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林宇刚睡醒，眼睛看东西还朦朦胧胧的，对着几天不敢靠近他，连慢跑都借口躲开的人问。
“我只是想吃鸡蛋。”
林淼思前想后，觉得或许，他生气的原因是那个吧。
蛋壳，垃圾。
不过，他真的好容易生气啊，也好难猜原因。
林宇接了点水抹眼睛，然后就看见她下巴的泡沫。
他刚才路过的时候，她正在刷牙，急不及待地就扯住了他。
“你不能吃鸡蛋，会吐的。”
“我现在能吃的。“
“不吐了？”
“不吐了，鸡蛋这么有营养吐了就太可惜了。”她从镜子里发现了自己脸上的白沫，手指按着镜片里面的人像，笑容慢慢扩大，“你不要生气了。”
林宇的袖子在刚才接水的时候沾湿了，他捏着着那一小块，湿答答的，觉得很不舒服。
“有一次生病，我爸给我做了蛋羹，我吃完就好了，很神奇，是不是？”
林宇在前头如履平地地走着，后面的人疼得偶尔呼呼地出声，却也说得兴致勃勃。
“蒸蛋，煎蛋，炒蛋，蛋羹，鸡蛋还能做什么好吃的？”
“蛋饼。”
“对，蛋饼好吃。”
“蛋炒饭。”
“蛋炒饭好香的。”
“荷包蛋。”
“哇。”
林宇抬起脸，嘴巴高高地翘着。
微风拂来，全身上下都舒展开来，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头间发出的哒哒声。
那种用十几圈，几百个个俯卧撑，无数个卷腹和引体向上换来的骨头与骨头间的弹响，就这么忽然就出现了。
入秋了，树叶落了一地，树叶随处可捡，可是风也大了，扔树叶这个游戏在一年中月亮最圆的那天中止了。
“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林志宏拎着礼盒出门，今天校工聚餐，他穿上了平时甚少会穿的正装。
林宇抬头看，果然，天上的月亮玉环一样，又清又圆。
他拿过昨天吃剩的咸脆花生，一个一个剥着吃，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小半袋，花生壳还是放在桌子上的，可花生衣他就没办法了，掉得到处都是。
林宇一点一点地收拾完，再坐下的时候他拧开杯子，一口一吹气地喝着热水。
他好像吃太多花生了，一晚上倒了好几次的水，当他从房里出来准备再次去倒水的时候，林淼回来了。
她略微动了下脖子，林宇想，这应该是打招呼。
她情绪不高，他看出来了。
他站在她房间门口，看着她把头上的那几只金光闪闪的发卡给拿了下来，然后又把拧成几股辫子的发给解开，及踝的白色裙子因为她的动作升直小脚肚。
头发里面还藏着黑色的一字发卡，她取不下来，倒是有几根头发被扯掉了，林宇看着飘落在地板上的黑发，走了过去。
林淼平时醒得很早，可今天她是被叫醒的。
她僵着身子换上了简玲拿来的裙子，任由她在她的头上拉拉扯扯，几厘米的中跟她穿着还是有些不稳。
好在，简玲说好看。
那是一间高级餐馆，在临昌最贵的地段，拥有最大的招牌。
林淼进旋转门的时候眼睛都不敢转一下，生怕会有撞到玻璃这种难堪的情形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和妈妈在几个挽着高发髻，精致服饰女人热络的招呼中落了座。
林淼看不出她们的年纪，只觉得她们都好年轻，所以当她妈妈叫她喊姨的时候，她是迟疑了一下的。
“你白阿姨家有个女儿，明年也要升学了，她知道你在安华念书，总说要见见你。”
“白阿姨好。”
“你好。”白阿姨递过一个小盒子，用缎绸打着的蝴蝶结很漂亮，“第一次见面，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还是你妹妹选的，她也不让我看，希望阿水你喜欢才好。”
“白白选的礼物错不了的。”
“就是，白白上次帮我选的那条披肩连我老公都说好。”
其余的几个人都笑着聊起来。
她们聊天的内容是一个古灵精怪又讨喜的女孩，林淼想，她应该就是白阿姨的女儿了。
简玲也笑着，“我都好久没见白白了，今天怎么没有把她带过来？”
“他爸跟我抢人呢，我哪里抢得过他？”
林淼把礼物放在膝盖上，刺绣的桌布很长，盖住了她的双腿。
白阿姨问了一些学校的事情，林淼如实地说了，好的不好的她都没有隐瞒。
“上菜吧，”白阿姨挥手喊了一声，羡慕地看着简玲，“你闺女真乖，比我家那个调皮鬼不知道要省心多少，还是你有福气。”
“安静过头了，女孩子还是要活泼一点才招人喜欢。”
“就怕活泼过头了收不住呢，你看我的女儿。“
“白姐你这叫什么话？下次见到你闺女我非得告诉她。”
“可别，太能闹了，最近闹得我头都疼。”白阿姨边说边摇头。
“看你说的，白白我们都喜欢，你嫌闹，那我把她接走算了，我婆婆上次还跟我念起她呢。”
另外一个莫阿姨出声，引来阵阵欢笑。
菜色很丰盛，白阿姨给她夹了好几次菜，林淼把刚进口的一块肉急忙吞下，然后说了声谢谢。
“多吃点啊，不要只夹面前的，是不是其他的菜夹不到了？”说着转起了旋转台。
“能夹到的。“
“能夹到就行，你不吃龙虾吗？这里的龙虾很有名的，阿姨帮你拿一个。”
“谢谢阿姨，我自己拿就行了。“
简玲摸了摸林淼的头发，“看你白阿姨多照顾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了。“
林淼点头，眼帘半垂地看了一会，然后照着她们的样子戴上了薄薄的手套。
龙虾摆在正中间，她够不到，起身的时候有东西从腿上滑落，等到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已经太迟了。
声音很清亮，很清亮，她甚至觉得有些悦耳动听。
林淼想，那份礼物应该是水晶之类的东西。
她愣了片刻，慌张地看向简玲，她只盯着地上，没有看她。
还是白阿姨先拽住了她，“别去捡会割到手的，没事，先不理它吧，等会再让人来收拾，我们先吃饭，大家都别停手啊，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坐下吧。”这次说话的简玲。
林淼呆呆地点头，不知道是手套太滑还是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手上的龙虾应声掉落在汤盆里，眼睛被飞溅起的水花灼了一下，她猛地闭上，只听到白阿姨惊呼的一声。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龙虾的钳子还露在汤盆的外头，仿佛是两把利器，插在她的两肋，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