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碧玲心里一震，咬着嘴唇呆看台上的木林森。那个彻夜不眠的女孩就是她，而这事就生在昨晚，一直无法平静的她频繁地打开台灯看时间，但没有他记得那么清楚是八次。原来，他一个晚上就一个人在校园里度过，不眠不休地注视着自己的小窗子，只是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她的影子。铁盒上有过湿痕，不管是夜里的露珠还是他忍不住滴下的泪水都已经叫赵碧玲失控。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赵碧玲掩着自己哭泣的脸，急急地冲出了教室。

“木林森，说重点，你们的班主任都被你气哭了！”训导主任气得就要爆炸，恨不得上台将木林森扯下！

“好，现在说重点了……”木林见赵碧玲哭着跑出了教室，更加愤慨，他环视了一下都在呆的同学们，突然弯下腰，将自己的拖鞋啪的一声甩到讲台上，“去你妈的中学生不准穿拖鞋，去你妈的中学生只能留平头，去你妈的中学生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去你妈的保证书！……”

木林森从口袋里将手头上的纸张撕得粉碎，扬手洒落，继续喊道：“老子今天就自动辍学！”

木林森鄙视了一下蔡子安和训导主任，光着脚告别了那个他有万千个不舍得的理由的教室，留下讲台上一双拖鞋对着教室另一边的黑板。

台下一听木林森要辍学，一阵哗然。

“木哥，别冲动！…”胡文伟坐在前面的位子，连忙起身追了出去。陈志钦见状也赶紧跑到木林森的座位上准备帮他把书包带上，现他课桌里空空的。李宗看见他一整天一本课本都没有地坐在位子上，身上仅有一个盒子。也许，辍学早就在他的打算之内，不像胡文伟所说的是一时冲动。

训导主任气得脱下自己的皮鞋就想向木林森扔过去，顾及到自己的身份，方才作罢。

“这位同学……”训导主任拍了一下林招妹的肩膀。

“什么事？老师！”小胖回头，惊讶地看了下训导主任。

训导主任一怔，觉得小胖有点眼熟，“我认识你，你好像叫张学友？”

小胖吓了一跳，训导主任不是认得他，是记起当初他写给韩艺的那封用张学友歌名串成的情书。

“张学友是我的小名，请问老师有什么事？”

“帮忙扶书记回办公室，你身子长得比较壮。”

小胖仔细一看，才知道大病初见好转的小安子快被木林森气晕了，走路有点蹒跚。

赵碧玲看完木林森所写的信，应约来到那片有鱼腥味的沙滩上，只是有点晚，木林森早就在那边等她。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来到这片沙滩，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次是开始，第二次便是结束，这样的安排似乎就不必要担心在中间会留有太多的依恋。

沙滩上多了一个木筏，竹板上被浪花打出了好多细小的洞，而且还结着一层青苔。虽然它浑身是伤，但至少比那些大船自由，才会受到浪花的眷顾和大海的怀抱。

赵碧玲看到那木筏，有点羡慕它的命运，至少它所拥有的自由是自己或缺的。如今的她无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赵碧玲静静地在木林森身边坐下，尽量做到不哭。他尽量给她微笑的表情。

只想暂时忘记一切，安静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这是不是对现实的妥协。

沙滩上沉默了片刻，海里的浪花挑破了他们心里的躁动。赵碧玲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真的决定要走了？”

“我在信里都写得很清楚了，只有我走了，才能让你更好地留下。况且我不是块读书的料，家里都是经商，我爸从来没要求我在读书上面有什么建树，准备让我混完三年就回家继承他的生意。”木林森轻松地笑着。

赵碧玲疑惑地看着木林森，一句“不是读书的料”就能考得全年段第三名的成绩？那可是有五六百名的学生的一个年级啊。

“我那只是为你而读，只想证明喜欢上你并不会耽误我的学习，但结果我们还是耽误了别人……”木林森觉得自己的话题有些沉重了，连忙打住。“我真的只是为你而读，成绩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你说那成绩没啥意义，它就没有意义。”

“谢谢！”赵碧玲又哭了。心里在说：如果你走了，我留着也没有意义，这个学校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成为我的伤心地。

木林森轻轻地将赵碧玲的眼泪擦去：“说好了，今晚只是吹风……”

赵碧玲点了点头，钻进木林森的怀里，腰间的背包搁着了她的身体。她才想起将包打开，拿出木林森新买的那个口琴说：“对不起，你借给我的那个口琴，我不小心弄丢了，这个新的还是还给你用吧！”

“旧的丢了就算了，我再去买一个，这个是我送给你唯一可以作纪念的东西。”

“我不要！这个你一定要收回去！”赵碧玲硬将口琴塞到了木林森的手里。

木林森觉得很伤心，不能理解赵碧玲的行为。

“我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字，留给你做个纪念。我也不打算送你其它东西了，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永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不是？”

木林森坚决地点了点头，眼里已经都是泪花。口琴在抖动的双唇间摩擦，一《心云》的旋律在沙滩上回荡。

赵碧玲出神地聆听着两个人的伤心和无奈，一只手偷偷去摸包里的另一支口琴。那是木林森用了多年的口琴，她只想将他更多的痕迹留在身边。

两人静静坐在海边的一块小石头上，又一《牵挂你的我》的旋律过后，两个人通宵没说过一句话。夜透着漫长的漆黑，澎湃的海水将他们心里的伤痛一片一片撕裂，又寄予凉飕飕的海风吹到他们的脸上。哭累了，她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含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赵碧玲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海边只有她一个人，她是趴在石头上的，背上披着一件男生的衣服，石头旁边是一个放着一个苹果、一个面包和一包牛奶的塑料袋。

沙滩上多了一排远去的脚印。

这是他们的结局！赵碧玲很明白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当她走过一家小店的时候，店里的老板娘叫住她：“小姑娘，你男朋友刚走不久，昨天他的包就放在我这里。……”

“我明白！”赵碧玲只是淡淡回应，便迈着脚步离去。

沙滩上又多了一排脚印。两排脚印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又见那木筏在浪花中自由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