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魔鬼训练
作者:常山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434

李宇平没有抓到南造云子,事关重大,马上赶到总统府,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听完汇报,一边轻轻搓手,一边说:“好,好哇!只可惜,我极力严格保密,还是让敌人知晓了。但不管怎么说,你和你的助手干得不错,我要奖赏你们!”

李宇平挺身站立说:“多谢校长关怀学生,此乃是学生的份内之事,还是不张扬最好!”

蒋介石说:“成立特训旅之前我说过,我这个旅是师旅级,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啦,从今日起,特训旅改称特训师!我授你少将军阶,授吕方为准将军阶。我现在委任你为特训师少将师长!吕方为准将副师长。”

李宇平向蒋介石敬礼说:“感谢校长栽培,但学生想说一句话,学生升迁太快,恐怕涉及平衡问题,会给校长找来闲言碎语……”

蒋介石说:“怕什么,谁能训练出我这样的师?谁能这样快速破获国际间谍案?我的师旅我不关心,谁来关心?谁愿意说什么,嘴长在人家头上,……唉,我还要问你,这个间谍案共涉及几人?那个日本人自杀前可交待过什么口供?”

李宇平说:“报告校长,这起间谍案涉及一个主要人物,就是温泉招待所招待员南造云子。他二人想在中国制造一起惊天动地的大案!”

蒋介石问:“何谓惊天动地大案?”

李宇平说:“学生不便向校长直说!”

蒋介石迫不及待地说:“在我面前有何事不能说?”

李宇平说:“这两个间谍想通过特训师的关系,设法接近校长……”

此时,蒋介石头脑中立刻想起一九二四年夏。这一年,黄埔军校刚刚开办、国民革命政府设在广州。广州商团在敌对势力操纵、支持下,多次对国民革命政府制造骚乱。为制造更大规模的武装骚乱,从海外购买九千支洋枪,想以武力推翻国民革命政府。孙中山得知运枪支货船到港时间,派蒋介石带领黄埔军校学生劫获了这批武器。从此,广州商团更加憎恨国民革命政府。这年秋,国民政府迁到韶关,孙中山先生组织北伐,广州商团在广州制造了暴乱。孙中山先生命令蒋介石指挥军队开赴广州平剿暴乱。蒋介石带领警卫排长和几名卫士上了一辆小汽车。走了一半路程,小汽车抛锚。司机急忙下车修理。但是修了半个小时也没修好。蒋介石开始还耐着性子等,等一会儿不见修好,急忙换乘另一辆汽车走了。留下警卫排长和几名卫士。蒋介石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司机把这辆插着青天白日旗的汽车修好,警卫排长黄文友和几名卫士坐车进城。当汽车经过东坡楼时,突遭乱枪伏击。司机中弹、车被炸翻,黄文友和卫士均被打死。蒋介石闻讯大惊失色,急令追查此事。原来是驻军早被广州商团重金收买。伏击的要人就是蒋介石!当时下令,发现插有青天白日旗的小汽车就打!把车上人打死,而后重赏!也是上苍有眼,蒋介石临时换车,才躲过一劫!蒋氏暗自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蒋介石想起十几年的命悬之事。心里明白,这次日本间谍想刺杀自己。只淡淡一笑说:“哦,原来是这样!我是众矢之的嘛!我不怕,随他们去吗!那个女间谍跑了吗?”

李宇平说:“我们录了口供,立即带警卫连捉拿那个女间谍,可是学生还是去晚了,她在两个时辰之前就跑了。”

蒋介石说:“不怕不怕,只要有名姓,可以绘影画像全国捉拿。我再问你,是何人这么大胆把个间谍引进江苏特训队?唵?”

李宇平说:“经调查,就是调往卫戍司令部的李诚!……”

蒋介石冷笑一声说:“这小子肯定和那日本女人有染,坏就坏在风流韵事上……娘希皮,定叫这无耻之徒无有好下场!”

李宇平听后心里一紧,坏了,这李诚活不过这个月底。

蒋介石话锋一转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好了,你们可以精心操练士兵,要高标准,严要求。我建议,咱们要来一个特别训练法,叫‘魔鬼训练法’!我记得那年让你去德国,就是去学习人家的训练方法。咱们也要这么训练!这样,我这支队伍才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李宇平说:“我一定遵循校长的指示,制定一个‘魔鬼训练法’大纲,请校长审核!”

蒋介石习惯性抹了一把左腮,说:“好,好哇。你可回去马上制定个训练大纲,按大纲严格训练,不久,咱们这个师要更新先进武器装备!”

李宇平回到师部,把见“校长”之事给吕方细说一遍,吕方说:“咱就是一个小小老百姓,官帽子大了,怕压坏了咱哩。还是无官一身轻好。我看这么办,你先讲一讲什么叫‘魔鬼训练法’,我也好比猫画虎!”

李宇平说:“所谓魔鬼训练法就是一切以训练为基准,训练不讲人性,训练强度要求达到或超过人类极限。”

李宇平根据在德国所学,写了一份魔鬼训练大纲,吕方看了后说:“这叫亡命训练!”

李宇平说:“世界上军事训练最狠的是日本、德国。所谓魔鬼训练,就是亡命训练法!”

