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惊恐的尖叫，所有人都意识到飞艇出问题了。

飞艇还在继续向右划着弧线，而且不断下降。形势越来越危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艇坠人亡。

舰桥内也是一片狼藉。地板倾斜，奥汀只能紧紧巴在地板上，才不至于重又滑回杂物堆。他大声叫着：“大家没事吧？”

“没事。”拉克丽丝和优妮卡挣扎着爬起来。

“别管我们，快把——呃——”是二副的声音，好像是被什么呛住了喉咙，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奥汀扶着桌子竭力站起来，目光搜索着二副。

二副从一堆椅子碎片后面顶出了他的头。他双目尽赤，满脸血污，神情可怖，咯出一口血，冲着奥汀嘶声叫道：

“备用舵轮。”

“备用舵轮？在哪里？”

二副从木板碎片中奋力拔出他的手，鲜血淋漓地一指。奥汀一看，叫了声苦：又是锁！

但他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掏出还没来得及还给圣黛的卡，他摸到锁有备用舵轮的半高柜前，抖抖索索地将卡插进锁孔。然而飞艇一个劲儿地倾斜颠簸，他哪里还稳得住。

“快点！”拉克丽丝疾呼。

“来不及了！”二副嘶叫。

“闪开！”优妮卡怒吼。

奥汀下意识地一闪。“咔——”手斧贴着他地面颊擦过。狠狠地斫在半高柜上。吓出他一身冷汗。

优妮卡用肩撞开奥汀。奋力拔出手斧。粗暴地一顿狂砍。可怜地半高柜顿时化作一堆碎片。备用舵轮露出一角。

奥汀顾不得骂优妮卡。飞快地扳开碎木片。扯出备用舵轮来。优妮卡拔掉原舵轮残留地断桩。奥汀双手一抱。与优妮卡一起用力将备用舵轮装了进去。

“右满舵，盘！——”二副拼尽最后一口气，嘶声大叫，一口鲜血伴随着“转”字一起喷了出来。

“右满舵！”奥汀大叫着，与优妮卡两个人四只手，拼命地盘动舵轮。“盘几圈？”奥汀大声问。

没有回答。

“盘几圈？”奥汀手里不停，重复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奥汀奋力抵住舵轮，飞快地回头一望。

杂物堆中，二副垂着头，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奥汀疾呼。

没有反应。

拉克丽丝扶着板壁站起来，哀伤地说：“他死了。”

死了？

奥汀如中雷殛，浑身一悚。

幸运女神号最后一名船员……死了？！

没有人会操纵飞艇了。飞艇肯定会坠毁了。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奥汀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死奥汀，什么呆，快扳住，快扳住啊！”优妮卡整个人都被舵轮巨大的反转力吊离了地板。她愤怒地一脚踢在奥汀膝盖上，把奥汀踢醒了。奥汀连忙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舵把上，勉强地阻止了舵轮的反转。

奥汀一边用胸口压着舵把，一边紧紧咬着嘴唇，不放自己失声痛哭，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偷流出来。优妮卡的脸就凑在他头边，看到奥汀的模样，她没有作声，只是用头轻轻地抵了抵奥汀。

飞艇渐渐地回复了平衡。

“可以了，可以了！”拉克丽丝忙喊。

优妮卡拉着奥汀跳回地板。舵轮飞快地反旋至平常位置。飞艇一阵轻微的颠簸之后，终于冲出气流团，平稳地飞行在无边的夜空中。

奥汀和优妮卡一**瘫坐地舵轮下方，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乌鸦已经叫嚷着飞窜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光头和他的帮凶坐滑翔翼跑了！”

“什么？！”奥汀惊得从地板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望着乌鸦。

乌鸦在舰桥内绕了两匝，停落在舵轮上，再次强调说：

“跑了两个家伙，我亲眼看到的。不过，其他佣兵都已经被控制住了，这艘飞艇现在归我们了。哈哈哈……”

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均是一脸的死灰。

“怎么了？我们胜利了啊！为什么不一起欢呼？别一付哭丧脸，跟死了爸妈一样啊！”乌鸦叫道。

“会操作飞艇的人都没了。幸运女神号……要坠毁了。”奥汀绝望地呻吟着。

……

全船一百多号人，包括那十几名俘虏的佣兵，问了一个遍，然而，没有一个人懂开船的，更不用说是驾驶飞艇了。大家傻愣愣看着舰桥内复杂的仪表盘，仿佛看到了自己墓碑上的铭文。

“也就是说：我们要摔死了？”米兰达也明白到了形势的严峻，紧紧跪抱着自己的妹妹，仰着头问拉克丽丝。

“不一定啊，也可能在摔死之前，就已经吓死了。”乌鸦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引来优妮卡狠狠的白眼。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乘客代表中有人问。

“是啊，怎么办？”人们纷纷着急起来。

拉克丽丝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全舰桥现在惟一还能保持镇定冷静的，就是她了。她用沉着的语气说：

“天空是最安全的，起码现在我们还在空中，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请大家放心，在飞艇坠毁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办法来。现在，请大家各就其位，挑自己力所能及的先去做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在拉克丽丝的安慰与劝说下，人群开始散开，清扫战场的清扫战场，准备早餐的准备早餐，负责看守俘虏的则尽职看守，整条飞艇在不安中继续运转起来。

只有少数人被拉克丽丝留在了舰桥，其中包括奥汀、优妮卡、米兰达以及两名乘客代表：传教士希丁克和敢死队员红胡子安德鲁。六个人组成了幸运女神号的指挥小组，临时召开了一次决定飞艇以及飞艇上所有人命运的紧急会议。

