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请自重呀喂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11544

雪镜风没有乘坐步撵,疾步朝着蕴毓宫方向走去。沿路她甩掉了一路撩裙遮帽的想要追赶她的宫女与太监,步履轻忽如穿梭流年的光华一现,不刻便已到了蕴毓宫。

尚末入内便听见婧后爽朗的开怀笑声,不时还传来一道男子的轻言细语,雪镜风脚步一顿,抬手制止了太监传唤的喊声。

跨步踏入,没让任何人随行,一人步入庭院中,便见一身雍容华贵红衣的婧后正与纹绿刺绣袍的花景颜正在亭中相视而笑,白茫茫的雪中,两人别样雅致地对杯相敬酒,那一刻雪镜风竟觉得好像看见了他们年少时的青葱岁月,那般洒脱肆意,谈笑风声。

重遇花景颜婧后估计是回忆起了在百花国的日子了,雪镜风立在轻雪中,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婧后乍一看上去约莫三十岁,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即使不再华韵却依旧尤存风情,特别是满头的珠在雪辉下耀出星光般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任谁看都是一名绝美的女子。

而花景颜比最华贵的丝绸还要顺滑的长发直垂至脚踝,他似蝶般欲展的双睫柔软地妆点着他的眼眸,一袭翩绖绿服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依旧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微风轻拂,那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过左额间的那般艳色桃花,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云衣修身狐裘宽松,更显的体态修长妖艳勾人魂魄。

两人站在一起,不可否认花景颜的外貌更为出众,尤胜女子三分,雪镜风弯了弯嘴角,脑中不由得描绘起一幅他年少稚气的模样,那时候他恐怕就是一枚诱惑人间的妖精了吧?

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雪镜风见们在亭子里谈得开怀,便打算稍后再来。

但是花景颜却突然抬眸一看,便见着雪镜风站在皑皑白雪之中,素黄锦凤袍加身外披着雪貂披风,明黄锦凤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远处的红梅随风飘落几许,划过更映衬得她眉目清莹胜似仙子,美得比雪还要无暇,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他眼中一道惊喜迅速划过,正待开口,却发现雪镜风欲转身离开,于是他顾不得婧后在场,身影一闪便一步错身上前拉住雪镜风急道:“丫头你去哪里?”

雪镜风奇怪地回头,瞄了一眼他紧紧握住的手,再移到他紧张的脸上,歪过头清浅地笑道:“姨父与母后在叙旧,朕不好打扰,先回去了。”

婧后有些怔神,她愣愣地看着花景颜有些慌张的表情,心中诧异,她对这个小姐夫可谓是知根知底,这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的模样,以前可没瞧见过他如此失态的表现。

花景颜看着她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无诟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慌,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不堪,他的手徒然松开了。

他垂下眼睫,不敢再看着雪镜风了,于是他转身朝前移步前来的婧后道:“雪帝陛下既然前来蕴毓宫,必然是有事在找婧后娘娘的,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婧后愣了一下,他方才与她聊着风儿,那一脸的赞愈与笑容让婧后以为他是喜欢他这个侄女儿的,怎么现在两人见着了,他倒是着急要走了?

并且她倒是想正式让两人见见面,聊一聊,毕竟当初花景颜与她当初在百花国一直交好,并且在战场之上结下了生死患难的情谊,两人形同姐弟,再加上听闻了花景颜多年来一直都盼子末遂,她就估摸着让他认了风儿当干女儿亦无不可。

然而当她见花景颜的脸色确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便又咽了回去,只嘱咐了两名宫人前去送行。

就在花景颜一脸维持平静地在经过雪镜风时,却听见她突然出声道:“朕倒是有些事情需要与姨夫商谈,不知稍后你可有时间?”

花景颜诧异地回头,目流睇而横波双唇,透着那刹那间的旖旎风情,他双唇有些激动地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快速地划过雪镜风一眼,有了几分莹彩,便离开了。

待他一走,雪镜风便坐入亭中,婧后便唤人宫人换了一杯子,让她喝了口特制的青梅热酒暖身。

“你这小没良心的,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得空跑来看母后?”婧后睨了他一眼,顺手替她拍打帽檐边的雪。

雪镜风挥手让所有宫人退开后,这才瞪着婧后道:“原本朕是没有空,可是因为母后的一道懿旨朕现在没空也得抽出空来!”

