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胶着的局面，叙灯火有些不耐烦了，但仍然拉动枪栓弹出枪壳，准备第三次的射击。她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是坚不可摧的，多射几发总能将对方瘫痪吧。

她再次抬起狙击步枪。

第三枪再次命中少女。

第四枪、第五枪、第六枪、第七枪……第八枪没能射出。

叙灯火试图扣动板机的瞬间，地面突然破土而出的植物根茎贯穿了枪身，子弹被堵在了枪管之中，击发弹药时产生强大压力撑破了枪身。

枪炸腔了。

事发突然，叙灯火没有任何准备，脸颊被枪管炸开的碎片划伤。不过，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何种材质制成，好几发碎片打在上面都没能损害她那一身衣服。

“吾友，你没事吧？”

“灯火！”

克洛斯紧张地询问，而南宫绮罗也是惊叫了出声。

“好样的，来了个更麻烦的家伙。真是的，接二连三，以为走秀呢。”

抛去手中损坏严重的枪，叙灯火边抱怨，边拭去脸上的血迹。那划伤之处一阵灼热，叫她紧紧地锁起了眉心。

“绮罗，能站起来吗？”

叙灯火缓缓退到南宫绮罗旁边，朝她伸出一只手。

南宫绮罗犹豫了一下，才握住了她的手，借力站了起身。她还是有些痛，但已经好上了许多。

空地四周的边缘，大量树木破土而出，编织出如同鸟笼形状的笼子，将叙灯火等人困在了其中。

“结果吗？”叙灯火挑起了右眉，“凯尔特魔法，真是有够老古董的玩意。”

说完，她的视线锐不可当地射向正对的方向。

那里有身中多枪，体表多处往外流血的破洞，却依然屹立的银发少女。她一只眼被血所染而眯起，但剩下一只眼却依然倔强地、坚定地、充满敌意地盯着叙灯火不放。

叙灯火没有理会那股敌意，因为有更值得注意的事物存在。

广场的边缘处冒出由大量植物根茎扭成一股的螺旋，它像是破土而出快速生长的植物一样往天空延伸而去，直至有了一个人的高度后，往四面八方绽放了开来。

底下是植物根茎扭成的奇特座位。

一名少女坐在了上面。

不过，少女穿着大号的连帽卫衣，风帽戴在了头上，帽沿曳出的阴影遮住了她半张脸颊，在显得昏暗的这片空地里，叫人难以窥见她的容貌。

对方看起来只有十多岁左右。

当然，由于无法看见外貌，对方又是魔法师，这种猜测极其不具可信性。

“……凯尔特魔法，吾之友，这可是很难缠的古典魔法呀！”

克洛斯凑到叙灯火耳边小声地说道，南宫绮罗因为靠得比较近，无意中听见了其中的内容，对其中“魔法”两字感到诧异。

既熟悉却又遥远的两个字。

如果这一切都是魔法在其中搞鬼，一切岂不是解释清楚了？南宫绮罗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在接受魔法是真实之前就有了这一层理解。固然，这不代表她能够轻易接受自己这个猜测，她恐怕还得心理挣扎许久才能真正地接受。

叙灯火自然没有察觉身旁南宫绮罗的心理活动，她此刻全副心神都投注在那名身穿卫衣的少女身上。

直觉告诉她，那才是真正难缠的人物。

“吾之友，对方的魔力保有量有些不同寻常……”

克洛斯的字里行间裹着深深的警戒。

不用它多嘴，叙灯火也早就感知到了，她遇到过很多堪称魔法端“怪物”的人物，其中不缺乏魔力量惊人之辈，而眼前的少女却也能够排到其中的前列。

真是的，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怪物’，又不是西游记，哪里来的孙悟空？叙灯火心中隐隐直觉事情要不妙了，她刚才就不应该顾及到挑灯者手下留情，弄得自己现在陷入了劣势。

二对一，怎么想都是叙灯火吃亏。

克洛斯？克洛斯和自己的相性不合，魔力供给效率太低劣，它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水平，而自己也因为对方的耗用而力有不继。

“真是糟透了！”她狠狠地低声骂道。

纵使局势一瞬间逆转，但是叙灯火不消极于应战，手中在裙下一晃，拔出了她爱用、惯用的朴素横刀。

“破界刀──无乾无坤……”

