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女出阁
作者:常山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254

王娥娥牺牲后,贺家梅眼见小周玉没有了亲娘,那颗心犹如针扎刀剜一般。后来肖翠翠嘴浅,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小周玉的真实身份,贺家梅惊喜之余,更加悲怜这个缺爹少娘的可怜孩子。贺家梅就把铺盖卷搬到儿童团的大通铺房里,守在小周玉身边。一来照看这群孩子,二来照顾好小周玉。只要小周玉睡梦中喊娘,她就拍他、哄他。

小周玉平时话就不多,现在更加沉闷了。嘴里总是叨咕:“我长大了一定要找鬼子报仇!”少了喜笑,多了仇恨和沉闷。上课也好,站岗放哨也好,少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贺家梅今年二十七岁了,在这大山里,是个远近出名的没出阁的大姑娘。按当地习俗,男婚女嫁一般在十六七岁,或十八九岁。与贺家梅一般大男孩、女孩,他们的孩子都八九岁了。这么大的姑娘没出阁,让人看见就觉得可怜。

自从鬼子进了顺城府,贺家梅紧跟哥哥贺家义,一心扑在抗日救国的事业上。个人事不能说没有考虑,但顾不上细致考虑。自当选为县妇救会主任,整日开会、走村串户、做宣传工作、为部队选送人才、为前线作鞋袜,唉呀呀,哪项工作不是她去组织和动员?还有,还要教儿童团识字课……,每天忙得手脚不沾地!

她是百里难寻的好女人。论长相,她俊俏靓丽。论身材,个子高挑,溜肩掐腰。论能力,她文武兼备。自小和父亲学梅花拳,单打独斗巾帼不让须眉。“百家姓”、“三字经”、“名贤集”……该学该看的书,都能背、诵。和父亲学得一手好珠算。加减乘除不但打得烂熟,还会双手同时拨打算盘。要说女工活,衣服裁剪、缝鞋纳底、描龙绣凤、更是一把好手。她是一个才女、奇女。在她十七八岁时,有多少小伙子望梅止渴,又望梅兴叹!随着岁月流逝,抗日工作的辛劳,眼角悄悄爬上了鱼尾纹,她长得更加成熟了!

她渴望有个家,有个她非常崇拜而敬仰的男人。十年前,她遇见过这样的男人,但他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他走了,一晃过了十年,至今杳无音讯。现在身边也有个男人,就是孙运达。然而,孙运达除去抗日工作,习武练功,平时居无定所,很难寻觅他的行踪。他说他有家,在很远的白洋淀,他从不提家中老婆之事。他这个人平时话语不多,说出话来就是唾沫成钉。和她说话,从不多说。就是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多一个字也不说。从表面上看,这个人像一块永远也焐不热的冰石。现在他告诉大家,妻子牺牲了。但牺牲的细节他并不描述。只凭他那冰凉而阴沉的脸部表情,才看得出,他非常想念他的妻子,而且他只是重复着两句话:“我对不起她,实在对不起她!”说到这里时,他那张低垂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原来他并非是冰冷之人。这是贺家梅诸人在青纱帐里看见孙运达当时的表情。

回到皇台镇后,孙运达在县委扩大会议上作了深刻而沉痛的检讨。他说妻子柳瑛在鬼子的枪声中倒下,他抑制不住感情的闸门,变得精神颓废,忘记了自己是一名抗日战士,违反组织纪律。结果自己被鬼子抓获,给抗日工作带来莫大损失。……贺家梅听了心里更难受,就如同自己在会上作检讨一样。

贺家兄弟心里一直记着父亲临终时的嘱托。贺家义一天到晚忙抗日,贺家仁一年四季忙农活。只有两个嫂嫂一直惦记着小姑子的婚事。这几年也找了几家,可没有一家合适,没有一个中意之人。这一晃,小姑子从二十往三十上数了,还是八字没有一撇,急坏了贺家妯娌。

孙运达在扩大会上检讨的第二天,贺家义忽然找周显亮,把自己的想法和盘说出。周显亮是个喜欢人,就说:“你想把妹妹说给老孙?你自己去说不就结了!”

贺家义说:“人再熟,哪有哥哥上赶着给妹妹提亲不是?那要是让人家一句话撅回来,我这当哥哥的脸还往哪搁?还是你去说,你有面子。”

周显亮心里高兴,但一想,还得问个明白,就问道:“这件事咱得说准喽,先说你小妹那儿点没点头?”