李宇平将起草的“魔鬼训练大纲”打印后,亲自送给“校长”审阅,御批后,便交给吕方按训练大纲进行安排。要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单凭军事技术也不全面。要有“亡命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不知疲倦,不惧强悍,以凶、狠、刁钻,凶杀血战从不眨眼为标准。要达到这几点,就要亡命训练。这就是“魔鬼训练法”。吕方要执行大纲训练,心里有些不忍。

自从实行魔鬼训练法,在这四面环山的兵营里,没有了定时信号。不定时吹熄灯号,不定时吹起床号,不定时吃三顿饭。一切固定时间都变得不再固定,一切变得天翻地覆。不定几时,李宇平和吕方一对眼,马上发号施令,刚躺下没睡十分钟,突然吹响集合号。士兵们急忙穿衣戴帽打腿帮带,摸黑爬山,一连要爬三四个山头。爬过山,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又命令跳进湖里游泳。刚爬上岸来,又让跳两丈深的山涧。这一夜,个个没有合眼,天傍亮时,小风吹着湿漉漉的衣服,想回营方便、更换,此时传来命令,四十里急行军。一气环山走了四十多里,累得一步也不愿走了,两眼一合就想睡觉。这时又接到命令:原地休息!等太阳出来很高了,晒得大家燥热难忍之时,一道命令:二十里急行军。在山里又走了两圈,此时人人汗流浃背,个个气喘吁吁。一夜加上半个白天水米未打牙,人们又困、又累、又饿、已经没有承受力了。训练没有结束,又是二十里急行军。这次可以吃自带的压缩饼干。一声令下,原地休息!有多少士兵想倒地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不允许!李宇平、吕方和士兵同甘共苦,毫无特殊。李宇平在德国受过一年的“魔鬼训练”,熬得住。吕方自小吃苦受累,在五台山又睡了二年“贴墙睡”,担了三年的炭,这样大体能训练,只是小事一桩。

魔鬼训练法坚持一个月,有三百人吃不消,要打退堂鼓。在训练中,还有几百人摔伤、累得得了病。从第二个月开始,李宇平带两个团在营地训练。吕方带两个团去营地外的山里进行魔鬼训练。这次行军要重载越野训练,每人要头戴德国钢盔,胸前罩合金防护板,每人挎一支德国伯格曼181式冲锋枪。每人还揹三百发冲锋枪子弹,带两颗手雷。每人一把瑞士军刀、一把比利时博朗宁手枪、一个军壶。每人背负约三十公斤。进了大别山,专走无路的山行道,山路只有二三尺宽,往前走不是一座大山,就是山崖。往下看,不是深不见底的山沟,就是百丈悬崖。猿猴走这样的山路,也会心惊胆颤。每天都有士兵摔伤、被毒蛇咬伤。

吕方带着两个团在大别山里魔鬼训练两个月,返回驻地时已到了秋天。李宇平带两个团重载行军去湖州。吕方和两个团留在驻地训练。

这几年,蒋介石忙得焦头烂额。东北三省的关东军时刻想打进关里。湘赣共党作乱。外忧内困,搅得他日夜不安。他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南边。他看了魔鬼训练大纲后,就飞赴南昌,他要亲自指挥围剿红色政权。

吕方留在营里进行第三步“魔鬼训练”。这次训练,打乱各团编制,官兵不分,一律平等。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军械对抗赛。按“魔鬼训练大纲”要求,在枪械对抗赛中,先比各种姿势打靶,然后进行枪刺拼杀。在对抗赛中,各执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进行拼刺。在伏击战中,可以实弹投掷。如果都严格执行“魔鬼训练大纲”,这比急行军要危险和残忍百倍。每天都可以伤及士兵。吕方把大纲念给一部分士兵听,士兵说,我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果在养兵训练中就被自己人打死打伤,那我们当兵就没有实际意义了。吕方一想,安全第一,人命第一,所以就修改了大纲。各姿势打靶不变,把拼刺改为教练枪支,把手雷改为教练弹。这么一改,士兵训练就安全了。

两个月后,李宇平带团返回驻地。第二天,李宇平问吕方:“你是不是把‘魔鬼训练大纲’部分进行了改动?”吕方就把改动部分说了一遍。李宇平说:“按说应当改,可是你自作主张,惹大祸了!你知道,这份大纲是‘校长’御批。他批准的文件、号令,从不许下属改动一个字。他也是考察下级对他忠心予否,你肯定惹麻烦!”

吕方说:“咱改动这一点,他怎就知道?”

李宇平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表面看,‘校长’相信我,但实际上他最相信他自己。我和你说过,不管什么要害地方,都有中统、军统的人。咱们这个师表面看,李诚和闫世群已调走了,其实还有人哩。你不信,你改动‘魔鬼训练大纲’之事,我不说也早有人会说。不信你看,‘校长’从南昌回来,只要找我,准说这件事……”二人正说话间,电话铃叮铃铃响了。李宇平接过电话,正是“校长”的贴身秘书打来的。电话要李宇平马上去总统府见“校长”。李宇平放下电话说:“怎么样?咱俩还没说完话,‘校长’就要我立即去,其中肯定他要问这件事!”

吕方说:“校长太厉害了!”

李宇平说:“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李诚帮武川一郎进了江苏特训队,‘校长’气愤地说,定叫这个无耻之徒无有好下场。得,上月底,李诚死在秦淮河边,杀手是谁?谁知道!‘校长’就有一颗魔鬼之心!”

吕方没有说话,心里正想自己的“归期”,还有哪些事没有按师尊所言完成。

李宇平进了“校长”书房时,“校长”很高兴。招呼李宇平落座、喝茶。李宇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敢落座。仍然平端军帽,请校长作训示。

蒋介石说:“宇平啊,这几个月魔鬼训练大有成效,不错呀不错,你们可辛苦了……”

李宇平说:“学生干得不好,有些训练远没有达到校长的要求……有些偏离了大纲的要求。这是学生之过。”

蒋介石说:“你就是爱揽责任。宇平啊,我把这个师交给你,就是要你认真训练,训练出一个气壮山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我这支威武之师,要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我想把这支队伍拉上剿灭共匪之前线。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让没听过炮声、没挨过子弹、没见过血迹的队伍去参战!当然,现在形势已转变,也不需要你们再开上去……但是,擅自修改大纲,令我心中不安!”

李宇平一直站立不动。在“校长”书房里只有他和秘书二人听“校长”的训示。从言谈话语中,好像南边战局已有转变。等“校长”话语停顿后,李宇平才敢说话。他说:“学生辜负校长栽培,学生知错定改。一定要一丝不苟地按原大纲进行‘魔鬼训练’,请‘校长’看我今后的行动!”

蒋介石呵呵一笑说:“宇平就是老实厚道。其实你担不担责任无所谓,我气就气在此人如此大胆,将来如何敢委以重任?唵?”

