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夫妇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因为简玲决定要开店了。

本来光是找铺面，装修的事已经够忙活的了，偏偏证件执照迟迟下不来，简玲心急如焚。林志宏挤着时间陪她到处奔走，这样一来自然是照顾不到家里的，于是他每天给林宇他们留了饭钱，让他们去外面吃。

不过林志宏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只在外面吃了几天就没有再去了。

林淼刷着碗，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问，“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房间，玩不玩？”

“我不会。”

林淼家里没有麻将桌，所以对于为什么会有一副麻将出现在他房间这件事她也说不出来原因。

不过，他好像还挺喜欢玩的。

林宇用拇指在牌面上摸了一遍，不太确定地说，“索子？”

林淼回想了一下他刚才跟她讲的内容，一条一条那些是叫索子吗？

她用同样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绿色的条。”

绿色的条？她把索子说得真可爱。

“那就是九个绿色的条。”

“对了。”

林淼把牌翻面，九索。

“再来，”林宇摸了一张牌，把牌面亮给她看，然后用手指摸索着上面的刻痕，“筒子”

林淼点头。

筒子她记得住，索子待会还要再教一次。

“九筒。”

“又对了。”

“都是九啊。”

“好意头。”

“这个是单字？”

“不能说了，你自己猜。”

“东。”林宇说着同时翻开牌子。

林淼看着那个东子牌，伸出手摸了一下，“对了，就是东。”

林淼窝在沙发上，手指被她掐出了一个个印子。

“一定要马上做手术吗？”简玲徘徊不定，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升高，“我知道迟早要做，可是现在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吗？如果能用药物控制着，我们也好腾时间再想办法呀。”

“这算哪门子医生？你们去的哪家医院？靠谱吗？”

“那十万块我都拿去结仪器款了，我告诉过你的，先拿回来？林志宏你开玩笑呢，花出去的钱还能拿得回来吗？”

“家里的钱都用在店里了，户头里就只有你上个月发的工资，你问我怎么办，说了先治疗，你不是不肯吗？一时半会的，我去哪里弄钱？那些是客人......”

“薇薇，”林淼脱口而出，“妈，可以找晴姨帮忙吗？”

简玲看了走到她跟前的林淼一眼，无可奈何地对着电话说：“行了，我去给小晴拨个电话，不过我不保证她会答应啊。”

林淼站在校门口不动，铃声已经响了，有人压着闹铃匆忙赶来撞了她一个趔趄，“你发什么呆？快，校门要关了。”

“我不进去了，”林淼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扬开沙子递还给他，“这本书我也有。”

“是吗？这本书可好看，你看到哪里了？……要迟到了……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迟到了！！”

“同学，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林宇坐了一个晚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一下，幸好很快就恢复了。

他装了一碗白饭，用热水泡了，半喝半吞地吃进了肚子里。

家里两天没开伙了，自己用什么填肚子都行，可在医院守了几天的人不能这么随便，这么想着，他就来到鸡棚抓了一只母鸡，然后又到后山摘了些蔬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在天井边淘米的人。

“我下了三勺子米，够不够？”

“够了。”

“我看你杀了一只鸡，是要炖汤的吗？”

“嗯。”

“已经在炖了，不过鸡汤还要炖几个小时，先做几个菜送过去吧。”

“中午已经叫饭了，晚上那顿我再拿饭过去。”

“那，”林淼看着洗好的米，“我煮你吃的量就可以了，剩下的晚上再煮吧，吃剩饭不好的。”

“我吃过了，还是煮一点吧，你吃。”

“我也吃过了，”林淼把他扔掉的嫩叶捡了回来，“你去睡一下吧。”

“不想睡。”

“还是睡一会吧，眼睛下面都青了。”

林淼蹑手蹑脚地起来，床上的人蠕动了一下，她又坐了回去。

掰着的手指被人拿着，盖在了他的眼睛上，他像只蝉蛹一样拱了几下，然后头就枕在她的腿上。

“睡不着？”

“是。”

“手术很顺利，你别担心了。”

“二叔打电话回去了？”

“昨晚打的。”

“那你还来。”

她的手冰冰的，贴在他皮肤上很凉，好不容易容易冒出来的睡意没有了。

“嗯，还是来了。”

手指被捏得有些痛了，林淼皱了一下眉没有啃声，他的头靠在她肚子上，喷出来的呼吸热得她颤了一颤。

她的身体慢慢斜倒下来，眼前的画面刷下，整个世界好像都跟着倾斜了。

倾斜的速度很慢，他的手在她腰上控制着力度，所以等到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没意识过来她为什么会由坐变成躺的。

“别动，我想睡觉了。”林宇把刚爬起来的人拽了下来，拉上被子。

好暖，比穿大衣暖，比晒太阳暖，比烤火暖。

暖会让人毫无抵抗力的，特别是她这么怕冷的一个人。

林淼睁开眼睛，房间很简单，跟他在她家里住的那个房间相差无几，一张床，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个柜子，没有了，不同的是，这里更大一点。

她没有看到闹钟之类的东西，从外面看也看不出钟点，她把圈在腰间的手轻移开，手臂收进，她又被带进棉被里。

本来绑着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她摸着找皮筋，手腕有束缚感，她抬起手，是她的皮筋。

“被我压着了，”头顶上有热熏熏的空气在盘旋，“再睡一会。”

林淼侧躺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间的一角，“要赶回去了，我妈不知道我来了。”

“我应该不回体校了。”

她顿了一下，转过身。

“我跟我妈商量过了，她也同意。”

“市里马上要选拔了，选上的话就可以进省队了，你机会很大的。”

“就算进了省队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能指望用跑步来赚钱养家吗？这太不切实际了。”

林淼不停摇头，“你是因为现在太累了才会这么说的，先休息一段时候好吗？人累的时候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我刚才休息得很好。”

“等大伯醒了再说，好吗？”

“他早上醒过一次。”

“大伯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别想骗我。”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成功将他逗笑了，从知道父亲得病开始到今天，他的脸上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表情，虽然林宇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没说话。”

有些决定不是由人来下的，是由环境来下的，他的父亲穷了一辈子，深谙这个道理。

“还有其他办法的。”

林淼轻轻地刮了一下她因为惶恐而扇动着的眼睫毛，“别怕，你要是怕了我也会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