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的秘密,惊爆的真相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21250

女帝脸色如蜡僵在那里,那明黄的龙袍被她揪成一团。

花景颜脸瞬间沉了下来,余光中扫了一眼女帝愕然失神的表情,晴若秋波的双瞳透着各种复杂难辨的感情,思绪万千终只是暗叹一声。他发现如今在场的几人中,就数他算是最没有立场出声说话了。

雪镜风不动声色地将女帝的表情收进眼底,黑瞳最深处有着无人能看透的幽深。

怀疑,猜忌?呵呵,她需要的就是女帝的这种负面影响产生而出的心寒,无论她将御神狐留在身边是真宠还是假爱,雪镜风都要让她知道,彩云国根本就完全不是在她的掌控中,而御神狐更是人如其名,狡黠如狐,手段莫测之人,她所能依仗的除了她雪霓国与雪镜风外,别无它选。

既然雪镜风主动暴露他们两人相识的事情,无论女帝如何猜想惊疑,都誓不会再留他在身边,毕竟一方是来合作攻找雪霓国的敌人,一方则是即将颠覆皇朝的灭国皇子,而夹在其中的第三方百花国,可谓需要步步为营,避免被算计陷入两难之地,留着一个可能的隐患,她半夜能睡得着觉吗?

雪镜风扯回注意力,她目光深沉睿智,对御神狐道:“本殿眼前便如你即将面对的黑暗一般,本殿要走的道路到底有多黑暗,就连本殿自己都无法预料。所以每前行一步都需要防、需要赌。而你却是一个变数,本殿可以将你的话读出来,却无法真正映进心中。所以,别再跟本殿说信任你!”她没有犹豫地抽回了手,这些话亦是暗示给女帝听的,他们如今前行的道路在七国之中举步维坚,一步错,步步错,而彩云国此次前来联盟,如何不能假设是一个变数,一个阴谋?所以,别轻易相信他们的盟约,那种纸上的东西永远比不上真正的利益来得诱人。

女帝久浸官场,与权势阴谋之中长大,自然没有错过她言语中的隐含之意,原来惊怒的杏眸如流星转逝,渐渐冷静了许多,望着御神狐暗自沉思。

而雪镜风见自己的试探算是初步成功,隐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嘴角,回眸却见御神狐双瞳剪水般清亮地看着她,绯红的双唇轻轻翘起,几分魅惑,几分肆意,就那么无所防备地看着她,由着她,像是她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似的。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认为他根本没有发现她步步为营,利用他达到目的的事情。

可是雪镜风知道,心如明镜的妖孽根本就是有意配合,本来欲掩他的双眸让他无法读出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但此刻她却发现她无法顺利地完成这一动作。

“六皇子你既然累了,便与皇夫一道先行回宫歇息吧,本殿与姨母久末逢面,自然需要单独聊一些私密的话,六皇子应该明白何时需要避讳不是?”

终是再次纵容了这妖孽,她本来想留着他继续刺激女帝,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让他听到谈话内容,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虽然这妖孽给人的感觉像是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像是那不羁的风一般拂过却不带走一丝留恋,但雪镜风从总是从他身上感到那刻入骨髓的孤寂与脆弱。

她难道变了,为何一惯薄情,无法在心中放下任何人的她,竟觉得此刻她将要做的事情,让他糜烂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上一刀是一种残忍的事情?

而此时众人身后一直静默不语的花景颜在听到雪镜风的话时却如遭雷击,瞠大美目盯着雪镜风,难以置信!

姨母?她……她方才唤陛下姨母……

女帝虽然曾经有十弟八妹五姐,可在早年间便逐一死与非命,如此皇室嫡亲子孙中只有一皇妹,便是雪霓国的当朝皇后,羽若婧!

那么综合之前所只听到了支字片语,花景颜得出了一个让他手脚发寒,有种眼前一黑的真相。

她……她是雪镜风!那个传说中的废物皇子。

怎么可能,花景颜此刻的脸色比女帝还要难看三分,说不清他为何要如此大的反应,也许只觉突然的震惊吧,但心底为何更有一种灭顶的恐惶。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他们的关系,不就……

花景彦绵缎软绸一身华服,精致而阴柔有脸上显得阴晴不明。

雪镜风,她竟然就是雪霓国的那个七国闻名的断袖三皇子?

说不清内心涌动翻滚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原本以为当知道女装的她是男子时,已经是他难以承受的事实了,如今她却却轻易让震撼再次升级,已经到了他难以接受的极限了。他脑中只有一个词,她是他的侄儿!

侄儿啊……

花景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御神狐一道离开的,他如今甚至有些怀疑眼前发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那名漫烂花丛与他相遇的少女,真的是那个雪霓国人人唾弃的废物三皇子吗?他所认识的她,机智聪慧,胆大沉稳,从一开始的狡黠伪装,到如今浑身透着高雅清贵气质的少年,她的一次次变化都让他惊奇地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难得的人物!

如今……让他如何接受相信,她竟然是他,雪霓国三皇子雪镜风!

御神狐没有被人撵出殿外的不甘愤怒,反而时而含笑,时而含情,落红妖娆地步出殿外,斜睨了眼花景颜魂不守舍的模样,眸中暗铓骤闪,心思隐晦不明。

“皇夫大人,为何如此失魂落魄,莫不是因为陛下无意间的冷漠,还是见着了几年末见的亲侄儿,有些吃惊?”想是要故意刺激他似的,御神狐将侄儿两字咬得清晰无比,入木三分。

花景颜挺直着背脊,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原葵上前,虽然听不懂御神狐话中的意思,但是很明显因着他的话,皇夫的神色有些怪异。

他冷目相对,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花景颜突然开口了:“六皇子不远千里从彩云国前来百花国,不就是为了博得女皇欢心,速结两国盟约吗?为何却在最后一刻出手杀了自己的暗线,甚至没有敌对意识地放弃了原则,一切随了她不做应对,你竟究是何心思?”

御神狐黑发如绸子一般松松垮垮地束着,流泄而下,长眉如鬓,一双猸长的双眸似醉非醉,长睫漫不经心地掩着眼珠。

“本皇子这一趟的目的已经收获了,剩下的事情狐的殿下想玩,狐便将它亲自送在她面前任她挥霍,只愿她高兴。”

花景颜看着他一脸柔情媚意,心中自是不信,却也无语可说了。有人的嘴就你千年的蚌壳,任你软硬兼施,亦撼动不了分毫。

“如果她要玩的是你呢,你亦任她为所欲为?”花景颜独独留下了这么一句,便与原葵扬长而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御神狐笑得纵容而宠溺道:“那狐便脱衣解带,任君采拮,愿狐的殿下‘玩’得尽‘性’,呵呵……”

显然他将花景颜的原话,扭曲歪解,解释成他乐意想像的事情了。

他的笑声绵绵开去,墨色长发迎风飘扬,身穿绛红长袍,整个人美艳到了极点,万园春色独衬他一人的背景了,那些个侍卫明知不敢看,却一个个都失神不已。

果然应了雪镜风那句,他御神狐天生便是一个为祸世人的妖孽!

