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顾褚见他二人相处，已不像在承道山上的时候那般拘谨，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拉近了关系，就好像……大师兄忽然说要和她一起下山的时候一样。

他从未想过贵如下任承道掌门，统领山上大小弟子的大师兄会如堕入凡尘。

他却从没问过一句，大师兄，你是否是喜欢她的。

瑶华无声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还未能对顾褚言明宋檀渚与她的关系，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以及顾及他们师兄弟感情的缘故。

等了一会儿，终不见顾褚开口，瑶华便主动为他斟了茶，说：“顾叔叔有何事尽管道来，若是需要瑶华相助瑶华决不推辞。”

像是忽然拨开的云月，顾褚心里一畅，却更是难以启齿，末了才轻声说，“阿瑶可知道鸿渺阁么？”

瑶华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顾褚没有发觉，只听她顿了顿，才说，“顾叔叔如何问这样的地方？”

那显然，就是知道的。顾褚叹了口气，“城北的叶老板请我去那里谈生意，叶老板是这帝京有名的商人，若能谈成，益处甚多。”

瑶华只当他是来和自己报备的，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说，“顾叔叔拿主意就是，去烟花之地谈生意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顾叔叔也是为了我们自家。”

顾褚犹豫些许，续道，“叶老板是个风流人物，非要我带了自家夫人一起去，阿瑶你……”

愣愣端着茶杯没敢喝的瑶华僵在那里。心里直想那叶老板果然是风流人物，却有些按捺不住答应下来的心思。听闻鸿渺阁自酒楼改成了娼馆，现在又成了倌馆，她一次也未见识过，马上她就要迎娶正君，又哪里敢去这样的地方。“顾叔叔，依你看，那叶老板要我同去，是打了什么算盘呢？”

她对生意一窍不通，且满帝京谁不知道顾褚是帝国左国师明媒正娶的平君，哪里敢拿这种事招惹她。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此人浪得虚名，或是放浪形骸之辈。

可叶老板的大名她也听过，她绝不相信如此品行的人能誉满帝京。

“左不过是结亲，或是讨个什么好处吧，毕竟你的身份在那里，能做到的事也不少。”他尽量柔声劝慰，也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能教顾褚如此对待的必不是普通人，何况她对那鸿渺阁向往至极，有顾褚陪伴，也没人能说出不是来，顾褚那君子的名头摆在外面，她跟着夫君去倌馆谈生意，是最正经不过的了，便说道：“顾叔叔不必为难，若有什么我推了便是，不会得罪叶老板的。”

她这样说，顾褚忽然发觉，瑶华竟是这样体贴人心的女子，如今能与她这样淡然相处，已经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挽月小产那件事，算是不了了之。他不敢说是没有立场责备她，或者……是他不想暴露与挽月的事。毕竟，那不是十分光彩的。

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当晚，帝国左国师陪平君顾褚去鸿渺阁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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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倌馆，照例戴了凤凰面具遮脸，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这名满京城的青楼是怎么的与众不同。

从前鸿渺阁还是间酒楼的时候生意也不差，却仍不能和今日的鸿渺阁相比。

许是与顾褚关系缓和的缘故，两人挽着手一起进了雅间，叶老板已经在了，瑶华便颔首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叶老板吧，区区瑶君，幸会幸会。”

叶老板登时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身侧的少年，然后说，“草民叶标生，见过国师大人，平君大人。”

“草民叶南风，见过国师大人，平君大人。”

瑶华微微一笑，“叶老板叶公子不必多礼，起来吧。我在家排行第三，叶老板叫我三姑娘就是。平君的话，你们私下里谈生意也不是这个称呼吧。”

叶标生连连称是，气氛重新活络起来，瑶华只是跟着吃吃喝喝，也算是给顾褚面子，叶标生敬的酒她都是来者不拒的，这酒依旧是当年鸿渺阁自酿的药酒，比别的陈酿还要贵上三分，对她的身体极有益处，于是就多喝了几杯，却是眼神清亮，一丝酒气也未吐。

就连顾褚也是头一次见到瑶华喝这么多酒，却不知她酒量这么好。

叶标生与顾褚推杯换盏，言辞交锋，已将生意谈妥了大半，她偶尔听上几句，觉得确是桩不错的买卖，叶标生谈的高兴，说：“小儿南风自幼练琴，不如给三姑娘演奏一曲，三姑娘觉得如何？”