贺家义说:“我觉得没问题。”

周显亮说:“那不行,我想这么办,我呢去找老孙说,让我‘家里’去跟小妹提。这样去办,保险性还大点。怎么样?”

贺家义说:“一言为定,就这么办!”

周显亮赶紧回家,对肖翠翠说:“喂,让你最近去办一件大事。”

肖翠翠说:“在家别摆官架子,你说,办啥事非让俺去办?”

周显亮:“老孙现在是个真光棍,你去保个媒!”

肖翠翠说:“让我当媒婆?保谁家大姑娘?”

周显亮一瞪眼:“保你家妹妹呗!”

肖翠翠破口大骂:“我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我哪还有妹妹?你想让俺娘再给你生个小姨子?唵?你这浑球说出话来就这么气人!”

周显亮“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去保你那贺家妹妹的大媒!”

肖翠翠嗔着脸说:“这还差不多。只是孙大哥比家梅大七八岁哩,大了点,还是结过婚的‘二茬子’,怕家梅不同意!”

周显亮说:“我让你去你就去,保险成功。老孙的工作我做。咱们凑一对鸳鸯,也算办一件好事!”

王娥俄牺牲后,肖翠翠就顶上来每天给儿童团做饭、洗衣服、干杂活。贺家梅每天天不亮就下各村工作。早饭后给孩子们上课。吃完午饭,又下各村,这一去就不知几时回来。肖翠翠每天带着她那宝贝女儿珍珍回湾道山住,所以她二人很难见面。就是见了面也没时间聊天。恰巧这一天贺家梅在镇上开会,肖翠翠一早正好堵住贺家梅,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明,贺家梅红着脸点头答应了。肖翠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说三天之内再听回话。

等周显亮回家,肖翠翠急等报功,可周显亮说:“别说了,我出门挨了‘一砖头’——拍懵了。”

肖翠翠大喊起来说:“这边人家姑娘答应了,你那边可牛屄起来了?有啥了不起?论年龄,人家小,论人品,人家还是贞女子。你个‘二茬子’有啥了不起?”

周显亮说:“别瞎喊叫,听我说么。他不是说不同意这门婚事,他说的也有道理。第一点,人家孙大哥说,柳瑛同志刚牺牲两个月,时间相隔太近。第二,孙大哥说自己年龄大,而且还结过婚,怕对不起妹子。”

肖翠翠说:“好,明天我找孙大哥算账,我当面骂他个狗血喷头!第一条,我还赞成,算他有良心。第二条,不算理由,他这是成心故意了。第三条,对,没有第三条,那我就不说了。咱们睡觉,明日早起我去找他!”

肖翠翠早早起身,带着周珍珍赶到皇台镇,找遍皇台镇,也没找见孙运达。

到了第三天,贺家梅只等肖翠翠回音。好容易见到了她,却说了几句闲话,对那件事只字没提。贺家梅也没好意思张嘴问,等了会儿,还没见肖翠翠说这件事,只好扭身走了。她要去各村收军鞋。

周显亮从心眼里喜欢周玉侄儿,虽然不是亲侄儿,但和亲侄儿也没多大区别。按宗亲理讲,本家叔伯收养自己的亲侄儿,最为合情合理。孩子小小年纪,不能没有亲人。他想到了孙运达,别看孙运达平常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在这群孩子当中,他最喜欢周玉和何云良。周玉最崇拜孙运达,因为他喜欢舞枪弄棒。要把周玉收为他的弟子,周玉肯定高兴疯了。孙运达回皇台镇没几天,周显亮就把周玉领到孙运达面前,二话没说,纳头便拜。

孙运达责怪周显亮:“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不太匆忙了?让我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

周显亮一叽咕眼说:“怎么?挑理了?嫌拜师没送厚礼了?”

孙运达不是不想收周玉为徒,可眼前这残酷斗争时期,要找时间寻地点,来传授武功,在那里合适?

周显亮说:“找时间由你找,地点么,我看家梅家西院就挺合适。”

孙运达一瞪眼说:“你这是故意,你不知道我在那里不方便?”

周显亮说:“嘿嘿,方便不方便我不管,我把孩子交给你,就等于你替我照看周玉。事儿不大,你看着办。”说完,乐呵呵扭身走了。

孙运达抱住周玉说:“孩子,叔叔当你师父就是,只是咱爷俩不能在一块住。可要我住在你贺姑姑家那边,我不方便。这么办,明日你就搬到西山住,怎么样?”