拥月殿厅空荡荡,所有侍卫与禁卫军把守着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当只剩雪镜风与女帝羽舞衣两人独处时,雪镜风轻易便发现女帝的表情比先前倒是自然了许多。

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女帝目光如炬地盯着雪镜风道:“风儿,你与彩云国六皇子如何相识的?”

见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寻问,雪镜风便将早已腹稿的台词带着一种引导性的语气说道:“姨母一直有与母后联系,自然知道风儿府中内院的禁宠吧,而御神狐便是当初彩云国派来潜进雪霓国的禁宠,他们意在分化瓦解咱们两国的联盟,是以派了他来以美色诱惑风儿,但风儿虽对他心有喜意,但是却不愿意毁了母后与姨母之前的情谊,是以多年来亦不曾允落他任何事情,倒没想到如今,彩云国竟然……”

女帝面有余惊,她拍地一掌拍在桌面,十力十足。桌面上的器皿都被吓得颤了颤。

“彩云国竟有如此心计,没错,婧后曾与朕说过此事,没想到他……他与彩云国皆是狼子野心!”

事情点到而止,再谈下去若再深究难保她不会体味到自己的话中的漏洞,于是雪镜风在桌台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女帝,打破沉寂道:“姨母想必知道,炙阳王谋反与旱獭国联手欲夺取雪霓国国都上京,妄自称帝为王。而他此举成功,那皇位便由炙阳王所得,姨母与母后多年策谋之事落空,我估计姨母必不会罢休,誓必与凑上来邀约的彩云国联手以讨伐乱城贼子,破坏盟国联姻之名,以趁它元气末恢复的时候大举进攻,对吧?”雪镜风用一种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地阐述着。

女帝接过酒杯不置可否,事实上她认为婧后已经将一切的事情都分析给雪镜风听了,她才会如此淡定而从容地站在她面前说这番话。

一饮而尽,女帝重重地搁下酒盏,心中虽然仍旧恨怒交加,却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姨母,风儿成为雪霓国的皇,一直是您跟母后的心愿,为何您要突然变卦?”雪镜风摇晃着酒盏。

见女帝脸色顿时有些凝重,想起方才雪镜风的话,更多的是难以启齿,见她无语而对,雪镜风体贴笑了笑便替她接了口道:“只是你深知风儿难堪大任,既使由母后替风儿撑得了一时,亦撑不了一世,于是与其眼看雪霓国即将落入别人之手,这才兴起与彩云国联盟,欲三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刮分雪霓国,风儿说的可对?”

她漆黑深幽的眼睛直视着女帝,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软化还有一丝愧疚。

女帝敛下一脸正容,微叹了口气道:“风儿,朕如今膝下只有三名皇子,却无一皇女,对于你,你可知道朕是寄予有多大的厚望?”

婧后与她同出一胞,自幼感情便要好,婧后无心为帝,多年来一直辅助着她治理百花国,蒸蒸日上,后来婧后因政治联姻稳固,便以一国王爷之身远嫁雪霓国为后,此事羽舞衣虽然没有挂在嘴边,但心中却是一直愧疚的,只因为了百花国的繁荣与安定她终是舍弃了自己的皇妹。

是以一开始羽舞衣便甚是疼爱婧后的嫡女雪镜风,一直重点培养,用着各种手段与势力替她隐瞒身份稳重太子之位,以求将来能顺势登上皇位,继承大统。

可是这么多年来一次一次的报告与证据让她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痛心,再加上这么她膝下一直无女,也甚是焦滤,可谓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雪镜风身上,以求她最终能出息,将两国拧成一股劲,在这乱世之下生存下来,可任她如何怒其不争,事实都表明了,雪镜风是烂泥扶不上壁,于是羽舞衣也彻底对她死心了,开始了另谋它路,既然雪霓国注定是要灭亡,那她便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完全付之东流,至少她想为百花国多拥有一笔势力。

雪镜风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女帝,见她的眼神有着太多的失望与遗憾,还有眼底被掩埋了,如不仔细便不易察觉的温情。

雪镜风凤眸莹动,心中已有想法,她放下酒盏一步跨上去,伸手温柔地握住女帝的手,半蹲在她面前,清雅绝伦的脸上盈满了感动,她难掩悔恨一脸认真道:“姨母,风儿年少不懂事,这么多年一直都错了,往者不可谏,来者尤可追,您愿意相信风儿一次,愚蠢的人会为自己辩解过错,而风儿可是希望姨母给风儿一次机会证明。”

女帝愕然地看着她,良久,女帝那如婧后一般的杏眸柔了几分,拍拍她的小手,笑得有些勉强道:“风儿,既使你现在悔过了,时事已不可扭转了,朕亦无力回天了,但朕一定将你与你母后一道接回来住,俸禄与待遇尽量最好,既使失去了雪霓国,你与你母后朕亦会照顾好的。”

雪镜风闻言却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她凤眸莹亮,透着坚毅与自信道:“姨母,风儿这次来,只是希望你能拒绝与彩云国联盟,让风儿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其它的事情,风儿自然会去处理,只当让你相信风儿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女帝讶然,迟疑道:“你不需要朕的帮忙,只是希望朕不会与彩云国联手,你……真的这么有自信能处理?”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她,而是有着前科之鉴,即使雪镜风之前品形端正,在潮音精舍学了些本事,可任她再厉害,连这婧后都束手无策,一直背负着废物名号的她能行?

雪镜风但笑不语,有些事情从来便不是用嘴说说便能成事的,她会做出来证明,再见分晓……

暮色临近,晚霞滚滚将琉璃殿宇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雪镜风与女帝一起在殿中讨论事宜了一整个下午,宫中侍卫禁军这才见殿门敞开。

他们瞧出女帝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疲惫,那映在霞光中的五官更显丰姿妍丽,她与雪镜风相携而出的时候笑得恣意而随性,似入下了压在心中的重负般轻松。

经过一下午的深谈与交流,羽舞衣发现雪镜风真是天姿聪慧,神造之材,她所提出的一些国之见解,政之理论,字字精辟总结,让她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得益匪浅,如今她倒是有些相信也是她真的能扭转乾坤,安然稳住雪霓国这块金山宝地。

由于想到了无埃雪衣正在宫外等着她,所以与女帝相处融洽寒暄了一阵子,雪镜风便准定临夜离宫。

女帝自是想挽留她,但心中却是明白现在的局势分秒必争,刻不容缓地计量后面的每一步,所以她便派了两名侍卫护送她出宫,只言如要离开百花国时,必然要进宫跟她说一声。

雪镜风自然没有拒绝,她打算与无埃雪衣汇合之后,便一同回雪霓国,她倒想看看孤掌难鸣的炙阳王与野心勃勃,伺机谋夺的旱獭国究竟能否与他们想像中夺得雪霓国。

光是婧后的布兵遣将,军事韬略便能让炙阳王讨不到一点好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全力出击后,无法抵挡百花国与彩云国的强强联手,婧后也不必陷入两难的境地,至今还在与他们周旋。

两名武功高强的女侍卫一路将雪镜风安然地护送到宫境外缘时,突然只觉颈间一痛,双眸瞠得大大地,尚末回过神来便双双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雪镜风自是早有察觉,闻中空气中散发的淡淡蔷薇香气,她不急不慌缓缓回首,看着那永远妖娆的身姿以绝对诱惑的神态翩然落地。衣袂飘缈,落花妖娆,那种深入骨髓的致命吸引,让人一眼望之就欲罢不能。

果然是他……

“六皇子,是来送本殿的?”她瞧都没瞧躺在地上的两人,凤目乍暖还寒,面上淡淡地直直望着御神狐。

御神狐愣愣地看着她,眼角的妩媚似残花凋零,有种感怀黯然道:“殿下,莫不是连跟狐招呼都不愿意打,就打算这么走了?”