李宇平听校长口气已缓和,便说:“学生回去一定严格按大纲规定训练……”

蒋介石一指李宇平说:“我看,今后的全师训练还是由你执教吧!”

李宇平心里马上掠过一丝阴影。

蒋介石继续说:“最近几年京城不太平,上告、请愿、游行、闹事不断。紧跟着出现社会治安问题,什么绑票、抢劫、凶杀、黑白两道,更有共匪火上加油。如不严加治理,恐又闹出各种大事件来。目前京城警局虽然治安防范力度加大,怎奈警力有限,事故频发,治安不见起色。和我去南昌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想,抽调你的助手帮帮社会治安,这也是实战用兵嘛,也是强化训练,我看很好……”

李宇平马上接话说:“学生马上下去安排、部署。学生有一事请校长考虑,这样做会不会涉及到地方关系?”

蒋介石一挥手说:“你只管派人到车站、码头哇,繁华地段派兵。具体涉及地方、警务、宪兵或别的什么单位,你们只管干好你们的事就行了,不要管他们。你们认为行为合理、合法就行,至于将来会引出什么事来,我来处理,如何嘛?”

李宇平舒了一口气,说:“请校长放心,有校长的支持,我们一定协助京城警局搞好社会治安!我还要请示校长,我们每天出动多少人力为好?”

蒋介石说:“我考虑了,每天派一个团的力量。可以每月轮一个团。开始一律不要穿军装,不必持武器。京城地面大,三教九流多,你们对付示威、游行、抢劫、凶杀等等事件,该出手时就出手,但不要闹出人命案来……”

李宇平听校长口气,他对社会治安很无奈,对特训师的作训计划早有设想,而且考虑得很周全。看来“校长”对特训师又动心眼了。

李宇平回到驻地,见到吕方,吕方笑眯眯地问:“喂,问魔鬼训练之事了吗?”

李宇平“咳”了一声说:“不但问了,还有具体安排。”李宇平对人非常坦诚,对吕方更是无话不说,所以就仔仔细细地把校长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吕方。吕方听后笑眯眯地一脸不在乎说:“咳,我清楚‘校长’之意了。我早说过,这官帽来得容易去得也快,让我带兵去京城搞实战,我看可以,更自由不是?”

李宇平说:“今后你掌握好分寸就行!你在处理各种案件时,你认为合理合法就大胆处理!出了事我兜着!当然,可别闹出人命关天大事就行!”

第二天,吕方带一个团开进京城。先把兵力集中到南京码头,然后分工。南京码头、长江沿岸各派一个连。做巡江、湖岸警力。火车站、秦淮河、鼓楼、新街口、中华门、玄武湖各派一个连。吕方身边留一个机动连,只守在南京码头外广场。老百姓忽然看到一群一伙的学生,像兵没穿军装,手中没有抢,行动整齐,动作干练,又不像学生。心中好生奇怪,纷纷向他们投去疑惑的目光。

“九一八”事变以来,南京就没平静过。每天都有从东北来的难民、学生,从平津来的请愿团,一拨接一拨。难民、学生潮,游行、示威。在大街上、总统府门前,一天到晚不断。这些游行队伍,高举旗子,高呼口号,像大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南京码头、火车站每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在这些人流中,也不乏鱼目混珠。来南京公干的、买卖商價,失学的学生、无法生活的流民,打家劫舍的歹徒、三只手……

这一天,吕方带两个士兵去鼓楼大街,正遇见一队学生游行,学生们高喊抗日口号,队外有市民提着茶水带着点心慰劳学生。突然,十几个巡警赶过来,以阻碍交通为口实,截住队伍,用警棍追打学生。边骂边打,学生无一人还手。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学生眼镜被打掉,趴在地上去摸,一个巡警上去一警棍,打得学生满头流血。吕方看不过眼,示意两个士兵去过问。谁知巡警打人打过了瘾,回手一棍打向士兵。两士兵一挥手,就打倒了这个巡警。那九个巡警一看有学生还手,都赶过来打这两个士兵。

两士兵说:“我二人本不是学生,是因为你们打人而来劝阻,谁知你们打我们,我们不得不还手!”

一个巡警说:“你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狠狠地打!”吕方就站在人群里看热闹。这十个巡警从不知有特训师,根本不把这二人看在眼里。抡起警棍边打边骂。两个士兵开始故意躲闪,见吕方在人群中向他们挤眼,知道吕方要他二人还手。一动手,三下五除二,把这十个巡警打得东倒西歪。一个巡警见十人打不过二人,就说:“有种的,你们等着,看小爷怎么收拾你!”扭头跑了。

游行队伍开始被打乱了,见警察被打跑了,马上又恢复原来的队伍,继续游行。

吕方知道巡警回去搬兵,就站在路边等候他们。过了有半个小时,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开到两个士兵面前。从车上跳下五个巡警,一个巡警指着两个士兵说:“就是这两个学生袭击我们!”

一个中尉警长拿着手铐说:“你们动手打了巡警?”

两士兵点点头说:“是!”

警长说:“你们两人打了我们十人?”

“是!”

“看来你们有真功啊!”

“会一点!”

警长说:“你那点功夫也想在我面前显摆?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两士兵说:“谁敢上来?”刚说完,冲上来一个巡警,被一个士兵顺手牵羊扔出两丈远。冲上来三个巡警,又被二人打倒在地。这时又跟过来十几个巡警,大扇面包抄过来。这两个士兵越战越勇,一会儿用醉拳,一会儿用鹰爪拳,一会儿用擒拿拳,打得这二十几个巡警趴下的多,站立者少。中尉警长眼看吃了败仗,掏出手枪向天上开一枪,说:“如继续拒捕,后果自负!”

话刚说完,一个士兵“嗖”一声将那把手枪抓在手中说:“你还敢用枪吓唬大爷?今天我要你的命——”

吕方一看要出大事,一个燕子点水,直扑过来,一把抓过士兵手中抢说:“适可而止!”

士兵见师座从中打和,便退出圈外,停止打斗。马上立正敬礼:“报告师座,停止演练!”