婧后呃了一声,凤眸一怔便醒悟了雪镜风的话,不由得眼神闪烁了一下,缩回了手,最后似想通了什么,硬着脖子道:“没错,选秀的主意是本宫发放的,可是本宫也是跟你学的,当初你不就是瞒着本宫公然昭告天下要去七国束盟会,难道本宫就不可以依葫芦画瓢了?”

雪镜风闻言直想磨牙齿,她道:“母后,朕有婚事有必要弄得天下皆知吗,现在正是六国使者前来的时候,您这样朕不是更麻烦了吗?”

婧后闻言,精致的描眉一挑,眼中精光一亮道:“怎么,他们是不是送了什么好东西示弱来交换人质?”

雪镜风闻言没好气道:“是啊,这群卖儿求荣的家伙,将他们最‘宝贵’的儿子打包送给朕了,于是干脆不用领人走了,就此打算让他们长居久安!”

婧后脑子一动,顿时明白了,她惊喜道:“难道六国打算让你将他们娶夫?”

“做梦!”雪镜风冷哼一声道:“朕既然休了他们,就没打算再娶回来,他们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既想让他们安全,又想拖住朕步履,更不想付出代价便要回他们,朕能如他们所愿吗?等一下,朕亲自派人将他们大锣大鼓地一一遣派回国,看他们脸往哪儿摆,让天下人看看他们如何对待救命恩人的礼数。”

婧后看着雪镜风阴险的笑容,一身发虚,她的风儿现在好恐怖啊。

“那就照你的办吧,不娶就不娶吧,那秀男的事情……”婧后倒有些不好开口了,雪镜风登基这么长时间,后宫无一妃一嫔,连侍夫都没有,这可有些贻笑大方了。

所以她才顶着风头火势着手办起这事情,但如果风儿实在不愿,她倒是顶着天下的骂名也要将这事糊弄过去!

雪镜风这下倒是不气了,她看着婧后有些后悔的模样,还有那闪过的决绝,就知道她如果不答应,她一定就去搞浑这事,毕竟婧后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秀男的事继续吧,后宫无人的确容易让百姓与朝臣们的议论,先随便选些进退得体的,朕就当是替他们父母先养着,时机到了再一一送回去吧。”雪镜风想过了,在雪霓国这个男尊的世界,男子就算在宫中蹉跎了些年华,亦不伤大碍,放出宫再娶妻生子更是没有什么问题,与女尊国不同,是以她觉着先选着一些放在宫中,勉得那些朝臣们三天两头就劝她以社稷为重,充盈后宫,扩大皇室血脉。

婧后想了想,亦是赞成,可是她更愿意雪镜风假戏真做,看来到时候她再出点力,倒是可以水到渠成,这次她一定下足了眼力,将雪霓国中最好的,最美的人选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这世上估计很难再找到如今在后宫住着的那几位那种惊为天人的好相貌了。唉!风儿会不会对着他们看久了,就瞧不上别的男子了?婧后有些担忧。

“风儿,这男子不注重貌,以德贤为重方是上乘,你应该听说过……”还没等婧后长篇大伦地劝说雪镜风别以貌取人时,雪镜风一口将酒喝下,打断她道:“母后,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别在雪天跑出来了,赶紧回去暖暖吧。朕有空再来看望你。”

婧后起身想送她,却见雪镜风摆摆手,拢了拢皮裘大衣,扬裳而去。

这才踏出亭子,这才发现在他们聊天那会儿,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雪,宫人们眼瞅着雪镜风出来,赶紧打起伞遮在雪镜风头上。雪镜风踏着雪缓缓慢行,腹中有酒,倒是没有了冷意,脸上晕起了绯色,凤眸柔和了几分,看起来美艳天下,却又寒骨铮铮。

太监们与宫女们不敢直视,纷纷低头迎送。

刚踏出蕴毓宫,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纹绿绣袍身影站在雪中,身边无人亦没有打伞,任着那晶莹的雪花寸寸染白他的发。

雪镜风怔怔地看着他,而他亦似有所感,正巧亦回看,看着雪镜风出来,眼睫自然一弯,扬唇一笑。

雪镜风黑眸黯了黯,伸手取过太监手中的伞移步举在他头上,看着他长睫垂落的一片雪花,晶莹剔透,她轻声道:“怎么没有回去?”