雪镜风睨了他眼,竟觉得他感时花溅泪的表情弄得莫名的不舒服,她似笑非笑道:“难道六皇子希望本殿留下来,喝完你与姨母的喜酒才走?”

御神狐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他欲上前一步,却见雪镜风一拂袖,笑得二分淡三分疏离道:“记得本殿说过的话吧,你已经被本殿赶出内院了,彩云国对雪霓国是何心态,想必你亦心知肚明,既然身份已经爆光,难道你还想演戏演下去?”

不想再跟他纠缠了,他已经是女帝的人了,还跑到她跟前装深情,她说过她从接手二手货,即使……也不要!

御神狐像是被人用钉子定在原地,妖魅的双瞳黯淡失了色,脸色渐渐透出一种脆弱,语气飘渺几不可闻,却依旧抿开唇勉强笑道:“殿下……是……打算不再要狐了……即使知道狐与女帝什么也没有……”

他红衣纤长的身体微微轻颤,有种雨中风打的错觉。

雪镜风见此,虽然觉得想笑,但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一种渐隐欲避的神情。

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背景挺直如竹风中伫立,她道:“御神狐,别忘了彼此的身份,我们不可能有别的关系……只会是敌人!”

御神狐闻言唇畔的笑便似那晚霞落暮,感时花溅泪般的感觉,那透着红唇在贝齿上压了一条红痕。

“是呢,我的殿下素来无情,呵呵,其实狐应该早就明白才对啊?”他垂下发丝,掩住那魅惑众生的绝世容颜,喃喃似地低低,带着一种飘渺的情绪地自语自语道,更带着一种自我的嘲讽。

“本殿无情,你明明是彩云国六皇子却跑到雪霓国来当禁宠,如今雪霓国一有难,你便将自己打包送到百花国来继续当禁宠,御神狐你怎么那么贱,难道离开了别人的包养你就活不下去吗!”雪镜风那被她压抑在心中的话,终于还是一股子气喷了出来。

御神狐猛地抬起眸子,他瞳孔泛起了红猩,瞬间欺近雪镜风,抱住住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雪镜风只觉肩头忽然一暖,一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熟悉的温暖气息笼罩下来,刹那间,淡淡蔷薇花香充盈了她的全世界,任她捶打怒推亦不肯放手。

“狐仍旧受不了了,狐知道殿下只是想逼狐将彩云国真正的目的说出来,才会说那些话,可是听着殿下那些绝情的话,狐感觉如果殿下再多说一句,狐就要痛得窒息而死了,殿下你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如此伤狐……”

雪镜风听完他的话,便顿住了手脚,她震惊当场。

他……竟然看穿了她真正的想法?是的,她当然知道凭御神狐的能力根本用不着牺牲色相,便能达到目的,所以她想知道为何他要潜伏在女帝身旁,竟究是何目的。

“本殿只觉得你很可笑,无论本殿是何目的,难道你还会有错觉,以为不讨厌便是喜欢这种幼稚的想法?”挣不开他的坚决,便撇开了脸,雪镜风便如一谭波澜不惊的井水,透着阴冷。

僵持了一刻,御神狐看着她似旧冷漠的神情,慢慢放松脱了她,而脸上悲伤如切的表情缓缓如丝,一点一点收了起来,像是戏曲落幕,戏子收戏,不复一点痕迹,此刻他嘴畔透着玩味而惊异的笑意。

“果然狐的殿下,心如磐石,既然狐如此悲伤哀求,你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怜之意,真是让狐对殿下又爱,又恨呢!”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沿着她那处处让他心痒难耐的脸部线条蔓延而下,眸中有着的一抹炙热。

雪镜风反手挡开他的调戏,一把钳住他尖细的下巴,平静道:“妖孽,本殿不管你有何目的,但是我雪镜风便始终会是你计划中的变故,希望你能好好在掂量着,否则当变故变成一根刺埋进了你的心里,到时候别说本殿没有提醒你!”

甩开他,雪镜风再次转身离开,这一次御神狐没有阻挠,目光一片碧波涟漪,泛着迷人水色,深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似留恋一般抚过雪镜风方才那温凉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如妖孽丛生般,将纤白的手指抚在嘴边,粉舌一勾,吮进红唇里,继而媚眼如丝般舔了舔红唇。

“殿下的味道……果然很甜,试问狐,又如何能放手呢?”

这时墙角的一处,另一道比他们都来得更早一步仰头头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彩蝶花纹缵面的身影,便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话,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

回到客栈,发现无埃雪衣不在房内,雪镜风下楼寻问了一下客栈掌柜,掌柜回忆起说,那名白衣带着檐帽的公子今早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雪镜风回到房间,打量了一下环境布置,没有任何变化,行李亦是完整无缺,那他到底去了哪里了?

用过晚膳天气已晚,无埃雪衣仍旧没有回来,于是她决定出去寻找一下。

从怀中取去那块清雅如歌赠于的令牌,她在街道一路探寻而去,却在一间当铺无意见看到了无埃雪衣相赠的天下盟同色图案的标志,眼波流转,略为思考她便决定跨步入内。

一入内,雪镜风观察当铺布置典雅,稀真古玩陈设颇为讲研,倒是比一般当铺多了几分价值。

此刻正在珠算,打得啪啪作响的掌柜闻场一抬头,正好一眼便发现了站在门边打量的雪镜风,掌柜一怔,仅观其一眼便是心中赞叹,好一位雅致如风,清流如水的少年!

“公子,可是有何物什需要典当的啊?”他热情地迎上去,招呼道。

雪镜风视线移到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掌柜,穿着一身浅灰色衣袍,朴素而简洁,脸上的表情热情却不显市侩,眼中精光隐烁,脚下轻稳,是名习武之人。

“我想寻一人,身穿白衣揽月天下。双眸温润淡然清雅,仿若超尘世外的仙人,一袭白衣,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雍容华丽而不失清雅脱俗,睿智从容。”她静静地将心中的感觉缓缓描述出来,然后凤目带着笑意,弯弯地问道:“你可认识这样一个人?”

掌柜一震,脑中立即随着她的描绘现显出一个人,只是那人更像是一个解不开化不掉的谜,宛如镜中花水中月,让人抓不住摸不到,又忍不住沉醉其中,璀璨如天上的帝耀之星星。

稳了稳情绪,掌柜从容一笑道:“公子,咱们这里是当铺不是衙门,寻人之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雪镜风似有所料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玉质令牌放在桌面,示意他看道:“那我以这块玉牌来典当,换取那人的消息呢?”

掌柜笑容一滞,在看清楚那玉佩的纹案时,更是惊得失声道:“天下盟总令!”