顾褚淡淡望她一眼，瑶华背上一片激灵，硬着头皮笑说，“叶公子请。”

叶南风轻应一声，走到琴桌旁，撩了衣摆跪坐下去，先是试了试音，便着手弹了起来，瑶华不通音律，也从不对这些事上心，在顾褚和叶标生看来，却是坐怀不乱，不为美色动容的模样。

叶南风弹得其实很好，不显楚楚动人，亦不是豪情万丈，他将两种调子中和的极好，听起来舒缓悦耳，瑶华其实，还是觉得挺好听的。

一曲毕，叶南风款款起身，向她福身一礼。

她不得不说道，“今日可算是一饱耳福了。”

“三姑娘若喜欢，不如让南风跟着您回去，以后天天谈给您听吧？”

顾褚的酒杯险些没抓住，瑶华神色淡然，像是叶标生说的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顾褚神色渐缓之后，想叶老板打的果然是这样的主意，一口回绝自是不难，可叶老板的生意做得太大，两家交恶对左家也是极其不利的。但若是应下……于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他心里却是很不甘心的。

瑶华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叶老板真是说笑了，且不说年后我便要迎娶忠勇侯府的长公子为正君，就说叶公子可是叶老板的嫡子，给我做小是不是太委屈了点？”

叶标生笑容一滞，勉强又说，“能跟着三姑娘，是南风的福气。三姑娘若是担心触怒帝君，不妨我们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到……”

“叶老板，不是我有意推拒这门婚事，我年纪还小，又对后院之事疏于管理，现在府上的人又多的厉害，即便是平君管起来也十分费事……日后迎娶正君，叶老板若真有此心，不如等正君过门后，与他商议可好？”

叶标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虽不满意，却也不得不承认瑶华说的不错，便打个哈哈将话题绕了开来，重新跟顾褚谈论生意的细节。

当晚，瑶华真是喝了不少的酒，然后兴致愈起，连来上酒的小二姐看着都觉得诧异，回去跟自己的主管一说，主管报给了东家，东家听闻，忍不住笑了笑，说：“三姑娘既然喜欢咱们鸿渺阁的酒，又绝不会付不起酒钱，她要喝多少，你们全盛过去就是。”

瑶华跟着顾褚出去应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醉的不省人事，卫初抱着她本不费力，奈何那少女酒品太差，张牙舞爪的让他险些抱不住将她摔下去。

醉酒的少女眼波迷离，平添了三分诱惑，只把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勾起，盘桓在心口不能散去。她攀着那墨袍的男子，由着他将她抱到床上，却死死也不肯撒手，睁着那双水波荡漾的漆黑眸子努力认真的盯着他看，她目光灼灼，又盈盈似水，没有那个男人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卫初很想别开头去，可少女双手板过他的脸，凑近了看他，卫初的心火热，近在咫尺的软玉温香，让他很想，就此占有了去。

少女看着他，骤然笑了，一笑有如三月桃花开满天，卫初只觉自己被鲛人拖入了大海，整个人都要就此沉沦。

她看着他笑，又好似透过他看见另外一个人，“师兄……师兄你回来啦？”

卫初心头大震，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秘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觉得瑶君并不似表面上那样简单，瑶君与玖殿下，四公子等人相交，也并不是怀着单纯的目的，可瑶君虽将他时时带在身边，他却也没谈听出什么有用的秘密。

就承天教来讲，能让瑶君称得上一声师兄的可是不少，二公子苍穹，以及命君长弟子少君，以及命君那一众弟子们。

苍穹已死或可不论，但少君与她可从来没有什么交情，遑论命君那些弟子们……就算摆出来给她看，她也不一定能认出几个来，卫初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瑶君跟他们谁交好到这种程度。

他正自疑虑，少女已然亲亲密密的攀住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一番亲密下来，卫初衣袍大敞，瑶华的发髻散开来，衣裙也是凌乱的，她却像是极享受一般，把头伸到他的胸前讨好的蹭一蹭，乖顺听话判若两人。

卫初下意识按住她的脑袋。然而此举却让少女极欢喜，少女立时安静了，顶着卫初的大手，一双半眯的漆黑迷离的眸子总是绵软的像某种喜爱撒娇的小动物。

卫初不明所以，总觉得这样的姿势不能维持下去，正想把手挪开的时候，少女立时睁开了半眯的眸子，双手把卫初的手又放在自己的头上。

脸上鼓鼓的，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