花景颜低头看着她,双眸幽深一片,终于还是忍不住抚过她被风吹着风扑扑的脸道:“反正回宫无事,就想着在这里等等你,兴许你很快就会出来,咱们可以一起回去。”

雪镜风微征,她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流动的情绪有多重,只是将手中的伞握进他手中,然后接过低眉顺眼的太监递来的伞时,却被花景颜拉过,他道:“一起吧,这伞够大,我们一起撑吧。”

雪镜风与太监都顿下了动作,她不解地回视着他,却看见了他眼底的坚持,于是随意道:“随便吧,你们先回去吧,朕与皇夫先随处走走。”

她见着下雪了,这些宫人们倒不似他们穿得厚实,再加上她亦不想屁股后面跟一堆人,于是便吩咐道。

太监与宫女们互视了一眼,令命便驻留在原地,而那纷纷扬扬的风雪中,那两道看起来如此和谐,如此唯美的人影相携离去。

踏过雪染的花溪小径,霏微萧瑟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雪镜风呼气成雾,厚重衣服下的小脸微红,犹如抹有一层胭脂般诱人。

“丫头,你好像长高了?”花景颜摸了摸她的发顶,突然呵呵笑道。一段时间没见着她,发现她真的长高了不少,原先才到他的肩处,现在两人走在一起,已然在他的颈项之处了。

这段日子里他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她的情况,知道她的身体渐渐康复,知道她明令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知道她不喜欢宫人们总是亦步亦趋的伺候,知道她喜欢穿素色的衣服,知道她批阅奏折总是很晚,知道她不爱吃甜食,却爱吃辣味,知道……唉,知道的越多这心就越发的不乱了……

雪镜风英眉一挑,扬起脸,拍开他作乱的手,斜了一眼道:“大叔,别闹了,这头发弄乱了,朕可不会梳的。”

花景颜却停下来,牵起她的一缕秀发,微微一笑道:“那弄乱了,大叔替你绾发可好?”

雪镜风表情却是一顿,她敛眉看着花景颜,他的凤眸像是晴时西湖,涟漪生异彩,笑得别有风情道:“可是嫌大叔老了,陛下觉得我弄不好?”

雪镜风没有回答,她觉得眼前的花景颜有些奇怪,至少她不知道他的眼神还有他这些动作,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她保持着沉默,待他说完,才道:“走吧,朕与你谈谈有关……”

碰,轻伞飘洒落地,风雪漫漫,绵绵如梨花溶溶,雪镜风双眸微瞠,她的腰间被紧紧地抱住,背后贴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陛下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难道真的要让我一字一句,全部毫无保留地全都说了,你才能明白吗?”他的声音有一丝悲怆,还有一丝绝望,只有紧紧地抱着她,他才能确定她不会再消失,不会一直站在远远的彼端,让他即使在梦中亦一样遥不可及。

雪镜风凝着凤眸面无表情,没有挣扎亦没有动作,她只是有一种比淡天晚霞还要冷淡的语气道:“姨父,你想说什么,如果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事情,你就不会如此痛苦了不是吗?放手!明日便与百花国的使臣们一道回国吧,随便替朕跟姨母问好。”

花景颜僵着双臂,却没有放开,他蓦地笑得比冰雪更加冷冽透着讽意道:“雪镜风,你倒是看得明白,既然如此,你倒是教教我这个姨父如何将你这个一身是毒的人影从我心中拔除掉,小侄女能来去如风,片叶不沾,那么也请教教我这个愚笨的姨父如何才能如你一般,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如果你愿意将心中的痛苦全部发泄在朕的身上亦无妨,姨母是爱你的,朕看得明白,你既然肯嫁于她,必然亦是有情,至于你的病,朕会想……唔……”雪镜风的话尚末说完,便被严严实实啫住,嘴里仅能发出一个单音字。