天下盟总令是什么意思雪镜风不求甚解,但从掌柜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判断,这块令派比她认为的,来头还要不小。

即使如此就表示她手中的筹码越来越高了,她眼中笑意愈深。

“掌柜既然认得它,那关于在下寻人之事?”她欲言又止,留了个话尾让他接。

掌柜自然是个明白人,他使劲点头,赶紧娓娓道来:“想必小公子便是姓雪吧,那位公子此次匆忙离去没有来得及与公子道别,只留了句话给您,说是有急事已先行一步,如果您能寻到这里,便让小的将这个交给您。”

他递过一封信,雪镜风接过看着信封上面翰动若飞,纸落如云。就跟他的人一样。

但是雪镜风并没有急于掀拆开,她又道:“我想嘱你送一封信前去雪霓国三皇子府的贺管家手中,你可办到?”

掌柜干笑道,一脸应承道:“绝对,绝对替您办到,呵呵。无埃公子吩咐了,只要是雪公子提的,咱们都誓必完成。”

他取出笔墨纸研,雪镜风脑中略为思考片刻,已然落笔,落笔轻捷,挥洒自如,即刻便已成书,封好交给掌柜,望着他淡淡一笑道:“这封信,如果不是交在应到之人手中,出现了什么后果,后果我便不能保证了。”

掌柜接信的手一哆嗦,嘴角的笑僵硬了几分,连连颔首道:“那是,那是,公子您既然拥有这天下盟总令,就是咱们的贵人,小的不敢怠慢。”

雪镜风取回令牌收好,再将信拆开一看,顿时脸上多了几分沉思,阅完后,指尖用力,信纸便即刻化为了灰烬。

掌柜一看,心下一惊,这公子的内力掌控颇为精湛。

雪镜风在掌柜的迎送下离开后,便一直在思考无埃雪衣信中所言之事,旱懒国早已屯兵驻守在紫阳国与旱獭国边境之处的无境之地,且炙阳王夺得皇位是第一步,估计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起兵整个雪霓国,纳入掌中。从无境之地起兵雪霓国城下,最快半月,最慢一月左右,如今事情有变,如若旱獭国的这批后缓之军起兵而至,那雪霓国便真的陷入了困境。

事不宜迟,她收拾好行礼,第二日清晨便进宫准备与女帝告别。

对于她的决定女帝自己没有反对,只是派了一批高手还有一些将士打算一路保护她,却被雪镜风拒绝了,她言一人行事隐秘些,而且她已有四段内力,只要小心自保应该无碍。

告别女帝后,望了眼御神狐的居住的拥月宫,忆起方才女帝言,彩云国的人昨日傍晚便已经与六皇子一同辞行离去了。

雪镜风有些诧异女帝竟然会放手御神狐离去,于是问道:“姨母不是喜欢他吗,如此轻易放手任他离去您不觉得可惜?”

女帝望着雪镜风,微叹了口气,嘴畔有些苦涩道:“风儿,他是朕抓不住的人,朕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何来失去之说?更何况朕是皇帝,朕的心中能装下的只有百花国百姓,亦没有多余心思沉迷美色,风儿你亦要一样,心系天下百姓才是帝君真正的使命所在,姨母希望你能明白,同时也能体会当你明白这些事情之后,那种孤家寡人的悲哀。”

雪镜风看着女帝的黯然的脸,心中复杂说不清的感受。

女帝与皇夫的事情,其实雪镜风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着一些道不明说不清的问题。她自然不便过问。

话别后,雪镜风跨出殿内,经过御花园,意外遇见花景彦竟然独自一个站在花丛中央。她皓眸闪烁了一下,他是在等她吗?

“姨父,怎么一人赏花自怜如此有闲心?”她走近,望着他挑眉笑言道。

花景彦半身隐在花间,半身沐浴在阳光下,极端的两种美,让他有种妖与仙的结合。

“你要走了?”他衣袂似浮云起伏不定,片片花瓣划过他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的脸,嘴角虽在笑,但声音却带着一种雪镜风不明所以的惆怅。

“大叔,你真是末老先衰的典型,眉间的褶皱都有夹死一只苍蝇了。”雪镜风走到他面前,伸出温凉的手指抵在他化不开愁结的眉间,淡淡调侃道。

花景彦这才破颜一笑,抓住她的手,指尖感受那永远不冰不热的舒适温度,似长叹一口气道:“丫呃,臭小子,数年没见着,如今倒是长年翩翩少年郎了,可这性子却依旧顽劣,竟连姨父你真要戏耍一番才肯罢休,你这性子还真不知道随了谁。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如果我如果成亲般生了孩子,估计也能与你一般年纪了,可惜……”他顿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涩道:“我可觉无奈,你知道我与女帝成亲十余载,至今为何仍无孩子吗?”

雪镜风其实不甚有兴趣人家的私事,但是看他确实需要一个听众,便下意识地问道:“不会是你不行吧?”

她只是随便猜一下,却看见话刚落地,花景彦就整个僵住了,脸色有几分尴尬。

咚,雪镜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上,瞠大眼睛看着他,然后迟疑道:“大叔,不会是真的吧?”

花景彦脸色涨红了,竟然比花还娇,不过这朵娇花此刻有点恼羞成怒道:“不、不行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反正……莫名其妙就不行了。”起先还是理直气壮,起到后面却有点苦恼。

不过还有雪镜风是男子,跟她聊起这个事情还不算太尴尬。

可惜,他不知道雪镜风是个伪男,听到他说不行时,脑中已经开始有种各种不同版本的猜想,首先就是认为,这男或许是一个受!她完全是从外表上判定的。

“呢,大叔,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一名男子有着莫名的好感?”雪镜风循循善诱道。

花景彦想了想,然后望着雪镜风煞有其事道:“嗯,有这么一个人。”

雪镜风暗吸了口气,凤眸一亮,继续道:“你有没有发现跟他在一起很舒服,许多话都愿意跟他一起聊?”

花景彦直觉地点了点头。

最后,雪镜风确定了,她又道:“你跟他分开是不是觉得很不舍?”

花景彦想了想,继续点头。

终于关键的问题来了,雪镜风认真道:“那你看见那名男子跟别的男子亲近或者女子亲近是不是心中有种莫名的不舒服?”

花景彦这下倒是愣了下,然后认真考虑片刻,便道:“的确,有一点……”

他话还没有说完,雪镜风已然接口道:“这就说明,你其实已经不爱女人,喜欢的是那个男……”

“我看到你跟六皇子在一起是觉得怪怪的,不舒服。”

几乎同时两人开口,显然都听到了彼此间的话。

雪镜风一愣,而花景彦则脸色泛白。

“大叔,你刚刚想的人不会是我吧?”雪镜风愕然,笑得有点干。

花景彦这下脸更白了,他也笑了,只是比哭好看点:“当、当然,侄儿说笑了,大叔,不,姨父先回去,就不送你了。”

雪镜风下意识地颔首,然后目送着他步伐急促,倒想是落慌而逃的人。

脑门子一排黑线,姨母女帝,我怎么感觉这趟前来百花国好像是专程来挖你墙角的,你爱的六皇子不说了,毕竟是她内院的,现在连你皇夫都开始不正常了,不爱红粉爱分桃,希望你能挺得住才好啊。雪镜风摇了摇头,负手如闲云一般转身离去。

离开皇城时,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眼城墙,竟看到一道迎风而立,衣袂轻鸿似羽而翻滚不止的身影,雪镜风微微一笑,朝着那方挥了下手,然后一夹马一道烟尘,便渐行渐远。

城墙上的人明显看到她的回应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会突然回头,但是心脏也是不可抑制地跳得快了,伸手抚住那颗不听话的胸,他笑了,却带着无边的绝望与苦涩。

紫阳国离百花国快马加程需要四天左右,是以雪镜风并不急,在经过一处小村庄留下住了一夜。

这是一处民用房,很简朴,土墙上持着些风干的家作物,篱笆围墙堆了些干柴,烛火微弱,看来这家人并末歇息。

雪镜风上前扣着门把,礼貌轻柔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想要借宿一夜,不知可否方便?”