周玉说:“叔哇,我太乐意跟你住西山。可,我离不开我那些小伙伴,更离不开俺贺姑姑。我每天还要学习、站岗、放哨!你,你还是住在我贺姑姑家这边,都方便。”

孙运达看着可怜的孩子就鼻子发酸。他抱着周玉,用黑茬胡子扎着周玉的脸,想了想说:“好吧,叔叔答应你,叔叔跟你住在西院,让你贺姑姑回东院住,每天早起,和我练功。”

小周玉说:“不光我,还有那些我的小伙伴,永新啦,何云良啦,二虎子……都盼望着和你学武哩!”

孙运达说:“好哇,谁愿学武,我都教!”

周显亮办不到的事,小周玉却办成了。周显亮心里高兴,这样一来,孙运达和贺家梅见面的时间多了,也许不久就可水到渠成。过去,孙运达的衣服被褥都由贺家梅、王娥娥、肖翠翠三人缝浆洗做,如今,就可由贺家梅一人干了。

因为周显亮没给贺家梅撮合成婚事,自觉不落忍。肖翠翠也没做通工作,无法向贺家梅交待。好在工作忙,各人干各自的工作,不能天天见面,即使见面,贺家梅也不好意思追问。得知孙运达答应小周玉请求,搬到西院和孩子们住在一起,贺家梅嘴上不说,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冈村接任以来,连遭败绩。特别是押运孙运达的专列遭到劫持,更是他奇耻大辱。此事发生后,上峰追查他的责任,他要找替罪羊,把皇协军司令张中江拉出西城门外枪毙了。抗日政府得知此消息,就派人秘密把张中江的家属接到根据地,按排好生活、给了一些抚恤费。侯仁得知张中江被鬼子杀害,下决心要报此仇。

一九四零年,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亲自策划一起恶毒阴谋。一,挖深沟、筑高磊,连结碉堡,把根据地划成不能相互联系支援的孤立小块。二,修成网络状汽车公路向外连筑,汽车可在公路上不断运动,阻挡我军出入其圈内。日军“蚕食政策”、“三光政策”,使抗日根据地活动范围越来越小。鬼子控制生活必需品、医疗必需品、千方百计掐断通往根据地的生命线。挖封锁沟,围隔离网,修筑地堡炮楼,想把八路军、游击队和广大的人民群众分隔开来。鬼子下乡扫荡,出其不意地包围、血洗抗日村庄。

七月二十日,八路军总部向中央军委报告,要组织兵团大战,破袭鬼子的阴谋……

顺城县抗日政府为支援这场破袭战,解放区人民积极为八路军输送兵员。县抗日游击大队一百四十名队员,报名入伍五十多人。五个乡年产粮食不过几万石粮,一次就支援前线一半多。

正在此时,安玉国给孙运达传来情报,说冈村在顺城拟抓捕三人。一个是商会会长,一个是师范学校的采买何雄,另一个是“十里铺”的老阿訇。对于前两人孙运达不担心。因为孙运达早就告诉二人,你们早晚被鬼子抓去,如冈村抓你二人,一定要如实交待,有多少就供多少,只要不受折磨,就如实告诉冈村好了。这是经县委讨论研究制订的办法。这样,既可保护这二人,还能取得鬼子的认可。因为都是单线联系,二人不会提供有价值的情报。这样做,绝不是背叛,而是保存革命力。

冈村带人马两次围剿“十里铺”都被老阿訇带领村民、第四小队打得狼狈逃窜。恨得冈村牙根疼。孙运达不放心,派马杰下山回十里铺村,劝老阿訇转移。老阿訇死也不离清真寺一步。这项工作刚刚安排完,安玉国又来情报,说商会主席和何雄被抓了两天给放了。老阿訇三天前在顺城给回民办丧事,被鬼子抓走,现在关在“洛阳堂”。

安玉国自从和孙运达分手后,就回到日军驻顺城宪兵司令部。冈村得知派的一批十人先遣队,在皇台镇全部被歼,死的死,逃的逃。冈村对这些人的死活不感兴趣,因为七个人是中国人,三个是日本人。这三个日本人还不是他的手下,死就死了。但对安玉国活着回来特别费猜疑。安玉国是个全才,不但会说日语,英语说得也顶呱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冈村爱才,有时离不开安玉国。但他从此对安玉国失去信赖。冈村故意冷落安玉国,暗暗派人调查安玉国是不是为八路军当奸细。后来一想,他惹不起安玉国,因为安玉国的老同学是现任日军驻天津宪兵司令。安玉国已知冈村的想法,通过老同学的关系回到北平。……