吕方将手枪递给警长,警长接过手枪举手敬礼后扭头就跑。他们只知道军统、中统神出鬼没,是不是他们?如是他们,要快躲远一点。

吕方一挥手,人群外十几个穿学生服的士兵都乖乖跟过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警长惊魂未定,边跑边往后看,怕再追过来。老天爷,两个学生就打得我们够戗,原来后边还有这么一帮哩!警长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这伙人可是紫金山里的什么特训师?对,是他们。乖乖,若不是他们师座从中搓和,咱们可就惨了!”

到了太阳落山时候,各点的士兵都被连长、营长带回南京码头,集合清点人数后,坐上十轮大卡返回驻地。

晚上李宇平听取吕方汇报一天的工作,这一天收获不小。抓小偷五十余人次,遣送乞讨人员近百人,和警察打斗三次。抓捕劫、抢、凶杀案犯数十人。

吕方带兵去京城练兵,每天都能看见新鲜事,士兵每天都和巡警、流氓队、地方黑白两道打交道。后来巡警、军警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纷纷远离他们。一个月来,京城市面平静了许多。这无形中帮了警方大忙。吕方认为,开始在社会上大练兵,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没有再帮警署的必要。李宇平说:“不能停止,什么时候撤退,要等‘校长’点头才是。自作主张,又要惹‘校长’发火。”

吕方开始认认真真去京城练兵,现在也就随随便便了。

南京是座千年古城,城内外神龛庙宇很多。吕方无事就去逛寺庙。这一天他安排好值勤点,就独自一人去逛燕子矶附近的弘济寺、观音阁。吕方站在一块碑石前仔细研读碑文,忽然警卫连长跑来报告。原来在新街口值勤的连队为护送一支游行队伍请愿,在离总统府不远的长江道口被军警拦住去路。队伍要向前走,军警边拦边打。特训师士兵开始忍让,结果越忍让越挨打,士兵忍无可忍便还手反击。打得军警四散逃跑。一会儿调来两个营的军警,又被打散。军警一看,拳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就把枪摆出来,想动真傢伙。这些士兵可不是孬种,不等几个军警掏枪,就给下了傢伙,抓了俘虏。现在双方僵持在长江道交叉口。此事惊动了国防部,要特训师马上派人,叫带队负责人来。吕方坐上吉普车赶到国防部。参谋总长接待了吕方。

吕方说:“此事师部根据‘校长’作训计划安排的……”

参谋总长一句话没说,马上命令军警撤退。他对吕方说:“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从此,“特训师”在南京城声名大作。

市民、职员一见穿学生装的年轻人,就认为他们是特训师的便衣。军警、巡警一见学生装特训兵,就退避三舍。

这一天,正是一九三五年的初夏,吕方安排完布点工作,便在码头边闲逛。看着滚滚长江水,再看码头人流熙熙攘攘,就想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那时他就在人流中成长,不由感慨万千!

南京码头地处长江中下游,这里下去可通镇江、常熟、南通、上海,上去可到芜湖、安庆、九江……江轮来往穿梭,人流迎来送往川流不息。南京是个大码头,码头广场很大,广场四周有小买小卖、旅店、饭馆、茶坊、酒肆。广场上有耍把戏的、唱评弹拉小曲的,还有练气功卖大力丸的。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招徕更多客人驻足。

吕方走到一家演武卖艺人堆里一看,有两个小伙子表演“八卦刀”,演得精湛。吕方当年和父亲学过“八卦掌”,却没学过“八卦刀”,所以演练完后,吕方不由鼓掌喝彩,当场扔出两块大洋。第二天这家还在这里开场子,吕方仍挤在人群里看演练,又给两块大洋。第三天他看到老者演练“八卦掌”,令吕方大开眼界。因为他演练的“八卦掌”和父亲在世时演练得一模一样,是“程氏八卦掌”!

“八卦”在“易经”上有解说: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掌”是以一种掌法变换和行步走转为主的拳术。它是直隶文安人董海川在他一生武术生涯汇集而独创。他将武功与导引吐纳滚为一体,内外兼修。董海川一生所带徒弟无数,出类拔萃之人有两人,一是尹福,二是程廷华。二人将师尊的掌法融于一身,各自独创出别有风格的“八卦掌”。

这位老者便是程氏门派的“八卦掌”传人。

老者演练“八卦掌”,屈腿蹚泥、横开直入、拧翻走转,舒展稳健,劲力沉实,刚柔并济,善摆扣步,以推、托、带、领、搬、扣、劈、进,见长。拧裹劲变化万千!吕方越看越觉得自己“八卦掌”缺位很多。这一次他投出四块大洋。

第四天,吕方继续看老者的演练。谁知就在这时,从场外挤进一群小伙子。这几个小伙子分开众人,上场抓住收钱的笸箩说:“老家伙,这几天收成不错哪!”

老者一见这伙人,忙叩头作揖道:“小老儿不知码头主,暂时占用了贵方宝地,该几个钱,小兄弟们可说!”

有个胖乎乎的小伙子梗着脖子说:“在这里开场这么多天了,你说该给多少?”

老者说:“今日的给我们留几块,够我们盘费就行了!”

那小胖子说:“这点钱,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呢,把压箱底钱拿出来!”

老者一边作揖,一边哭诉道:“我们每日挣几块大洋都给巡警搜走了,哪还有压箱底钱?”

那个小胖子听说就骂道:“妈娘屁,不交钱就砸家伙呀!”小胖子一挥手,十几个小青年就扑过去砸箱子、抄傢伙。

吕方看到这里,心里一阵难受。当年在奉天府,这和被武田一伙砸场子多么相似乃尔?想起刻骨铭心事,就要动手,转念一想,还是让士兵去锻炼吧!一指身边士兵,一努嘴,三个士兵便挤进场子。上去就对那十几个小伙子下了手。这十几个小伙子本是南京码头一霸,平时连军警都不放在眼里,何惧你三个穷“学生”?见三个学生模样的人打过来,顾不上砸箱子搅场子,翻身扑向这三人。这十几个人自恃有一身硬功夫,心里高兴。三个要打十几个人,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谁知一交手才知道,这十几个小青年都是稀屎烂肉,不经打。没费吹灰之力就被三个士兵打得四散而逃。老者怕出大事,连连作揖:“我们不演了,我们收场子,你们就收收手吧!可不能因为我们家事而与你们结下梁子!”