没等多久,她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咔地声木板门打开了,一名黝黑的壮汉站在门边。

看见雪镜风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拘紧,不知是点头还是干笑地,引着她进门道:“呵,那个房子简陋,呵,你,您,愿意,就……”

看他都话不成贯了,雪镜风笑得亲切而温和道:“劳烦你了,我姓雪,只为有急事赶紧路,所以路经此地,只得叨唠一下,真是麻烦了。”

他们进内,雪镜风看到一名肤色粗糙的女子,正在替她的孩子乘饭,一见雪镜风进来,直愣愣地端着碗没有开口。

那汉子一见,更是有种无措,他顶了一下女子,提醒她快点去拿副碗筷出来。

女子哦哦几声,似还末回过神来,便已入了矮墙的另一边去了。

其实这小村子,一生之中哪里能见到几个像雪镜风如此风华贵气的人物前来,所以那他们猜想她一定是哪里的贵人,所以处事都小心翼翼的,怕惹她生气。

雪镜风自己明白他们的心态,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让他们放下心来,于是道:“方才,我进村子,看到许多家都已歇下,倒是有幸遇上你们,否则就要睡在野外了。”

那汉子听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村子里最近出现了点事情,原先村里热闹得很,如今挨家挨户,大多数都迁走了。”

雪镜风见他好像已经开始适应了,接着他的话问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那名妇女取来的碗筷,雪镜风清雅一笑,伸手取过,跟她道了声谢,那妇女怔了怔,然后腼腆地笑了笑,有着局促地摆摆手,缩到汉子身后去了。

那汉子难得见到如此贵气不凡的人,竟如此的客气有礼,如温雅公子一般,于是心下一松,心中直是赞叹。

于是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开始说道:“其实在大约几个月前……”

雪镜风静静地听着他述说着,原来在他们村庄不远处进扎了一批不明的人,他们身穿铠甲,手持长枪,有些像是兵马,不过他看过紫阳国的兵不是那种穿着。这些人自从来到那里,开始还很安份,没有什么动作,时间一久,他们就经常会跑到村子里来抢食物,甚至还有女子,所以村子里每家都人心惶惶,不少人家因为此事都已经搬走了。

雪镜风一听,心中霎时有了想法,看来那些必然就是旱獭国的士兵。

他们又再闲闲的聊了几句,用完膳,雪镜风便去歇下了。

第二日天末亮,她留下一锭银子,便自行离开了。

用了半日来到紫阳国边境,这里天气逐渐干燥,植被称少,黄沙扑面,显然再过去就是旱獭国了,她去驿站换了一匹骆驼,进入了旱獭国与紫阳国相交的月牙弯沙漠,由于风沙太大,她考虑需要一身行头。

于是去了趟成衣店,换上一套浅色的衣服裹住全身,只余一双狭长的凤眸,一来为了掩饰身份,二来为了抵御风沙。

牵着骆驼,雪镜风走在闹市里,看着与繁华的京都截然不同的异域风情,眼中腾然生起几分热闹感。

他们的穿着几乎跟她一样,没有什么暴露在空气中,毕竟太阳太大,这里的人大多身材魁梧,连女子都比一般人高上许多。

一眼看过去,路边的小贩特别多,都热火朝天地蹲在地上跟客人叫卖着。雕刻品与金饰特别多,还有一些盗墓陪葬的物品,倒是眼花缭乱。

看到了一件奇怪的长方木牌雕饰,上面刻的是一株并蒂莲,刻得很精细,只是材质是一块普通的木料,没有经过处理,原材料。

雪镜风取过来,仔细看着它的纹路,嘴角微笑着道:“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小贩见那块一直卖不出的东西,竟有人愿意要了,也实诚,随便要个价钱就卖给了她。

收进怀中,正待起身,却听到前边突然一阵暄哗,似乎有事情发生。

站起身来,那小贩也不管他的摊了一伙人都挤上前去凑热闹。

远远,雪镜风听到有人惊呼:“神医啊,谢谢你。”

雪镜风挑起凤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直起身子,也走了过去。

走近,发现围了一圈子人,不时有人赞叹,有人低呼的声音响起。

挤进去一看,竟看到一名坐在木椅上,弯身施救一名孕妇的月牙华服男子。

一刻钟后,眨了眨瞪的有点干涩的眼珠子,继续有些缓慢地将移视转向他身后那两名永远不离身的黑衣男子,雪镜风嘴角一抽,显然已然认出他了。

怎么她一走,这些内院不安份的家伙一个个都往外跑了,其中就数眼前这个腿脚不便的跑得最远,竟跑到了千里之外的紫阳国边境来了!

雪镜风眼中有着怀疑,这兰昀息不远千里来到紫阳国边境要做什么,而且最让她啧啧称奇的是,他竟然会主动去救一个人,这真是与他的冷血性格不符合。

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兰昀息已经稳住了那孕妇的胎动,孕妇的丈夫见些连连感谢,兰昀息面淡如水,便吩咐身后的黑衣男子将他推走。

他一走,雪镜风心存怀疑,也一路跟随而去。

没想到他竟然走到了紫阳国招待使站,难道他是紫阳国的什么人,或者是旱獭国的什么人,雪镜风猜前者居多。

他们尚末入门,雪镜风便想离去,没想到一转身,多了两名黑衣人在身后阻截。看来他们一早就发现她了。

这两名黑衣人是兰昀息的下人,武功却深不可测,即使她现在三段的内力也完全无法抵挡,看来必须想个办法。

黑衣人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时间,一出手便力求最快速度将她擒获,雪镜风轻功实属上乘,一时之倒是躲避及时,可也耐不住时间拖下去,她从怀中迅速扔出一包粉沫。

那两名黑衣人不管不退,只因他们已然是药人,世上所有的毒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用的,雪镜风当然也知道,可是她的目的不在此。

她勾起双唇一笑,一个箭步移到兰昀息身边,一把抄起他,在那两名药人的惊愕却无法动弹的进候,一个纵身便离开了。

她给他们施的可是麻痹神经系统的,可不是什么毒药,至于身为神医,当然一身是毒,可惜,对她没有用,国为古武秘籍到了第三段便能自己行排毒,百毒不侵。

本来没想过要擒获兰昀息的,不过毒只能拖住他们片刻,如果没有他做为人质,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逃脱。

果然不一会儿,他们已然追了上来。

雪镜风眼中似旧澄清一片,并无慌张,她瞧着被她抱在怀中飞奔的兰昀息,解了他方才点的哑穴,凑近他耳畔低笑道:“那两个药人你还要吗,如果不要那我就将他们融成一摊水,可好?”