花景颜偏过她的身子,抱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他在发颤的身体,只有一个吻,只需要一个吻,留给他吧,他会好好地记住她的味道,用余生来好好回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与雪镜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相差十三岁,而且还是叔侄关系,如果强行在一起,那么在天下人眼中,他们便是乱轮,这种罪过,他怎么忍心让她去尝呢,但是今天得知她要选秀男的事后,他便神使鬼差的跑到婧后这里,侧面打听种种,一面为听到她的消息而高兴,一面又因知道她将大婚而悲凉。

他们永远是不可能的,这一件事情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过,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爱上了自己的侄女,还是一个小他十三岁的侄女。

风儿,风儿,他在心中喃喃地叫着,充满了绝望与悲泣,为什么要让他遇见她,为什么不让他在最美好的光景遇见她,为什么他们的关系竟如此的亲近而疏远……

雪镜风的嘴齿间吞吐着的湿软带着甜甜的花香,嘴唇微微张着,露出鲜嫩水润的舌尖,清纯夹杂着妩媚,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情难自禁地低头吻住她的唇瓣,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于这一瞬间的悸动,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任着自己沉沦。

而此时雪镜风却掌中蓄力,一掌拍去他的胸膛,意在逼退着花景颜松手,然而他却依旧如故似定在地上般,不肯稍退一步,此时雪镜风能感受到嘴里的腥意,心中一震。

“怎么不一掌直接打死我?”良久,他移开了雪镜风娇艳欲滴的双唇,苍白的一张脸,饱满丰盈的嘴角溢出了几丝鲜红,却仍旧紧紧地抱着她,不舍分毫。

雪镜风怔怔地看着他,见他浅笑如那满城桃李一般,全都焉然绽放,而他却是一个人寂寞倾城在空谷般,那蕴涵凋零空花的苦涩让她的喉间有些干涩,安静地垂下了眼帘,无法直视。

“大叔,明天……启程吧。”雪镜风没有指责,亦没有怒骂,看着他死灰的眼神,她觉得现在说任何的话,都是一种残忍,她终是不愿她心目中洒脱,看云卷云舒的大叔变得如此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模样。

挣开他,捡起地上的伞再次握进他冰冷的手中,便华衣一旋身,仍寒风刮得猎猎作响,趋步走远。

而被遗留在雪中伫立的花景颜看着雪镜风薄凉的背影,指尖一松仍由那把伞随风而落在地面。

皑皑白雪漫天飞舞,一片一片地飘落在他的发间,衣襟肩膀之上,他似没有知觉的一尊玉雕无声无息悄然站立在这苍茫一片的孤寂大地之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绿的莲花簪,细细地摩挲着每一处轮廓,眼中柔情一片,似手中之物便是他心爱之人一般。

“明明说好的,如果想找人私奔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的,果然是个小丫头片子,从来便是说过就忘的!”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些阴森,还有一些绝决,竟然有种即将堕入深渊的错觉。

而雪镜风一开始走得很慢,很稳,但是当她离开了花景颜的视线,便步履渐急渐远,最后亦乱了分寸,她双颊粉陀,艳唇鲜红,透着清凉的莹瞳亦不复方才的冷静,她站在一片澄清雪白的冰湖前面,不知道是因为走急了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她喘着气轻轻地抚上自已的心脏之处,发现竟如擂鼓般激烈。

呼,雪镜风旋眸看着湖面印出的自己,怔怔出神,良久,她微微垂下了双睫,掩下了所有情绪。

第二日,五国使臣们突然前来告辞,纷纷告急归国,雪镜风嗤笑一声,倒是没有拒绝,正好将后宫的那些人一起打抱带走,于是她派人去后宫请他们前来,然而派去的人却发现后宫中居住的七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房中,紧接着他们再将整个皇宫都依序寻了一遍依旧无果,最稀奇的是连皇夫与叶星瞳都一并失踪了!

