默不语了。

漂亮的女孩永远不会少了追求者,何况以护花使者自居的王林斌?连外貌稍微过得去的王林斌都要赞叹几句,这么漂亮的任斌斌就更没有不追求之理。很遗憾,在任斌斌心目中,王林斌家里虽然有钱,可他本人的形象却是糟糕透顶。她认为王林斌显得流里流气,整天光知道追在女孩子后面死缠烂打。王林斌追求女生无非是鲜花、零食攻势,可那些鲜花让任斌斌送给了花店,而零食被任斌斌送给她班里面女生美美吃掉了——恼人的是吃零食的那些女生都是王林斌最讨厌的丑女,而任斌斌说这些零食是王林斌托别人送给她们的,更是给王林斌引来无数麻烦。鸡没吃到,却惹了一身鸡毛,几次三番后,对任斌斌王林斌是敢看不敢再有行动。小丫头年纪虽小,能耐大着呢!

太阳沉入西方群山,火球由白色变成桔黄色,接着又很快转成了橙红色,晚霞映红了大地,绿色的树叶镶上淡淡的金黄色边缘,街道上人们朝各自家里赶去。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星星出现在空中,一阵江风拂过,吹起几片纸张在空中翻滚着飘动几下,又落了下去。

城里响起一阵阵的猫狗叫声,一座座民居亮起灯光,马路上偶尔响起一声短促的喇叭,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活跃了一天的城市沉寂下来。

“爸,回来了。”徐永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摘下书包随手丢到桌子上,头也没抬朝里屋叫道。客厅里亮着白炽灯,灯泡用的时间太长了,光线显得有些昏黄。厨房里飘出诱人的藜蒿烧腊肉香味,闻到香味徐永晋咽了口口水,白天又是读书又是到广场参加游行,有些疲惫的徐永晋拉过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想要在吃饭前好好松弛一下自己。

“回来啦?帮妈收拾一下桌子准备吃饭。”母亲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姐呢?她怎么不收拾?”

“你姐还没回来,你先收拾就是了。”

“爸呢?”听姐姐不在,徐永晋还不死心地问道。

“你爸还没回来,今天不知怎么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母亲说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很不心甘情愿的徐永晋只得用力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桌上东西。说是收拾实际上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将搁在桌上的毛线、竹针放在竹蓝里,将它从桌子上移开,将桌子拉开后,四边各放一把凳子。摆上筷子,然后再将厨房烧好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今天怎么了?外面这么热闹,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

“啊?!妈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一整天我都在家里织毛衣,只听到外面吵个不停。”

对母亲反应如此迟钝,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关心,到现在才知道问一下,徐永晋只能翻翻白眼:“今天号外上说解放军把为非作歹的德克德黑抓住了,那些人是在庆贺漠北喀尔喀重新恢复和平呢!大家都涌到人民广场,那里聚集了好几万人。”

“德克德黑是谁?”刘舜英只知道和其他家庭妇女在一起探讨一下如何相夫教子,至于国家大事,听是听过的,可听到的东西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儿也没有往心里去。不知道德克德黑也不足为怪了。

“德克德黑是蒙古人,他是屠夫、刽子手、破坏国家统一的罪犯,死在他手上的中国人就上千了呢!这次这个德克德黑终于在乌布苏诺尔湖被解放军包围,他率领的匪帮被消灭,他自己也被解放军抓住了。从此以后漠北大地再也不会有匪帮,这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

“吓!这人这么坏啊?这种人应该枪毙!这个乌什么尔湖在那里?明天我也要对那些姐妹说说这事情。”

“乌布苏诺尔湖。是在喀尔喀扎萨克图境内,这个德克德黑本来在唐努乌梁海流窜的,被解放军逼到乌布苏诺尔湖边才抓住了。”

门咣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脸色红润的徐建国与徐倩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回来了,晚上该好好庆祝一番,老婆,把我酒拿出来!”

“咦?老姐你怎么和爸一起回来了?”徐永晋印象中姐姐自从高考事件后,就不再怎么搭理自己的父亲,今天俩人一起回来,他自然觉得有些奇怪。

“路口遇上的。没想到爸也去参加了游行。”徐倩将包去放回自己卧室,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怎么?你们也参加游行去了?招弟,下来吃饭。”刘舜英将一壶白酒端了出来,拿出酒杯给丈夫斟好酒,扭头朝楼上喊道。

不等大家坐定,徐建国自顾自端起酒杯,美美地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摇头赞叹道:“好酒哇,好酒!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么美味的酒了,真醇,真香!”

徐永晋夹了筷子藜蒿,放进口里慢慢嚼着,抬头问父亲:“爸,你们工厂不是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吗?怎么游行你们也参加了?当时爸在什么地方,那么多人我就没看到有浔船的。”

“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干啥?我们知道消息已经很晚了,等到了广场,那边人都开始散了,只赶上一个尾巴。……不管怎么说,咱们解放军硬是厉害。英法厉害不?下海当王八去了;那西班牙说起来也是个厉害的主儿,还不是让我们一顿炮火轰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那俄罗斯自吹自己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五千万金卢布不是说赔就赔,连个屁也不敢放?今天好了,这老捣乱的德克德黑也被我们抓住了,以后中国不会再有这种败类,看看其他国家百姓,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整天还惦记着别的国家是否打过来了,政府要赔钱问百姓收钱,做一名中国人,好啊!”

听父亲所说,徐永晋明白父亲是在自己离开了现场后才到了人民广场。徐建国几杯白酒下肚,脸色越来越红了。嘴里不停朝外面喷着酒气,人说话的声音也粗了许多。

“爸,今天我跟老师说这次我不参加春游了。”徐建国说完话垂下了头。

“咋地啦?以前不是年年都去,这次为什么不参加?”徐建国打个酒嗝问道。有了几分酒意的徐建国已经忘记早上家里关于徐永晋参加春游发生的不快了。

“家里不是没钱吗?这次参加春游每人要交三块钱,既然爸说不要去,那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徐永晋说话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眼眶有些微红了。毕竟还是学生,不能参加集体活动对学生来说不管有什么原因,打击都是很大的。

“……哦。”徐建国这才反应过来,简单地应了一声后,徐建国不再说话继续闷头喝酒,可脸上却越喝越白,无复刚才潮红了。

徐倩从楼上走了下来,父子俩刚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见父亲听了弟弟话后脸色显得很难看,一个劲喝着闷酒。徐倩想找话打断现在这种气氛,可想了半天,只能将话题咽了回去,走到饭桌前光吃不语了。家里没钱,你就是可以吹得天花乱坠对家庭来说还是没用。

饭桌没有刚才的气氛了,刘舜英放下筷子,低头默默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