孙运达找贺家义、周显亮商量搭救老阿訇之事。因为现在的“洛阳堂”,已是日军宪兵司令部实际办公地点。这里戒备森严。冒险去搭救,怕伤更多同志。孙运达提出自己带队去搭救,贺家义说可以再找侯仁商量,如他肯去,此事就成大半。最后,贺家义找侯仁一说,侯仁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正在这时,八路军两个团已经进驻皇台镇,准备破坏京汉铁路、消灭顺城府的鬼子。

为配合大部队攻打顺城府,县抗日大队组成以孙运达、侯仁、马杰为首的十人神功小分队。侦察鬼子的兵力部署、严惩鬼子汉奸、搅乱鬼子阵脚、配合大部队攻打顺城府。

这支神功小分队,在城内接连杀了几个铁杆汉奸,处决了两个沾满中国人血迹的日本军曹。冈村把大批兵力调集在顺城府周围和京汉路,城内兵力空虚。

神功小分队在城内一搅和,鬼子、皇协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百姓把神功小分队描绘得神灵活现:吹口气就能杀得鬼子身首各异,人人会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

冈村本来就尝过八路的苦头,急忙龟缩兵力,调集人马返城,要清剿八路神功小分队。怎奈这几个人个个身手不凡,行踪快捷,人影难觅。尽管鬼子十家连保,过筛子,拉大网,还是抓不到神功小分队一个人影。到夜晚,神功小分队照常摸鬼子岗哨、飞镖打死巡逻兵。进了宪兵司令部,点死勤务兵。冈村白天提心吊胆,夜晚不能安寝。他出门要坐吉普车,身边要围一圈警卫。冈村精神已快崩溃。他悔恨自己不该接任顺城府宪兵司令之职。但世间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只有硬着头皮支撑!

这时我军两个团已悄悄从南北小道绕过公路的几座炮楼,以扇形包围了顺城府。

侯仁进了顺城府,他凭着曾任过皇协军司令的关系,仗着人情做皇协军的思想工作。这些老部下都了解侯仁的为人,更知道他的非凡武功,一个守城营答应在八路军攻城时举手投降。

我军两个团将顺城府南北铁轨炸断,将京汉路掐断。当天便大举进攻顺城府。守城皇协军见八路进攻,便掉转枪口,在侯仁的指挥下包围了宪兵司令部。冈村看大势已去,乘吉普车仓皇逃跑。

我军没费多少功夫就攻占了顺城府。孙运达、马杰在司令部的厢房里救出老阿訇马吉真。

十天后,鬼子组织了一个师,从北向南反攻。我军运走缴获的武器弹药、填平城外封锁沟、端掉公路两边的鬼子炮楼,胜利返回太行山。

八月二十日是中国抗日战争历史风云史中的一个特殊的日子!从这天起,以一二九师、一二零师为主,三十个团向石太线鬼子发起进攻。与此同时,晋察冀军区所属部队向同蒲、白晋、平汉、平绥、津浦、北宁各铁路及各公路主线的鬼子发起总攻击。这场战争共有一百零五个团参加战斗,这就是抗日战争中的“百团大战”!

孙运达等人回到皇台镇,侯仁回到“飞云寺”。这时,晋察冀军区敌工处处长化装来到皇台镇,调孙运达到天津敌占区工作。

贺家义、周显亮见调令一时愣住了,敌工处处长是孙运达长征过来的老战友,他说:“首长思来想去,考虑老孙最合适。当前,抗日战争正是最困难时期。鬼子严密控制了交通、封锁物资通道。我们的生活物资,部队伤员治疗、医疗药品严重缺乏。另外,我们的情报来源仅靠间接,欠缺直接情报。所以运达去最合适。第一,他有一身好功夫,第二,他有文化。这是必须的两条。首长考虑他今后的生活,要他组成一个家庭。这样工作更隐蔽。还要从你们这里选一个家庭主妇,你们都要想法支持这项工作哟!”