而那些个使臣却似早有所料,都是不慌不忙,纷纷跟雪镜风道别,声称回朝之期是下了旨的,不得耽误。

因为这突发的一局,雪镜风一个不慎竟被这群失踪的人给坑了,而那些个使臣们更是怎么来的便怎么回了,气得雪镜风立即勒令,将后宫中他们几人的住所内的全有东西都撤掉,不得添置任何用具,让房间不留一物,看他们躲过了初一后,接下的的十五怎么过!

紧接着便是选秀男,朝堂上雪镜风待汇报完朝中要事后,打算退朝,却见官员们接二连三地上前道。

朝太傅说:“陛下,不久就该进行充盈后宫之事了,臣觉得以您的实力,不选个三四百,老臣都不好意思跟雪霓国百姓交待,这事老夫愿协助婧后。”

雪镜风闻言,脸色平静,但心中却差点被口气噎死。三四百?

郑国老道:“臣不才,厚着老脸推荐臣的孙儿,虽然只是个上京区区第一美男的称号,不足挂齿,只望陛下看在老臣的脸上,收了他。”

雪镜风上扬的嘴角微僵,不是说皇宫这地儿吃人不眨眼吗,怎么还带自荐的?

陈老将军豪爽地道:“只要陛下不嫌弃,俺家的儿郎您尽管挑!”

雪镜风眼皮一跳,咋看咋觉得陈老将军很有老鸨的风范,直接将家中的孙儿们给一脚踢进火坑,想都不带想的。

眼看各王与其它大臣亦想凑热闹,雪镜风示意太监赶紧撩上一嗓子直接一句“退朝”了事,便闪身回到凤鸾殿才松了口气。

回到凤鸾殿不久,婧后带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前来,她们数十人每人手中捧着一卷卷画轴,雪镜风一眼便知道是何物了,只觉头痛,她道:“母后,此事风儿由着你了,所以把关的事情便由你全权负责,风儿就不参与了。”

婧后立即横眉竖眼道:“别胡闹,这些人都是你将来的夫侍,怎么能随便呢,至少选些顺眼的,快来看看。”

于是一个下午,雪镜风的时间便搓磨在这些一张张面目模糊的男子头上了。

当天夜里临睡前,雪镜风迷迷糊糊想着,这几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倒是稳得住,一直没有显身。

而实际上那七个人此刻早已回到住所,却发现空无一物的房间,连一条棉被都没有,都愣住了,咬牙切齿的咬牙切齿,愤恨地愤恨,哀怨的哀怨,愧疚的愧疚,难过的继续难过……总之在无计可施之下,最终决定一伙人还是去跑客栈住一宿去,明日再赶回来。

天微亮翰明殿

雪镜风优雅的落座在龙椅上,从容的眼神看着文武百官。

今日早朝倒是挺热闹,太监总管将数十本奏折恭敬放至雪镜风面前。

“当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庶,四方安平,恕微臣直言,近日却觉朝中官员屈指可数,难以将政事面面俱到。”吏部尚书柳月娥上前作揖行礼道。

柳月娥算是如今朝中少有的女官之一了吧,她政绩与守行都是赞誉有加的。亦是雪镜风暗中提拔的一名实力官员。

“准奏,柳尚书,朝中人才急缺,不妨开科试。”雪镜风早已拟好旨,毕竟她也知道回朝后她一手暗中撤了不少重点官员,只为如今布的这一局棋。

太监总管立即宣旨道:“朝兴之本在于贤臣,朝廷将开设科举之制,此为分三等,初等,乃公考,凡我子民符合条件者皆可参选,实为广而纳贤之举;中等,乃吏考,由考官出题,初考优异者可参考,之为知其能而取其长,知人善任之举;高等,乃殿选,由朕亲试之,为朝之选调,官之升迁之法。”

柳尚书跪在地上,第一次听闻如此详细的科举,以往便是由乡中选举后,在朝中统一考试便可,如今倒是分布更为清晰而明确。

“臣领旨。”柳尚书声调略为高亢,心中认定女帝果然是政治家。

“臣秉,边疆战事未定,臣认为当未雨绸缪,储备军需战用之粮草兵器,此需各部配合,望陛下恩准。”苍擎上前启秉道。

这时户部陈尚书也上前道:“启奏陛下,您命工部所辖军器、粮草、军用器物已然备全。”

耳边听着太监总管的声音,单手伸出接过苍擎将军的奏折,淡然一笑。

“苍将军,还有何事?”