老者怕那十几个人卷土重来,急忙收拾刀、枪、道具,想立刻走人。吕方一抱拳走上前,说:“老人家,不必害怕。以后你家就在这里照常演出,我们每日都在这里。你们演几天,我们就守在这里几天”

老者一拱手说:“不知当问不当问?你这位侠客在此处不知干何事?”

吕方不便说出实情,便搪塞说:“老人家不必细问,你只管在这里演出,出什么事可找我。”

老者说:“你是俺家的贵人哪!”马上唤儿、女来拜见吕方。

吕方忙阻拦道:“老人家不必招你儿、女来,今日演出损失我补上就是。”说完,又扔下五块大洋就走了。

老者见吕方不愿说出真情也就罢了。到了下午,全家又恢复了演出。被打跑那十几个人不甘心,跑到警察局去打问,警察局说:“活该,你们不长眼,硬撞南墙。那几人是特训师的,你们就想乍刺?连我们见了他们都得让三分,你一个小地头蛇还想斗蛟龙?别做梦了。”几人回去只好自认倒霉。

因为在南京码头收入不错,又接演了三天,没有再发生搅场子之事。吕方天天来看演出。这一天,老者找到吕方说:“贵人,俺也不问你尊姓大名了,俺家明日就走了。具体上哪去,俺一家六口走哪算哪,只要能混个吃喝就知足了。”老者看着吕方,眼里似有企求,似有渴望。

吕方不忍让老人家伤心就说:“我不能够细说,我家在直隶桑洲,盐山吕家——”

老者高兴地两手拍掌说:“你可是吕孝良之子?”

吕方一听,马上跪地说:“正是侄儿!”

此老者本是吕方父亲的同师门徒。两手扶起吕方说:“我知师弟早已归天,心中万分悲痛。只知有一子,但不知已到何处,原来你在这里!”老者把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招来相认。中午,吕方便在码头一个饭馆里招待了大伯一家。大伯告诉他,出家门时曾见到吕方的大伯大妈,说吕方媳妇三年前已来到桑洲,带来一对双生儿,如今已经四岁了。但不知他爹在什么地方,如能见到他爹,告诉他给家来一封信!……

吕方听说老家有了消息,心里非常高兴。他劝大伯继续在这摆摊子,大伯答应了。

蒋介石嫌吕方心慈手软,没有“魔鬼训练”精神,就让李宇平亲掌训练大权,但仍不放心。就和国防部打招呼,聘请德国陆军教练来中国执教特训师的“魔鬼训练”。此事已办成时才告诉李宇平。

李宇平听了马上说:“校长深思熟虑之事,学生照办就是!”

蒋介石就喜欢下属这样表态。他怕李宇平误会,马上又解释道:“碍于保密,所以不能说。现在已办妥,告诉你也不为迟吧?这次来华执教教官是少将军阶,名叫罗姆,已经登船两个月了。今日刚收到从上海发来的电报,少将教官明日上午十点到达南京码头。请你和国防部参谋次长接船吧,怎么样?”

罗姆是希特勒纳粹冲锋队王牌教官。此人身材高大,蓝眼睛鹰勾鼻子。常戴一副金丝平光眼镜。看似温文尔雅,其实外温内凶。他从小练拳击、击剑、柔道、擒拿术。虽然只有三十四五岁,但从戎已十七年了。他训练士兵以凶、狠、刁、残而著称,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杀、打、斗从不眨眼。士兵给罗姆起个绰号叫“魔鬼将军”。这次来华除“魔鬼训练”之外,还有一个任务。自“九一八”事变,日本占领了中国东三省,而且还有侵占全中国的野心,中国有国民党还有共产党,看国民党政府如何处理内忧外患之政策和方法。

罗姆乘“皇后”号游轮从汉堡启程,经英吉利海峡,过苏伊士运河、阿拉伯湾,行船两个来月到了上海,又用一夜时间,终于停靠在南京码头。

李宇平从总统府回来就将聘德国教官一事告诉吕方,吕方说:“你就按‘校长’吩咐去接船,我就在码头执勤,有什么事通告我就可以了。”

罗姆在国防部参谋次长和特训师师长李宇平陪同下,走下游船。一下船,罗姆那两只蓝眼睛就不够使唤。他左顾右盼,一下子看见人群里有人演东方功夫,罗姆很想学东方功夫,但他无缘碰上东方师父。这次他看见有人在广场上演武,说什么也不上汽车,挤到人堆里去看东方功夫。罗姆会说中国话,所以基本不用翻译。罗姆挤进人群中,国防部参谋次长和李宇平无法,只好找到吕方,要他派人做好罗姆的安全保卫工作。

罗姆身材高大,深眼窝,鹰勾鼻子,人们都抬头看起了洋人。罗姆不管这些,他只注意场上两个小伙子正在你来我往表演打拳脚。你追我躲,拳来脚去,功夫奇特而且精妙。罗姆看得心里发痒。这两个月游船生活憋得他浑身难受,一下船却见南京鲜花绿野,美丽如画。光想把两个月的憋屈抒发出来,更想活动一下筋骨。眼见两个小伙退场,不等下场节目,他跑到小伙子跟前说:“小弟弟,我想试试我的功夫,可以吗?”

两个小伙子一听洋人会说中国话,就指着敲鼓的老者说:“你想上场,跟俺爹说去!”

罗姆走到老者跟前说:“大叔,我想表演,可以吗?”

老者看见罗姆哭笑不得,说:“我们是卖艺混吃喝,你洋人福气大,你也想讨几个铜板吗?”

罗姆说:“不不,我想比一比武,看谁厉害!”

