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紧张，已经打了好几个嗝了，林淼吟着笑,“没关系，你慢慢说。”
对方的脸涨得更红了，他咿咿哦哦像是挤牙膏一样把话说完，看都不敢看那张温柔的面孔一眼。
林淼在校门口看到了林宇，穿着那套艳红色的队服，她快跑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体育馆那边有比赛，我来看看。”
“那还要回去吗？”
“不用，跟你一起回家。”
这个点已经是放学好一会了，所以公车上的学生不是很多，他们在后面找了位置坐下。她抱着的书包很大，他用手提了一提，还很重，他拿了过来,“最近学习很忙？”
“嗯，要准备升学了。”
“你成绩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还不知道呢。”
林淼拉开书包链子，从里面拿出一块蛋卷，撕开包装纸，给他。
“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男的？”
一直直视着前方的人转脸看他，他一口就咬掉半块蛋卷,“刚才在学校和你说话的那个。”
“哦，我同学。”
“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问我考哪间学校。”
“为什么要问你？”林宇把另外一半咬掉，“你告诉他了？”
“可能是想做个参考吧，没，我还不知道呢。”
升学的事情让林淼忧心忡忡，连饭都吃不下，本来单薄的身子变得越来越骇人，这可急坏了林家夫妇，特别是林志宏，又是药补又是炖汤的每天准点奉上，可就是没有让她发白的脸色红润一点。
简玲看着她的下巴一天比一天尖，拍桌子，咬牙买了一根老生参回来。
盛夏七月，她竟然盖着厚厚的棉被，林宇探进被子里摸她的手，冰的。
她在做噩梦，冷汗浸湿了发际线的毛发，整个身体一抽一抽的。
林宇把她摇醒，拿过桌上的人参片给她含着。
“哥。”
“做恶梦了，梦到什么了？”
“梦到哥哥了。”她说话，嘴巴一阵苦涩，人参很苦，呛得她咳了起来
“我让你做噩梦了？”
“不是。”
“我在这里。”林宇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的，所以才是做梦呀。”林淼虚虚地笑着，反握着那只很热的手，“我困了。”
“睡吧，”林宇轻揉着她的太阳穴，“睡醒了，病就好了。”
简玲看着学校发来的通知书喜不自剩，左看右看地看了好一会才拍在胸口，女儿的脸色虽然还略带苍白可是也已经在慢慢康复了，她很欣慰,“阿水这阵子辛苦了，想要什么？爸爸妈妈给你买。”
林淼憋着气把一碗苦药喝下肚，这是简玲找中医开的，说是补气益血，她现在每天都要喝三碗。
“我想想。”
“好，想好了跟妈妈说啊。”
林宇有一个集训，整个□□月都封闭起来，每周只能打一个电话回家报平安。
集训的人很多，几百号人，电话亭却只有几个，到了规定报平安的那天，打电话的队伍排得连尾巴都看不见。
田径队里像他这样每周都去排队的人很少，他们多数是几个星期去一次，队伍太长，天气又热，他们都不怎么乐意去干晒着。
精力旺盛的年纪，即使是操练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闹。
十几岁的年龄，谈得最多的就是异性，这个话题在林宇的寝室从来没有断过，只是今天好像更激烈了，原因是寝室的老大在排队打电话的时候看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孩，正挠心挠肺地讲述着这段罗曼史的经过。
“高的？那是不是咱们田径队里的？”
“去，田径队里女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来来回回都不知道看过几百次了，没有线索就闭嘴啊。”
“老大你不能怪他呀，你统共就说了两句，一句高的，一句漂亮的，没了，我们又不是神仙。”
“哎呀，可惜当时离得太远了。”
“你就吹吧，要是有胆，当时就应该立马上啊，事后诸葛亮顶什么屁用？”
“猴子最近胆儿挺肥？”
“嘻嘻，我刚才说什么了？我自己动手不劳烦老大你老人家啊。”上铺摇了起来，猴子吭吭哧哧地做着自罚的卷腹。
“大宇你不是每次都去排队？怎么样，有没有见到老大说的那位佳人啊？”
“没有。”
老大有些焦急地吼：“她在二号机打的电话，你今天在几号机排的队？”
“一号。”
“那你没看到？”靠门的床倒下一张脸，“旁边就是了呀？”
“这么多人。”
“人是多没错，可女的不多啊，你这小子排队熬着的时候就不会动动脖子，看看前后左右什么的？”
“我没注意。“
“失策了，佳人啊，你在哪儿呀！”
其余人捂着耳朵，任由老大鬼哭狼嚎。
“老大你会不会是老眼昏花了呀，就咱们念体校的，就算样子本来不错，日晒雨淋的也成了块黑炭头了，还怎么佳啊？”
一个枕头飞过来，猴子抱头逃窜。
“让你诋毁我佳人！该！”
“比起老大你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幻想出来的佳人，我还是觉得大宇那位要靠谱一些，怎么的？跟兄弟们分享一下。”
上床的底下有一块木屑半掉着，林宇无所事事，又抠又扯地就想把它弄掉：“没有。”
“行了，就你每周盼着打电话那个猴急样，你当我们瞎呀。”
“对对对，大宇你肯定有猫腻。”
几双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给家里打的电话。”
“切！你也太小气了吧，这样掖着藏着干啥？我们又不会挖你墙角。”
“就是就是，分享一下呗！”
“漂亮吗？长啥样的啊？”
老大的下床看不过眼：“我作证，大宇说的是真话，我今天就在排在他后面，说话的是一个男人。”
“你排在他后面？那你有看到我的佳人吗？”老大的希望重新升起。
“没有。”
“我掐死你们这群死木头！”
他们闹得厉害，铁架床快要散架一样乱动，终于把木屑拔下来的林宇起了身。
洗漱台上长满了青苔，一个水龙头坏了，哒哒地滴着水，林宇拧了又拧，烦人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基地的操场，已经是将近宿舍关门的时间了，可那里还逗留着不少的人，可能是因为今天实在是太热了，他们还想吹一会凉。
电话亭就在操场的左侧，一排三个，孤零零地驻扎着，不是打电话的日子没有一个人靠近它们。
“看什么呢？”
“没什么。”
林宇扯过他那条挂在尼龙绳上的毛巾扔进水桶里，进了洗澡房。
老大拍门,“又洗？你今天都洗几次澡了？你小子身上长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