兰昀息微眯漂亮的双睫,裸色的双唇微抿,似笑非笑道:“你到底是谁,你以为凭你可以逃去他们的追捕?”

雪镜风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盖子一揭,兰昀息心下一惊,正色道:“住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雪镜风抱着双腿不便的他立在一处檐瓦楼上,居高临着追击而来的药人,随意瞟了一眼他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安全的离开,可是你们去穷追猛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她说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表示真的是很无奈啊。

兰昀息没有被她的话惹怒,只是心中诧异,她竟真的不怕他身上涂抹下的七花七草毒,已过了药效时间仍旧安然无恙,想来也是一名用毒高手。

而她手上那瓶东西,危险性不言而喻,于是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雪镜风发现果然那两名药人不再前进,反而离开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兰昀息淡雅若兰,笑如风拂面,声音听着也是一种莫名的享受。

雪镜风却没有半点恍然,美男计对她没用。

“不好意思,在确定自己安全的时候我才会放开你,毕竟你那声暗号到底何意思,我也不确定,万一我放开你他们又回来阻击我怎么办?”雪镜风将他揽紧了几分,像是确定他的重要性一般,调笑道:“看不出你瘦瘦的,还是挺有份量的。”

兰昀息眼神暗了暗,双睫优美地掀起了一个弧度,嘴畔的笑一分不差完美地无懈可击。

“你手中可是有保命的东西,难道也怕?”

雪镜风闻言微微一笑,她笑得如此清雅没有污垢,似天真的少年一般道:“哦,那个啊,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是我随便拿来吓唬人的。”

兰昀息气息一顿,然后平静道:“那瓶东西是什么?”

雪镜风笑得眼睫弯弯,似一轮弯月挂在天下般明亮,道:“听说叫菊花膏,这是前儿个我去菊领风骚的小倌馆里顺回来的。”说完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名:“听说是给那些个小倌们第一次用的,好像涂抹了菊花膏便没有那痛,瞬间便能大受乃容呢。”

她的话刚落,她便明显感觉怀中的温暖僵直着,渐渐变冷。

暗地里,偷笑了下,雪镜风抱着他便朝沙漠里出发,一路上风尘仆仆,雪镜风发现连眼睛都很难张开,低头发现兰昀息亦然。

她伸手将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然后将布巾从脸上撤下一截盖在他头上,然后继续出发。

她感到兰昀息身上的寒意骤然少了许多,好像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般,原来他就像一头幼兽,只要顺着它的毛摸,就会很温驯。

根据村里的人说,地点差不多就在这里,于是在附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是一个狭小的洞穴,将他放进去,从怀中取出一袋水递在他手中道:“我先出去一下,你先在这里待一下,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带你离开。”

拿着水袋,兰昀息素衣妖娆华贵,即使在这种潮湿的洞穴中亦难掩其风华。

“这个地方,是处在戈壁沙漠的偏西位置,一般缈无人烟,你要寻什么?”他纤长的双睫敛下一道诱惑的弧度,淡雅地问道。

雪镜风虽然只见过他一面,是在三皇子府的内院,可是她却知道一般他问话,都是有一种暗示性地引诱,让人不自觉地回话。

她却依旧如他所愿,说了实话:“听说这里有一处秘密军事驻扎,我想知道是否确有此事。”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双睫微张,明显有着悸动,看来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处地方隐秘,你以为凭你独自一个能找到?”兰昀息揭上脸上的布,望着雪镜风的眼睛若有所思道。

雪镜风不以为然,反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议呢?”

突然兰昀息问道:“你认识我?”

雪镜风一愣,然后觉得好笑地问道:“为何你会认为我应该认得你?”

兰昀息微眯双睛,眼睛没有一比玩笑,无比幽深道:“你肯定是认识我,否则你的言语不会如此自然,还有对于一个陌生人你做的一些事看起来似乎多余了一些,看得出来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却又顾及着什么。”

被他如此自然准确地分析出来,雪镜风心中震了震,这个人的心思真是敏锐得可怕,怪不得连御神狐都曾提醒她需要注意。

雪镜风决定对话就此打住,她不现再开口,准备离开时,兰昀息又道:“我看过那秘密军事驻扎的地点,我能替你带路。”

雪镜风讶然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兰昀息笑得温雅,却字句刻薄道:“我的事,与你何干?”

雪镜风嘴角的笑,不由得僵了僵,她摸了摸鼻子,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把将他再度抱起,却被他拒绝:“背着就好。”

雪镜风闻言没有议异,于是将他背起来,然后脚步如飞地再次混入风沙中。

果然兰昀息得到了他们的地点,一路的指点,让雪镜风心中暗呼,好险,如果不是有他在,估计这迷宫一样的沙漠她必然会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而驻军的地方更是隐秘非常,没有人带路根本就容易忽略。

来到他们驻扎的营地,雪镜风与兰昀息找了一处隐秘的角落起来观察。

“兰昀息,你说他们是不是旱獭国的士兵?”虽然心中已有八分肯定,不过雪镜风没有见过,所以便问了问兰昀息。

兰昀息从她背上,望着那脸只余一双狭长的双眸,清亮莹润,长长的睫毛透着阳光,淡淡地撒下一片隐影。

她是谁,为何从她身上他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是让他最不解的地方,兰昀息自信即使是一面之缘的人,他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只有她,总是让他既熟悉又感觉陌生。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怀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瞥开了视线,望着前方巡逻的士兵眼中有着沉思。

雪镜风没有理会他的鄙视,望着前方的兵营渐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兰昀息,在这茫茫大漠如果没有水,没有食物,你说这一大群人将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了,兰昀息不以为然道:“梁仓跟水源都有大批守卫,你以为随便就能摸进去?”

“事实证明,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雪镜风自信地一笑,完全没有气馁。

兰昀息挑眉,裸色双唇微微勾起,多了几分真实感,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雪镜风但笑不语,凑在他耳边道:“等一下你要配合我一下,不要咱都就都要完蛋了。”

说完,她眼含笑意,俨如天鹅般的眼眸,还末等兰昀息了解过来,便放声尖叫道:“啊,放开,救命啊……”叫完,雪镜风在兰昀息微错愕的眼神中,一把拉开柔亮的长发,散开,小脸半掩柔媚似月,半遮半掩,然后一把撕开衣上的衣衫,扯开衣襟,一副正在被蹂躏的凄惨模样。

她上前一步将兰昀息抱进怀中,口中依旧凄厉地叫着,却眼中却笑得狡黠。这下兰昀息算是明白她的打算了,他亦配合着抱住她不撒手,一副急色的模样,实际是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雪镜风,以勉别人发现他的腿的破绽。

他们假意推攘着进了军营,那些士兵立即警觉地冲上来,朝他们厉喝道:“什么人?”

雪镜风哭得梨花带雨地求救道:“救救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她又羞又怒地推在抱着她的男人,无奈力道小得苦苦挣扎。

那男子一面上包了条布巾,看不清面貌,但却急色地抱着女子,占尽便宜,猥琐地笑道:“小娘子,从了俺吧,哈哈……”

见此士兵们都愣住了,怎么回事?