老者说:“我家只卖艺,不比武!”

罗姆说:“我会柔道,我会拳击,你们不敢和我比试么?”

老者说:“你是要求单比试武艺么?”

罗姆说:“是的是的。”

老者看罗姆身壮如牛,知道西方人善拳击。中国功夫,巧妙招多,比力量就显弱一些。如让儿子比武,怕伤了他们。不如自己老胳膊老腿伤就伤了。一想,就说:“想跟我比么?”

罗姆说:“谁都可以,胜或者输,我都要给你钱!”

老者说:“好吧,咱么按中国功夫说,点到为止。”

说完,老者紧紧身子就上了阵。两个儿子不干,要让老爹下场,儿子来比试。最后老者让儿子下去,在一旁助阵即可。

吕方怕有意外,悄悄调过一个排的兵力,混在人群中。

罗姆只穿一件背心,如猛虎下山直击老者面门,老者不慌不忙,一个“拧翻”躲过这一拳。谁知罗姆一拳过去又是一拳击过来,这一拳正对老者当胸,老者听下摆风声,一个“蹚泥腿”挡住了拳头。两拳都被老者化解。罗姆以为两拳三拳准能击倒这小老头,谁知都让着小老头躲过。老者见西洋拳法不过如此,三招过后就发了功。腿拧掌翻,上下齐动。一忽儿罗姆眼前一片拳掌乱飞,不知如何应对。八卦掌本来就是拳掌穿插,变化无常,再全身运用推、托、带、搬、扣、劈、进,罗姆已经找不到北了。只听老者一声“去!”老者充分运用螺旋、拧裹劲力,一掌将罗姆带出一丈多远,罗姆如一尊石像坐在地上,半天没醒过来。等听到哄堂大笑之时,才知自己已坐在地上多时。

罗姆这才体会到东方功夫的深奥。掏出一叠美金送给老者,说:“这是你陪我练的报酬,请收下。”

老者推回罗姆的钱,说:“小意思,不能收你的洋钱。”

罗姆穿上衣服,走出人群,这才上了汽车。参谋次长说:“将军阁下,对中国功夫有何见教?”

罗姆说:“太神秘了,太刺激了,刚才我如睡梦中一样,就被人家摔了出去。不可思议,我要向你们学习!”

李宇平说:“将军阁下,这老汉给你留了情面,若不然,你可能早摔得筋骨断裂,倒地不起了。”

罗姆说:“有那么可怕吗?”

李宇平耸耸肩笑而不答。

罗姆接任“魔鬼训练”,蒋介石对特训师进行了两大调整。一是,整编四个团重新纳入“魔鬼训练”,二是原空缺两个处人选由他任命批准补齐。政治处升格为政治部,由他的贴身秘书徐光春任主任,还受准将军阶。主管党务、人事。这样吕方完全被架空。

吕方带团在京城“实际训练”总计十八个月,京城治安局面已大大改观。但是蒋介石对李宇平说:“此人工作认真,但此人胆大,不可重用。”吕方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蒋介石在不在南京城,都能收到准确信息。

李宇平虽没把蒋介石原话告诉吕方,但吕方一听一看心里就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早与来迟。现在吕方反而更心安理得。他对李宇平说:“咱们这是无官一身轻哩!最合我心愿,我可自由了。从明日起,我可休闲休闲,游游山,玩玩水,我还想去大上海逛逛大世界哩!”

李宇平说:“你千万要忍一下。今后你出门要带几个人,千万别单独行动!”

吕方说:“怕什么?咱不偷不摸不砸明火,他们就想害咱?”

李宇平说:“小心莫大意,小心点好!”

从此,吕方不叫跟随,自己光杆一人转石头城山水,很快把石头城的景观欣赏完,一鼓作气,去了九华山。九华山离南京有五六百里,吕方四天就走到了。先游山,后转寺。拜了佛祖,在寺里小住几日,又欢天喜地地返回南京。这一来二去地用了半个月。可把李宇平急疯了,派出十几批人马去外寻找吕方。正在这时,吕方晃晃悠悠回来了。李宇平一见吕方,高兴地直抹眼泪。

吕方抱拳说:“把老兄急坏了吧?小弟这厢有礼了!是这样,我玩得兴起,在安庆时,你曾说过四大佛教圣地九华山,所以我一气走到九华山。进了寺院,拜了佛祖,小住几日,我就回来了。请老兄消消气,下次再出去,一定打个计划。报告……”

这年,听说湘赣共匪已经向西转移,蒋介石正派兵围追堵截。所以,三天五天飞赴贵阳、昆明、重庆、成都。蒋介石不在南京李宇平就有自由时间。李宇平对吕方说:“明日外出我陪你。”

吕方说:“是你外出我陪你,还是我外出你陪我?你刚才说的话把我弄糊涂了。”

李宇平说:“我明日回家,你陪我去!”

吕方说:“这就对了。可这城中不可一日无主,这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我陪你回家,准有人告密……”

李宇平说:“无所谓,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大气候!”

第二天李宇平开车,吕方陪同,一起回家。李宇平自到安庆后,就在安庆娶妻成家。即使在安庆,李宇平也很少回家。到了南京后,本想将家迁居过来,但一看那环境,就没有迁移。一般情况下,两个月回一趟安庆。自“魔鬼训练”以来,军务繁忙,半年才抽时间回趟家。这次让吕方陪同回家,是想散散心,消消气。政治部主任徐光春,原来也是黄埔四期学生。开始和李宇平一样,给蒋介石当贴身护卫。李宇平去了安庆,徐光春当了蒋介石贴身秘书。

蒋介石是浙江奉化人,他特偏爱老乡。徐光春是浙江瑾县人,此人会说话,更会阿谀奉承,口甜如蜜,蒋介石喜欢他。所以这次授他准将军阶,副师长级主任。徐光春上任以来,处处挑剔,经常说吕方闲话,话中还经常带有浙江骂人的俚语。李宇平劝他做人要正派,不要背后骂人家,二人因此不断争吵。这次李宇平派人去外寻找吕方,徐光春就冷嘲热讽地说:“或许去投共党了吧!”