克洛斯颇为忌惮地念出了刀的名字，几乎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谢谢你帮敌人介绍我的武器啊，克洛斯公爵。你这大恩大德，小女子真的没齿难忘，不过如果下次懂得选场合，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叙灯火没好气地吐槽说，这只猫公爵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武器有何来历一样，不用对方套话，就主动说出了她的武器名字。

──一刀破乾坤，故而此刀前，无乾亦无坤。

无乾无坤是有名的仪具，叙灯火毫不怀疑大部分魔法师都知道它的名字和来历，哪怕叙灯火和应对局已经对其进行过伪装的修改，只剩下刀身部分和传说中一样。

“……我没打算和你为敌，我只想把我的朋友带走。”

风帽女却突然说。

“朋友？”

叙灯火眉头一挑，似乎以为对方口中所说的是南宫绮罗，因而望了南宫绮罗一眼，却只换来对方不解地直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是谁。

“你是说，你要带走的朋友是‘挑灯者’的人偶？”

这是一句不肯定的试探。

其实这件事本身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考虑到那少女只是一具人偶，叙灯火竟然一时之间无法将对方口中的“朋友”两字挂到她的身上去。

在魔法师的世界里，各种非人生物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很难说得上是朋友，大多都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人偶获取人类的知性，存在本身基于主人的魔力，而她为了继续存活下去而替主人办事，这种关系虽然往一方倾斜，但仍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当然，魔法师里不缺纯粹的劳役关系，像是利用诅咒、契约束缚一个人，从而无付出地劳役被束缚者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而，像是把非人存在当成朋友的事情，却反而成为一种少数。

很讽刺，但确实是如此，而叙灯火长期置身于魔法端，概念和认知都受到不可忽略的影响，这也是她刚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原因。

“你是说，没有和我为敌的意思，只想带走你的‘朋友’？”

叙灯火有些难以置信，对方来势汹汹，她还以为对方是打算大闹一场呢！

不过，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南宫绮罗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那种疑惑和她的不一样。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南宫绮罗所诧异之处在于此。

“是的，我无意和应对局为敌。”对方沉稳地应声。

“这倒是好笑了。”

叙灯火真的掩嘴笑了两声，“你这朋友可是最近闹得整座城市的警察焦头烂额的１通缉犯呢。嗯，很不幸，见于你的朋友是魔法端的人，所以这也递到了应对局──我的上司的案头。”

“但你应该不是主管此案的，对吧？”

叙灯火才指出情况，对方立即断言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说得没错，这件事本来就和叙灯火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案件不归她管，她只是基于职责才会过问。

如此，她就没有必要和对方在此拚死拚活了。

但机会难得。

她在赶来的途中已经通知了负责此案的对策官，她的同事，而且也通报了公安机关方面──那位邋遢的陈警官，想必两个部门的人已经在尽快赶来的路上。

没错，叙灯火自知自己现在深处劣势，但待他们赶到时，就是将两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所以叙灯火倾向于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尽可能争取时间。

嗯，哪怕这会让南宫绮罗陷入境地。

不过，她有把握保护好南宫绮罗，到了最重要的关头，她会不惜动用叫自己厌恶之深的妖精印，因为她某种程度上算是利用了南宫绮罗，就算这只是将计就计，她还是利用了对方，既然如此她就得保护好对方。

这是她的原则。

“对不起，绮罗，让你体验到不好的事情了。”

叙灯火转向南宫绮罗悄声道了歉，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缓缓拔出横刀，露出那锋芒黯沉，却莫名地叫人畏惧的刀身。

然后，她再次面向眼前的两人，一名驱使古老魔法，魔力量多得惊人的神秘魔法师，以及挑灯者最高的杰作之一，善使拳法的人偶。

“案子虽然不是我管的，但是你们作罪多端，我也无法就此放过你们，这不符合我的原则，会叫我很憋屈，难过很久，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

手中的刀指向两人，叙灯火眼神变得如剑般锐利。

“来吧，让我们来大闹一场吧！”

而戴着风帽的少女只是无言。

“为什么总是不如人愿呢？”她小声呢喃，“我明明不想伤害她的……”

她？叙灯火不明白对方若有所指的所指者为谁，时至她感觉到从风帽底下探出的视线越过了她，探向她身后的南宫绮罗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