贺家义和周显亮二人可高兴了。因为原来操持的婚事又可以继续了。贺家义鼓动周显亮重提旧话,周显亮心里有了准。他又叫肖翠翠去捅这张纸。肖翠翠虽然眼里没生人,但在孙运达这位大伯子面前还是胆怵胆怵的。在别人面前说自己谁也不怕,可在孙运达面前,她就说不出话来。这次周显亮交给她实底:组织要他成家。肖翠翠心里有了底气。这一天,她找见到孙运达,鼓着劲叫了一声“大哥”,孙运达听见她叫大哥,那张大伯子脸又挺起来。

肖翠翠说:“大哥,我,我今天就是说,对,今天给你提亲。这个人你认识,就是贺家梅。听说领导要你成家,你、贺家梅挺合适。家梅喜欢你,你就……”她抬头一看孙运达,那张大伯子脸直板板地看着远处。肖翠翠说了半天,孙运达一句没吭。

不管他答应没答应,这张纸给捅破了。肖翠翠后来才知道,孙运达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他提出要把小周玉带在身边。贺家义征求周显亮两口子意见,这二人说:“同意不同意,还得去问村保。”

贺家义亲自找到老村保,老村保说:“这事应该让周显亮两口子开口。”

贺家义一看谁也不表态,只好将周显亮和村保召集在一起,要求三方对案,拿出统一意见。但老村保提出,周玉不能改名换姓。贺家义满口应承,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因为孙运达调动属于机密。孙运达和贺家梅结婚只在小范围举行。只把二人的铺盖搬到一起,就算成婚。第二天,带着周玉,“一家三口”悄悄地走了。“一家三口”没有坐火车,化装成“玩把戏”的江湖人家,走村串户。沿太行山古道逢村演节目,要点吃食,晚上休在牲口棚、厦子间,这样走了半个月,从满城直奔保定府、来到白洋淀。接待他们的就是王春宝。王春宝带孙运达接回孙晓婉。王春宝又化装成渔民,准备带孙运达一家四口去天津见金兆南。

王春宝和金兆南是打出来的交情。金兆南的姐姐后来嫁给日军驻天津司令部参谋长,因此金兆南一家鸡犬升天。金兆南一家搬到天津。金兆南不再卖大米糖了,在天津火车站督察室当督察官。官位不高但掌管着天津火车站的行车调度、人事安排、财会支付。表面看没什么职权,实际掌控天津东、北、西三个车站的生杀大权。金兆南很仗义,和王春宝结交后,念念不忘旧情。他恍惚听说王春宝是大日本帝国的敌人、是八路的干活。但他不管这些,仍然以朋友的关系相处,而且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

军区指令派孙运达打入天津火车站,王春宝便去天津找金兆南,要他想办法安排一个“自己人”,不但安排工作,还要安排一家人的生活住处。金兆南非常爽快地答应。但他说:“你的朋友是不是那个?”他比划一个“八”字。

王春宝说:“不,他一家原来演杂技、打把式卖艺,决定退出江湖,所以,……”

金兆南对杂技感性趣,忙问:“那功夫肯定好!”

王春宝说:“当然好功夫!”

金兆南说:“好!他是不是八路我不管,别拉我下水就成!”

王春宝说:“那你得照顾好他们一家吆!”

金兆南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请放心!在我这里绝对没问题!”

第二天,王春宝准备驾大船送孙运达一家去天津,不幸在苇子沟撞上了鬼子放在水面的浮雷,爆炸身亡。一世英雄顷刻郧灭。孙运达懊悔、伤心、哭了整整一天。雁翎队把王春宝的尸体装殓好,殡埋在淀中岛,和小鹦鹉合葬,二人终于居合在一起。孙运达和贺家梅叩拜后,在白洋淀又躲避鬼子的扫荡,三天后被雁翎队驾船顺大清河送到天津近郊。

孙运达一家被送到运河码头,小船返回白洋淀。一家人又走了一天,才进了天津城。第二天,孙云达把贺家梅和两个孩子安排在小旅馆,便去天津火车站找金兆南。

金兆南平时不在火车站。常常去海河边找练武人切磋技艺,或者骑自行车去城外河沟里钓鱼。孙运达一连去了两趟,也没见着金兆南的身影。

金兆南送走王春宝,一直记着王春宝介绍的朋友。他设想来人干什么活、一家人住在哪里,都一一安排好了。知等王春保带人来。他左等王春保右等王春宝,却迟迟不见人来。后来就自己玩去了。

这一天,孙运达又去火车站找金兆南。金兆南正在督察室,看见孙运达,马上热情迎出来。问王春宝为何没来,孙运达告诉了王春宝不幸的消息,金兆南当场嚎啕大哭。他说他要去吊唁,哪怕在王春宝坟前烧烧纸,心里也得到一丝安慰。孙运达见这个高丽人非常讲义气,心里安慰了许多。