李宇平当场骂了他。心里还生闷气,决定回家住两天,避避邪气。这趟回家,来去一共四天。刚回到营地,徐光春就给李宇平一个下马威。他说:“校长前日下午来电,要你三日之内赶到成都。”

李宇平问:“你为何不去找我?”

徐光春说:“我说你带吕副师座回家去游山玩水啦!”

李宇平气愤地骂道:“你他妈是个混蛋!老子半年多没回家,这趟回家,你他妈给念丧经!今日正是四日,我要到成都,哪里还有飞机?唵?你这不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吗?”

徐光春一看李宇平真急了,他就蔫了。因为他既知道李宇平回家,也知道李宇平的家在哪里。如有急事,本可以派车去通知李宇平,就不影响执行去成都的命令了。

李宇平说:“你马上给校长回电,就说我明日赶到成都。”

徐光春应声就走,那黑豆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吕方。吕方看此人心里别扭,心想,此人欠火候。

徐光春从小练南拳。轻功、硬气功都有独到之处,器械类最善刀功。暗器以飞镖见长。他身材干瘦灵便,蹬墙上房赛似狸猫。因他常听李宇平在校长面前吹嘘吕方功夫如何如何高,他甚是不服,心里总是这样想,你李宇平功夫平平,你可是桌子底下放风筝——出手就不高。他吕方可能就是比你高一点罢了。他这次来特训师任职,却比李宇平低,心中不满。他一见吕方,心中就生气。在李宇平的力荐下,一个三教九流的坯子,竟然连升十级,一步登天。他有何功、何德、何能,爬得这么高?难道他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吗?

李宇平去成都之前,把吕方、罗姆、徐光春叫到一起,郑重地说:“我走后,师里一切工作,由吕方主持。”

李宇平前脚走,徐光春后脚就骂大街,吕方也不理他。只命令他去四个团里收取各团的工作总结。罗姆不管谁主持工作,有他的活干就行。

从此,吕方在徐光春的心理结下更深的梁子。

罗姆在特训师用魔鬼训练法,主教一年后提出结束训练。罗姆说这个师训练有素,所以用一年时间的超级训练,足可以成为王牌师了。报告送到国防部,国防部又转到蒋介石手中。蒋介石看后批复:同意结束训练。

罗姆离开之前,全师举行特别欢送大会,蒋介石发来贺信,国防部派来参谋总长。这次欢送大会,其实是验兵大会。警卫团表演集体擒拿拳。其余三个团各选十个士兵,表演不同姿势、不同枪械的点射、连发。警卫连表演对练“空手对双匕”、“白手夺枪”、“单掌开石”。最后四个团的尖子兵混合对抗赛。散打、摔跤、拳击比赛。上午十点开始,一直演到下午两点。罗姆对东方功夫没有见过,这次大开眼界,心里非常高兴。

为答谢全师官兵的厚爱,罗姆提出要和师里任何人进行一场表演赛。要求每个团选出一至二名来和罗姆比赛功夫。

各团都有各团的想法,面面相视,都没出来人选参加。正在这时,政治部主任不请自来。他跳上台说:“罗姆先生,本人非常想和你试一试功夫。但我最想的却是和吕副师长切磋技艺。不知吕副师长可赏脸否?”

吕方心里明白,这是有意挑衅。就说:“你是应罗姆先生的挑战而登台表演的,你可先和罗姆先生表演,如何?”

罗姆说:“徐主任,既然登台应我挑战,为何又指向吕副师长?你这是想借花献佛吗?好,你不愿意和我比赛,那我先退场,看看你的功夫!”

罗姆趁机下台。因为罗姆清楚,徐光春有意向吕方挑战,谁能取胜,自己都是坐山观虎斗。

参谋总长总想看看吕方的功夫,所以口里就说,请吕副师长上台。李宇平心里有杆秤,徐光春有意挑衅吕方,肯定当场出丑。所以鼓动吕方说:“人家挑战,你为何不应?”

吕方听了也憋一肚子火,就说:“我怕徐主任栽跟斗!”

徐光春听得清楚,火气不打一处来。就说:“我叫你一声吕副师长是高抬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要一交手,谁胜谁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哩!”

吕方笑眯眯地不接话,跳上台说:“先比什么?”

徐光春说:“先比射击!”徐光春说完,掏出手枪一甩腕子,一枪把天上飞的一只山雀打下来。吕方接过手枪,推上子弹,向天上看,一只燕子翩翩飞来,吕方看了一眼,扑身倒地,在倒地瞬间勾动扳机,枪响燕落。士兵群一阵惊呼。

徐光春红着脸说:“下一步打飞镖,‘注意’!”刚说完话,飞镖就打出去!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两丈远,说时迟那时快,飞镖直扑吕方面门打来。躲闪已来不及,吕方一低头,要用天灵盖来接飞镖。只听“噹”一声,头将飞镖击落在地。再看吕方额头,只留下一个白点。全场一片欢呼。

罗姆惊得张大嘴,参谋总长暗暗伸着大拇指。李宇平坐椅子上,面无表情,喜在心里。徐光春吓得愣了神。

吕方笑眯眯地捡起飞镖,送给徐光春说:“徐主任,还用我发镖吗?”徐光春臊得无地自容。

徐光春原以为这一镖打不死吕方,也让他半残!谁之吕方有铁头功,这支飞镖只是小玩闹!

吕方说:“徐主任,下一步比什么?”

徐光春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这么下场,总得找点面子回来呀。一嘬牙花子说:“咱们比拼刺!”

吕方说:“报告参谋总长,真刀真枪我怕伤了徐主任,改用教练枪怎么样?”

参谋总长说:“那听听徐主任的意见?”

徐光春说:“不是怕伤了我,而是怕伤了你。可话又说回来,上战场杀敌人,哪能用木制枪?”李宇平听了,在一旁寻思,徐光春啊徐光春,真不知深浅,快栽跟斗了!