苍擎微愣,片刻便跪地道:“臣替军中所有将士谢陛下。”

太监总管扫视一周,便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还有奏。”朝太傅扬声上前。

雪镜风如今只有一听他的声音,便知道所谓何事,便道:“朝太傅,朕还有要事,退朝吧,有要事明日再奏。”

不再听他喋喋不休的劝婚与选秀的话题了,这些人天天都跑来她跟前推荐他们的兄弟,儿子,孙子,外孙……所有家中适婚的人选都挨个报处遍,堪比那人贩子还有专业。

缓步走在回廊中,宫女们安静垂首随之其后。

经过御花园时,竟听到一阵欢笑凑乐之声,雪镜风起疑,宫中先皇的妃嫔皆已入出宫,或给笔钱遣回原籍,后宫根本不可能有人才对啊。

“里面的是什么人?”雪镜风侧脸问着身后的内待宫女长尚善。

尚善躬身道:“陛下,听闻他们是朝中三元老送进宫的公子。”

雪镜风变睫微眯,嘴角轻轻扬起:“真是为老不休,将他们送进宫,难道以为真的能日久生情?”

尚善从善如流道:“恐怕三老是打算来个一见钟情。”

雪镜风感兴趣地挑眉道:“他们能有一见钟情的本事?”

尚善抬目静静打量陛下片刻,再次垂睫道:“别人可以,但对陛下不会奏效。”

听她这话,想必那几名男子必然生得极好。想道不妨前去见见时,却一名太监上前跪道:“陛下,英王正与紫阳国,海玥国与旱獭国三位皇子,哦还有百花国的皇夫正一道浏览御花园,闻言陛下在此,特命奴才前来询问是否要见?”

雪镜风便是得知他们回来了,想到这几日政务繁忙却是甚少与他们见面,眼角望向那仙乐阵阵的方向,眼波一转,微微笑道:“请他们前来吧。”

太监领命下去后,尚善跟着雪镜风朝着那热闹的一方走去。

当英王领着四人来到御花园醉梦亭时,却见女帝左拥右抱,听着一名白衣俊美男子弹琴,更有一名英俊霸气的男子在武剑,好一副醉生梦死的画面啊。

英王嘴角一抽,这是他那最近开始便洁身自好的陛下吗?怎么几日不见就好上这一口了,还一下子就来四个,不,加上后宫的几个,还有现在的几人人数倒是不少了。

咦,那弹琴的好眼熟,啊!那不是朝太傅的孙儿,号称帝都第一美男的朝兮夜,另几名也看起来甚为眼熟。

突地一阵阵拍掌声,只见梦宸离带着两名威武的侍从执步上前,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赞道:“雪帝坐拥齐人之福,真是堪比男儿的风流,却不知这段时间托说忙不愿接见,就为了与佳人相约?”听他的话到了最后一句竟有一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感觉。

雪镜风笑了,笑得如沐春风道:“难道旱獭国的战神不知道,这几位都将是朕即将测封的妃子,这下朝后与自已的妃子玩乐亦是人之常情不是?”

梦宸离没有一丝不自在地径直坐下,挥身两名侍卫退下,他正不客气地拿起一个杯子斟酒,却在乍闻雪镜风的话后,那翠玉环杯却转瞬便在他手中成灰。他望着雪镜风身旁的两男子,依旧在笑,却笑得那么冷,让两位男子一触及他的眼睛只感堕入冰窖,浑身发冷。

“难道比本殿不上弥帝的这些个妃、子。”他将妃子两字咬得特别重。

雪镜风敛下睫没有回答,嘴角的笑有几分冷淡,她望向末曾发言的墨漓相与兰昀息。

她笑道:“近日朕甚是忙碌,怕是怠慢了各位,不妨在醉梦亭中,朕与各位共饮一杯。”

“这是我等荣幸。”兰昀息客气道,但他水眸却看向那几名已然起立正站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花景颜从出现到如今都是安静的,连表情都淡然得让人摸不清,他没有看雪镜风只是微微颔首。雪镜风却不由得看向了他,毫无任何疑问,即使不观其脸,这个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论身姿仪态他便是无双的男子永远是那道最亮的风景。