其实金兆南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事不关己,所以也不多问,就同孙运达一起赶到小旅馆,把贺家梅娘儿仨迎到家中。家在九经路一处独院。他将房子一分为二,家中床铺、家具都摆设好,只管孙运达一家来住就是。

他让孙运达休息、安置三天,三天后便在铁路行包房上班。

金兆南帮孙运达在警察局申报了户口,使用了他的本名“胡堆儿”,周玉改名胡玉,孙晓婉改为胡晓婉。

金兆南一家虽然鸡犬升天,却仍以老百姓自居。他接人待物以平常心对待平常人。他不了解胡堆儿底细,但他认为王春保介绍的朋友一定是好人,他清楚“胡堆儿”是“八路”。抗日不抗日他不管,他只喜欢胡堆儿的功夫。二人接触熟识后,开始切磋拳术、每天对练,胡堆儿不敢显露真功,只用三分功陪金兆南对练,金兆南就感到很满足。

“胡堆儿”每天上班,贺家梅在家操持家务,胡玉和胡晓婉就近上高小。

安玉国趁休息时间,坐火车来天津看他的老同学冈茨少将。胡堆儿正在站台接送行包,一眼看见安玉国,二人亲热地握手,拥抱。老友相逢,心情激动。

问起各自的工作,孙运达说:“我来这里已改名叫‘胡堆儿’,往后叫我老胡。”

安玉国心里明白,便将在北平的地址告诉胡堆儿。二人接上了关系,心里无比高兴。过了一会儿,安玉国坐上冈茨少将派来的专车走了。行李房的同行们一看胡堆儿有身份,个个刮目相看。有人骂他是“汉奸”!

一个月后工作纳入正轨。

贺家梅逛市场,采买各种药品,开始小批多次,集到一定数量,坐三轮车送到海河码头,那里有船接运。这是走水路。另一条路,走铁路货运。

天津铁路有东西走向的北宁路,南北走向的津浦路,来往车多,消息信息多。孙运达在火车站托运行包,各种车辆来往都逃不过他的双眼。随时记录情报,用暗语或代号写成信,通过铁路发过去。这时安玉国在北平也是每天收集情报,把重大情报,时间预测,写成简单文字,寻机赶到天津,交给孙运达。孙运达借倒班休息时间去海河码头,把情报传递出去。

金兆南身边只有两个女儿,和周玉、晓婉大小不相上下。他特别喜欢周玉,不单是因为周玉是男孩,更因为周玉长得乖巧,还会武功,说话办事都招人喜爱。只要金兆南有闲功夫,就骑车带他去河边钓鱼,看马戏,练武术。有时还教周玉高丽语。时间长了,这爷俩就用高丽语对话。……

因为有金兆南这个保护伞,孙运达一家做地下工作,始终没有暴露目标。

一九四五年八月,小日本投降,金兆南一家回到韩国。安玉国今后工作如何安排?孙运达经请示军区,同意继续留在北平,可为南京政府驻北平的代表任英语翻译。情报接递仍是和孙运达单线联系。后来国共两党和平谈判时,安玉国已晋升上校,担任美国谈判代表的英语翻译,把大量的机密情报传递给孙运达。……

孙运达一家继续留在天津。这时的天津已被国民党当局接管。上级指示孙运达继续坚守工作。孙运达在天津火车站已是元老级职员。仍管托运行包运转工作。他的工作更自由,他随便搭火车去北平、山海关、济南、保定等地,借此机会,将获取情报或把情报送到军区。

平津战役前夕,接到上级指示,孙运达“一家”才离开了天津。

孙运达归队后,带周玉随军南下。贺家梅带孙晓婉留在华北军区。……

孙运达带周玉南下在汉口,巧遇贺永新,原来同在一只部队。贺永新见到亲人痛哭流涕,将皇台镇这几年人和事細细说了一遍。……日本投降后,顺城府便成了解放区。贺家义任顺城地委书记。这时各地开展减租减息、斗地主、分田地运动,革命运动热火朝天。贺家义在三官店参加临时会议,遭地主还乡团包围,在突围中不幸牺牲。何云良的父亲何雄在这次战斗中被还乡团捕获后杀害。周显亮当了顺城县县长,在攻打彰德府的战斗中,带民工支前,被地雷炸伤大腿。周显成任皇台区区委书记,在一次剿匪战斗中负伤,被子弹打断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