这对男女哪里来的,正当士兵还没有回过神来驱赶,雪镜风眸中一闪,暗中朝兰昀息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立即朝空中散开了一些让人神智迷糊的药。

很好,雪镜风满意他的心领神会,抱着他一纵身,来到内里,于是又是一阵哭嚎道:“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我,不要啊!”

这时守卫们都一阵奇怪,都集向发声的地方,奇怪地看着一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子,正在纠缠在一起。

那女子衣衫被撕了几条,看起来颇为凄惨,那张围着面巾的脸看不清,但是暴露在空气中肌肤却苦凝脂,望之让人心魂荡漾,特别是他们这群久离女人的汉子们。

一把推开兰昀息,雪镜风朝他们跌撞地跑了过去,泣不成语道:“各位官大爷,你们要为奴家作主,那男子欲对奴家行不轨之事……我……呜呜。”

这些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何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便被女子一阵惨兮兮的哭声炒得耳朵发懵。

雪镜风暗中一笑,然后快速上前点了他们的穴位,一把抄起在地上的兰昀息,急速地跑到最里面也就是水源跟梁仓的地方,力求在军营引起最大的反应时,脱身离去。

不得不说,他们太相信自己不会暴露这个事情了,所以守卫并没有太严,听到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雪镜风知道他们已经觉察到了,毕竟她需要的也只是一时的松懈,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直接扔了进去,走到水源处,将怀中一包在潮音精舍配下的药粉倒入,然后又想起什么,直接伸手进兰昀息怀中,掏出几个瓶子问道:“那个最毒啊?”

兰昀息不赞同道:“这些都是价值千金,你真是牛嚼牡丹,何况他们知道我们进来过,必然会注意水源的问题,所以无须再投毒了。”

雪镜风却笑着摇头,一副神秘道:“这可不是为了投水源的毒,我要的是灭了他们全军!”说完,她的眼神一变,整个人竟凌厉得以一柄出鞘的嗜血的剑。

兰昀息怔了怔,看着她只觉得,远来她的心比他想象还要大,做的事情还要绝。如果是敌人,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里面的毒并不能让全军的份量。”兰昀取出一瓶道。

雪镜风并不在意,她将毒整个扔进梁仓中,然后将火势引进水源处,轻轻地笑了。

兰昀息起先还在疑惑,她这么做的原因,后来恍然大悟道:“你竟然想到这个办法!”这句话是他难道如此赞叹的口气说话。

原来雪镜风将毒投入火中,利用空气中的烟来散扩毒气,只要闻到烟的人赶过来必然中毒,最后她还将水引进水源,水遇热会产生将有毒的水产生水蒸气,然后似旧会让他们毒上加毒,片刻便都会殒命。

这果然是一条妙计,她真如此快速就计划好了一切,她的心思究竟稠密到何种地步,兰昀息直直地看着眼前这名长像亦男亦女的少年,不禁暗叹道。

眼见差不多了,雪镜风抱着兰昀息快速隐进身影,看着一批批的士兵来了,片刻便倒地而亡。

直到觉得人数差不多了,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剑,然后慢慢走出去,她仿佛是从修罗血池走来的人,如今就屹立在众人面前,登临高台,俯视众生,凛然如天神,见一人便挥剑斩一人,一步十人,渐渐所有的余孽都被她尽快歼灭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而雪镜风的凤眸依旧清亮如水,没有一丝阴暗,好像她正在做的事情不是残忍的屠杀,而是正在修枝半剪花。若美玉雕成的小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足踏红云而来。

“你真是可怕。”兰昀息平静述说道。

雪镜风毫不在意地扔掉手中的剑,然后似笑却带着一种执着:“我只是想活着,如果可怕能让我好好地活下去,那么让尽天下人怕我又如何,我想要守护的,即使倾尽天下亦会得到。”

伸手,笑得温柔地拭去兰昀息白皙脸上沾上的血,再一字一句道:“这一世我不想再活得如此卑微了,我狂便让天下亦撼,我伤,便让这天下亦血流成河!”

兰昀息看着眼前这遮着半片脸的少年,从眉宇间可以看出尤带稚气,但那双眼眸却能让世间的一切变成卑微的存在,从他向上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你倒是狂得诚实。”兰昀息终是笑了,说不清是赞叹还是不赞同。

挑眉一笑,恣意而风流,雪镜风没有回话,自然地接受了他的称赞。当天晚上果然出现了沙尘暴,雪镜风背着兰昀息一同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洞穴,半夜,兰昀息竟然发起了高烧,雪镜风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色里非常不好的感觉。天气也好潮湿。四周雾霭水重。越来越厉害。然后有呼沙沙、呼哗哗的怪声音!

兰昀息必然与紫阳国有关系,这样一个非她族内的人混进雪霓国必有所图,说实在,不是她冷血,但确实生不出想要施救的念头。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的眼光,雪镜风寂静地站在一隅,面目隐在一片黑暗中。

渐渐兰昀息裸色的双唇泛紫,烧得殷红的脸颊已然褪袪了色彩,泛着青色不时全身散发着寒意,雪镜风一看,他竟冷得全身发颤,她一愣,片刻竟看到他身上竟泛起一层实质的寒气。

雪镜风经过观察,对比以前她手下发生的病例,初步断定他估计是中了一种寒毒,而今天高烧引发了他体内的毒。

眼见他眉间已泛起霜,雪镜风心下明白,再不想办法,他可能支持不下去。

看着那兰致如雅的男子,如受伤的幼兽蜷缩成一团,她的心蓦地一动,眼中翻滚着几种情绪,想起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有这次莫名的相遇。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他怀中掏出的瓶子,可是她却不知道哪个才是对他有好处的,乱吃下去只怕直接就是阎王殿付出报道。

“你现不醒我也只好随便喂你一颗,是生是死就看你的运气了。”雪镜风将他瑟瑟发抖的身体,搀扶起他半倚地身上。

每瓶她都闻了一些,有几种她能辨别是毒药,另外几瓶便是用于特种的药物,最终她选了一瓶红色的倒出一颗欲喂进兰昀息口中时。

此时兰昀息双唇紧闭,牙关咬紧,于是雪镜风放低声量哄道:“兰昀息,乖,张张嘴。”

兰昀息似乎听到她的声音,他迷糊地睁开了眼,却神智不清道:“息儿不吃药,娘息儿不想吃。”

雪镜风一怔,娘?她看起来很像他娘吗?果然病傻了。

她黑线地强行掰开他的嘴就准备朝里面塞时,兰昀息竟然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却不敢太用力,可怜兮兮地望着雪镜风,口中含糊道:“娘……息儿不吃。”

“好,不吃就不吃。”雪镜风软言哄道,在兰昀息惊喜地松开嘴时,一颗药丸顺势流入他喉间,他被呛得立即猛烈地咳了起来。

雪镜风没有什么愧疚地拍拍他的背,一边道:“兰昀息,没事吧?”