“无关紧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明确地告诉诸位，幸运女神号……会坠毁。”

尽管每个人其实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句话从人人信赖的拉克丽丝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还是禁不住心一沉。

“就……没有任何挽救的办法了吗？”红胡子安德鲁不死心，问。

“也许有吧，要看我们能尽多大的努力了。”拉克丽丝模棱两可地说。

“现在，有三桩任务要我们去完成：先，安定好大家的情绪。现在是关键时刻，飞艇决不能乱。一乱，什么都完了。所以刚才我才那么劝慰大家。记住，等会儿我们每个人走出舰桥，脸上就得始终挂着笑容，要给大家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明白吗？”

“明白。”所有的人都重重地点头。

“第二，作好坠毁的准备。”

众人一愣。

拉克丽丝很直接地重复了一遍：“没错，作好坠毁的准备。米兰达，我任命你为事务长，负责逃生器械的搜集和逃生人员的筛选。据乌鸦说，艾马士逃离飞艇时，用掉了两具滑翔翼，船上肯定还有其它的滑翔翼，你带人把它们全搜集起来。然后，依据滑翔翼的数量，筛选出逃生的人员。原则上老人、妇女和儿童优先。”

“明白了。”米兰达答道。

“你现在就去吧。”拉克丽丝冲她颔示意。

“嗯。”米兰达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舰桥。

米兰达离开后，拉克丽丝把目光转向了传教士。她说：“教士，随船牧师的职责，是非你莫属了。”

“正想向女士您讨这个任务呢。”年迈的传教士希丁克平静地微笑着，“安抚大家情绪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去准备。”

“我很期待女神号上的第一次餐前祈祷。”拉克丽丝用温和的微笑送走了希丁克，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安德鲁。

安德鲁拍拍自己上臂栗起的肌肉，爽直地说：“我安德鲁只有一身力气还说得过去，女士，您就说吧，要我做什么？搬尸体还是扛货物？”

“安德鲁先生，您在夺回女神号的战斗中英勇的表现，已经证明您的勇气与力量，我希望您能带领水手们保护好这艘飞艇，让她飞得更高飞远。”

“您的意思是要我做水手长？这个倒没问题。只是，要我清洗甲板我还行；让飞艇飞起来，这种事我实在做不来。”

拉克丽丝微微一笑：“放心，飞艇的操纵，用不着您操心。这是奥汀他们的事。”

“什么？我？”奥汀闻言，吃惊地瞪着拉克丽丝，“拉克丽丝姑姑，我什么都不懂的！”

“到目前为止，你都是我们当中做得最好的。”拉克丽丝用赞许的眼神注视着奥汀，“奥汀，姑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奥汀嗫嚅着，小声说：“我可不会开飞艇。”

拉克丽丝装作没听见，手一指某个抽屉：“优妮卡，把那个抽屉打开。”

突如其来的指令。优妮卡只愣了一下，便照做了。抽屉一打开，她啊地一声轻呼，从抽屉里捧出一大捧图纸来。

“这是什么？”优妮卡将图纸捧到拉克丽丝面前，忍不住问。

“航行图纸吧。”拉克丽丝翻捡着图纸，随口答道。

“您怎么知道在那里的？”优妮卡感到很奇怪，拿看神的目光崇拜地看着拉克丽丝。

拉克丽丝淡淡一笑，手头的翻检不停：“说穿了毫不稀奇。你们两个在使劲扳舵，没有看到二副临死前的动作。他手指着那个抽屉，我就知道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抽屉里。果然……”

“哦。”优妮卡和奥汀恍然大悟。

“这张是海图，这张应该是航线图，这张……好像是飞艇设计图纸？很好，要的就是这张。可惜没有操作图，唉……”拉克丽丝一边翻检一边自言自语，最后检出了几张最有用的图纸，扔给奥汀。

“马上给我看懂。”拉克丽丝吩咐说。

“我看不懂。我不大识字。”奥汀只扫了一眼，看到复杂的图案与密密麻麻的注释，一下子便晕了。他呻吟着，苦着脸望向拉克丽丝，“拉克丽丝姑姑，还是您来吧？”

“我要看得懂，还要你来看？”拉克丽丝有些薄愠地瞪着奥汀，“看不懂注释就光看图好了。你不是工匠吗？技艺跟技艺有相通的地方，用心点看，女神号的操纵，就交给你了。”

一句话就把一座大山压在了奥汀肩上。奥汀一想到全船一百多条性命就操在自己手里，一张脸顿时拉成了苦瓜。他还想推诿，拉克丽丝脸一拉，冷冷地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慢慢看吧，优妮卡，安德鲁，我们去货舱。”

“去货舱？”两人不解地望着她。

“对。货舱的木箱里应该有一部分晶石，我估计马上就会用到这些晶石了。”

尽人皆知，晶石是艾泽拉斯主要的能量体，不少交通工具都是以它作为能量来源的。甚至有“占有了晶石矿，就等于占有了艾泽拉斯”这样的说法。拉克丽丝一提到晶石，两人马上反应过来：飞艇的能源快要耗尽了。

“唉，还真是多灾多难啊！这哪是‘幸运女神号’啊，明明应该是‘厄运女神号’嘛！”优妮卡着牢骚，跟着拉克丽丝和安德鲁离开了舰桥。只留下奥汀一个人坐在一堆图纸当中，欲哭无泪。

天哪，谁来帮帮我，帮我看懂这一堆天书啊！奥汀心里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