吕方说:“既然徐主任怕伤到我,我怕伤到他,所以我就用两只手,虽然不公平,就算徐主任让我了!”

吕方说此话,损得徐光春脸一红一白的,气得浑身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手攥不住三八大盖。心里寻思,今日我要你姓吕的寿终正寝。老子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参谋总长当然偏向徐光春,就说:“吐出的唾沫摔成钉,说出来的话不许后悔。今日我当裁判。拼刺比赛——开始!”

徐光春端起大枪冲吕方刺来。吕方面对寒光闪闪的军刺只微微一笑,一个侧身闪过这一刺。徐光春这时却来了威风,一刺二拨三挑,紧追吕方不放。一枪紧似一枪,枪刺上下翻飞。吕方想,空手夺枪,易如反掌。且要耍这小子一回。马上运气,把在“飞云寺”和老方丈学的“太极悬空掌”用上。先躲闪避开刀锋,只一忽儿,功力开始发作。三八大盖枪身四尺二寸,上了刺刀,足有五尺半长。枪刺非常锋利,即使连捅二十人,枪刺也不会卷刃。徐光春恨不得一枪刺死吕方,以解心头之恨!谁知此时越气越恨越力不从心。虽说徐光春的拼刺法旣正规又标准,而且还有技巧。但对吕方来说,不过是捆了刺刀的烧火棍。不论徐光春劈、刺,还是翻身撩拨,招招落空。几招不爽,心中火起,正在这时,却见吕方身形和两臂不躲不闪,身随枪走,臂随刀行。徐光春的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子了,他的一招一式全由吕方的身行动做而左右。吕方身形矫健,两臂动作如行云流水,徐光春的动作随吕方的动作而动作。这一招令在场的上上下下惊呆了,李宇平心里明白,吕方运用太极玄功!

此时的徐光春如坠云里雾中,不知是什么力量操纵了他。此时他只听吕方一声大喝:“开!”他就被重重地摔到台下,手中那把三八大盖,不知几时被吕方拿在手中。他昏昏沉沉倒在地上,如同进了瞑瞑世界。等他清醒过来后,才看见那把三八大盖被撅成两截!

那把三八大盖是在徐光春手上时,被吕方单掌劈断的。徐光春倒地,三八大盖落地。在场四千余名官兵呼一声站起来高喊:“啊!师座,奇功!”

各团长、罗姆、参谋总长一齐拍手叫好。

李宇平开了眼界,终于看见吕方的真功。

再看徐光春,还趴在地上装腔作势。因为他在坠地之时,头脑已经清醒,他现在是无地自容。李宇平马上命令警卫连长把徐光春扶回房去休息。

李宇平望着徐光春的背影心里寻思,吕方还不止这点功夫,他可是大海里的水——深啦!

罗姆心里特别高兴,他搂住吕方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他说:“在我们即将分别之际,请让我一个德国朋友送给你一个祝福!你的功夫太美了,你的功夫太好了。你的功夫就是一个很好的训练科目。让你训练部队,那肯定是一支世界霸王军队。我可不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吕方说:“罗姆先生,请你提吧!”

罗姆说:“你的功夫太巧妙了,你可以陪我表演吗?”

吕方说:“可以。你可以击我三拳,往我头上、胸、腹部连击三拳,我可以不移动半步……”

罗姆说:“太好了,我要发全力,可以吗?最后也要如摔徐主任那样把我摔出去?……”

参谋总长说:“西方人的拳击力量可以达到四百磅,他体力足,一拳把你打飞了,你可要考虑好了!”

吕方说:“我不会拳击,但我可以接他的拳击。参谋总长放心,可以敌他三拳!”

罗姆听了一直摇头,表示怀疑吕方能否经得住他的三拳?嘴里说:“吕副师长,你真有这么深的功夫?那你可要吃苦了!”

吕方站在台上笑眯眯地点头。罗姆松松双臂,扭动扭动脖子,说:“吕副师长,我可要出拳了”罗姆运一口气,一记直拳直击吕方的鼻子,这一拳击出,一般人会口鼻流血,仰面倒地,一厥不起。而打在吕方的鼻子上,震得罗姆倒退三步。罗姆以为自己间歇发昏,挤挤眼睛,看看吕方,纹丝没动,心里叹服。罗姆运足气,击出第二拳,这一拳击在吕方的当胸,如击在石板上,疼得罗姆呲牙咧嘴,如五指骨裂。再看拳头,指骨皮落渗出血来,心里惊奇。第三拳他换了左拳,直击吕方的腹部。这一拳如击在棉花套上,本想回拳,不知什么力量,那拳就被吸在吕方的腹外。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吕方站在原地,三拳没打动他。笑眯眯地对罗姆说:“罗姆先生,你能从我身上抽回拳头,才算你力大无穷!”

罗姆心中生气。我的拳头击打力达四五百磅,难道我连抽拳之力都没有吗?于是重新运足气,全身用力猛拽,使足了吃奶之力,也没拽出这个左拳头。台上台下人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吕方并没有用什么力量,就靠自己的无形功力吸住罗姆的拳头。此时罗姆终于气馁了,只好说好话:“吕副师长,求你宽宽手,放我一马,我这里拜托了——”

吕方哈哈一笑说:“你只管用力。”罗姆用力一挣,左拳终于挣脱吸力,但罗姆却被惯力重重地摔到台下。吕方飞步起身,扶起罗姆,说:“你的要求达到了——”

罗姆说:“你的功夫太奇妙了,我多么想和你学习,只是太晚了。”

吕方扶起罗姆说:“太对不起了,算是临走给你留个纪念吧!”

这场表演把在场的官兵都看傻了,参谋总长暗暗称奇,李宇平赞叹无比,士兵们一遍又一遍高声喝彩。

罗姆离开南京去上海,他将在德国驻上海领事馆工作。第二天,国防部参谋总长、李宇平、吕方三人送罗姆到南京火车站。罗姆再次表示,如有机会,他要向吕方学东方功夫。他搂住吕方久久不忍松手。这个西方大个男子,虽有野兽般的骠悍,却有一腔特人性友爱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