兰昀息咳得眼泪汪汪,红着眼眶望向雪镜风,委屈地控诉着,让雪镜风一时不慎竟感到很萌。

原来生病的他也可以如此让人心疼的表情。

兰昀息似乎药力发作,眼皮开始搭拉下来,他下意识地抓紧身边温暖,用力不肯放手,朝雪镜风怀里拱着。

雪镜风感到一颗毛茸茸的头,一直朝她怀里钻,让她有种冲动甩开他掉头就走。

似乎感到她的抗拒,兰昀息一个用力竟然将她扑倒在地上,雪镜风感到背脊被石子咯得生痛,蹙起眉,眼中多了一丝怒意。

“好心得好报,本殿真是昏了头才觉得你可怜!”她伸出手想要将他推开,却被紧紧地抱住不撒手。

突然感觉寒意越来越重,雪镜风一惊,低头一看兰昀息竟已然一派死气。

难道药给错了?很显然寒意没有得到抒解,反而增重了。

这下倒是难办了,如果她直接让他死在这里,那些药人估计也寻不着她,雪镜风冷血地想着。

不过这件事情牵扯到了紫阳国与旱獭国秘密驻扎的军事基地,她必须要谨慎行事,不能留下什么后患,如果兰昀息因为她的挟持而命殒于此,被人查出事情将会变得更复杂。

分析了所有厉害关系,最终决定此人暂时的确还不能死,至少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前。

兰昀息呼出的空气都有一种冰结的感觉,他身体感觉到了雪镜风的温暖,开始不满足不断地乱蹭,手开始摩挲着雪镜风细腻的脖间,伸手撕开了雪镜风的衣襟,裸露出大片雪肤,然后贴了上去,双手直接伸进她的衣内,感到衣服的阻隔,他又撕开了身子的衣服,那莹莹透着白皙光泽的肌肤直接贴上雪镜风的,伸手挤进她内衫内,两人亲密无间地紧紧抱在一起。

雪镜风看着他一系列直接的动作,无语哽咽地骂了声:禽兽!一夜的沙尘暴终于落幕了,雪镜风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时已经醒了,她看着两人衣衫不整,几乎裸呈相对时,满头黑线。

昨晚差点就被他活生生冻死了,她这次牺牲还真是大。

毫无怜香惜玉地推开了他,雪镜风起身整理仪容,然后倒地的兰昀息蓦地睁开了眼,他迷蒙地看着雪镜风,然后低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身上还有她遗留下来的温柔触感,然后低语道:“你终是忍不住对我出手了……”

雪镜风耳明眼快,捕捉到这一句,几乎想一口血吐给他看。

“你有病,本殿就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你最好管住你那张嘴,不然等一下你是用哪张嘴说的,本殿就让你哪张嘴给我吞下去。”雪镜风微眯起凤眸,嘴角扬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雪镜风心情郁卒,也懒得掩饰身份了,果然兰昀息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就知道雪镜风的真实身份一样。

“三皇子,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衫,青衣妖娆,面目清雅若兰,花树堆雪环姿艳逸,即使如此环境,他依旧与狼狈扯不上半点关系,纵观一眼便是得天独厚。

雪镜风轻扯了下嘴唇,笑得漫不经心道:“本殿可从来没有否认过,倒是兰神医身份却是让人意味深长啊?”

兰昀息两道弯月眉压在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上,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终是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秘密,最缺的就是保秘的人,兰无非是想保留一点隐私而已。”

雪镜风闻言似笑非笑,眼中讥讽一闪而过。

她只能说,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人恐怕就要比秘密还要多。

“既然如此,那兰神医愿意守口如瓶,本殿也就放心了,毕竟方才本殿还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呢?”

兰昀息不急不缓地整理好自已,然后望着那双没有知觉的腿,笑了,但此刻的笑容却怎么也让雪镜风喜欢不起来。

“也许三皇子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想法。”他答得随意。

雪镜风怔怔地看着他,好像这种表情在其他人身上也看到过,就是一种对生命的苍凉,一种空芜一种自弃。

原来,这院子里的一窝公子还都有这种毛病……活得不耐烦了!

上前托起他的下巴,轻挑一笑,但凤眸却似旧如朝露清风,没有杂质的干净。

“兰昀息,如果本殿要让你死,昨天晚上你就该是一具尸体了,哪还会有现在的对话,既然你不想要你这具身体了,不如就将它送给本殿如何,本殿倒是很有兴趣。”

兰昀息看着她调戏的架势,蓦地一笑,随意应口:“殿下要的话,给你又何妨,反正身后腐化也是一堆土而已。”

尸体,她雪镜风可没兴趣,她松开了手,一把将他扯进怀里,弯腰抱起,半眯的眼睛若两轮新月,水洗般明艳动人:“卖身给本殿可是做事的,不是等死的,兰昀息你想死,还是先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雪镜风想要的,就连天都别妄想能抢到。”

兰昀息没有回话,脸色淡淡地,其实内心却不平静,她的话就想是要将他保护自己的一层冰逐步打碎,要他赤裸裸地暴露在外。

他闷不吭声,暗地里却一把掐住雪镜风的腰用力,使劲。

雪镜风感觉自己就像抱了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她简直无语了,他竟幼稚地进行肢体报复。

“你再不松手,我就将你扔下去。”她可不是在威胁,只是在告知。

兰昀息悄然松手,仍旧一派贵公子的神态,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一样。

雪镜风不知为何看见他这样,心中好笑,仿佛能忆起第一次在墨漓相的房间初见他时,那奢侈又讲究的出场,不由得调侃道:“你知不知道,你花着一张看不清面目的脸,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优雅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穿着戏服的小丑。所以本殿突然发现对你又没有了兴趣,你自个儿找个偏僻的角落寻死吧。”

说完,不由得扬嘴笑了起来,兰昀息一愣,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然是什么模样,见雪镜风笑得开怀,嘴一抿,裸色的双唇轻启,反讥道:“那殿下你呢,一身比乞丐还要破的衣衫,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这小子倒是尖牙利嘴,可惜他遇到的是雪镜风,想从她嘴上讨便宜,也只有一败涂地。

“本殿再可笑,别人也不一定会知道,等一下本殿将你放在明显的路中央,等有人来领你时,希望到时候没有人会认得你是那个人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兰神医。”

兰昀息见她竟然真的如此打算,神情一凝,语气冷了几分道:“雪镜风,你!”

事实上,雪镜风话中恶劣的行为却没有真正付诸行动,仅仅就是想诈一下兰昀息,就他这颇为讲究的性格,恐怕是无法忍受别人的异样眼光吧?她坏心地想着,从她这一路抱着他就跟抱着一块石头般僵硬身体的他,她一早有些郁闷的心情顷刻恢复了。

于是她便没有原先的想法,只是将他随意搁在紫阳国驿站街道边的小巷子里头,一簇悄然嫩枝的红杏翻出院头,撒下一片暖粉之意,多了几分凉爽,兰昀息倒不至于受到烈阳烘晒。雪镜风指尖一勾取下他腰间的一枚玉兰雕啄玉佩,勾唇一笑道:“从此刻开始,本殿正式将你兰昀息逐出内院,以后你不用再回去了。”

说完,完全顾不得他的脸色好坏,一个燕翻跃进墙另一头的驿站,便瞅准来往经过的仆役,将手中的玉佩准确无误地掷进他怀中,便撩卷衣袂,如一阵掠过的晚风纵身离开。

兰昀息紧紧握住双拳,如夜间墨兰般神秘幽雅的脸上似隐了月光一般,没想到她竟赶他走,不准?

他倒想看看世上有何人能阻止得了他。兰昀息那清雅如兰的脸上,淡淡缓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