“雪帝莫不是夜夜笙歌,身体有些虚,所以有些站不稳了?”执起一只青花瓷杯,墨漓相见她依旧搂着两名美貌男子,微眯双睫淡淡地开口道。

雪镜风对于他出声从来没有抱过希望,一听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他在报复嘲讽。

雪镜风温润一笑,双睫变成半月形,道:“这日政务繁杂,的确有些身体不适,恐怕与千漓王所谓‘虚’的方式有所不同。”

英王闻言立即闷笑了几声,便又不好太大声,便清了清声道:“陛下,何是收下这些美人的,啧啧果然一个个都名不虚传啊,不如让他们表演表演拿手的,让贵客们一同颀赏颀赏。”

那四位闻言一僵,脸色有些屈辱。

两梦宸离、墨漓相与兰昀息三个则暗中赞赏了英王一句。

雪镜风淡淡地扫了英王一眼,轻笑道:“英王,朕的妃子可比不少你府上的男子妖娆,他们只需伺候朕一人便罢,取悦自然也是朕一人,朕可舍不得他们被别人颀赏了去。”

英王笑脸一僵,知道自己拍到马屁股上了,这才想起一般只是身份低下的禁宠,小倌侍人才会为宾客表演节目,自已这张嘴真是的。

那四名男子惊喜地看向雪镜风,眼中有着颀赏与感激。

“雪帝真是怜香惜玉啊,同是男子的离宸真是好生羡慕呢?”梦宸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四人,但听闻这句话那四人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与女帝之间,好像有些明白他对他们的敌意从何而来了,只见他一进亭虽对着女帝说话,还眼神却像要吃了他们一般盯着他们。

雪镜风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目光一闪,眼中潋滟微动,樱唇微扬。

他们纷纷坐下后,英王见气氛不对劲赶紧替他倒了一杯,敬道:“二皇子,难得来弥国一趟,这杯就将雪墨英敬你的。”

梦宸离淡淡说了句客气便喝尽。

雪镜风也与他们逐一寒暄敬道:“朕敬各位一杯,就当预祝你们一路顺风,亦替朕与你们国主致谢。”

墨漓相几人顿时脸色一变,有些阴沉。

“本殿下觉得雪霓国风情甚好,亦快到了一年一度的彩灯盛会,打算留下来住一般时间,望陛下不要见怪。”梦宸离摇着扇子,语气客气地说着,便眼中却流露着坚定。

哼,这些禁宠们想留下来妃子,有他梦宸离在,可以彻底死了这条心了!

墨漓相眼中杀意一闪,看着那些男子,直接拒绝道:“父皇已嘱咐我与陛下联姻,没有达到目的,漓不能回去。”

花景颜直接对酒饮尽,方悠悠道:“身为陛下的姨父,自然需要留下来参加侄女儿的婚礼,本宫暂时不忙着回百花国。”

几人一人一杯,不知觉太阳已偏西,看着众人像是发泄一般的一杯接一杯地灌醉自己,此刻都晕醉似倒的模样,雪镜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步出亭子,望着霞光染红了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座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你们回去吧。”面对夕阳,淡淡道。

四名男子面面相觑一眼,想说什么却见风雪镜风神色微冷,最终忍了忍便施礼退下了。

尚善与众宫女一直留在亭外,等候着。

英王倒是不比那些男子们凶猛,他微醉却依旧保持着神智,听到雪镜风的命令亦是愣了愣,最终与亦一同离去了,临走之前他看了眼雪镜风与亭中的几位风姿绝代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

待众人退去后,雪镜风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睨着亭中的他们……

“别装了,你们打算这样赖在朕的宫中一辈子吗?”雪镜风揶揄道。

这时候原以为醉酒不醒的几人徒然身子一僵,片刻倒是诚实地纷纷坐直了身子,一脸精神的模样,哪里有半分醉意,顿时他们脸上有些尴尬。

花景颜率先受不住雪镜风乍暖还寒的双眸,起身朝她颔首道:“呃,本宫觉着身体微有不适,就……先行回去了。”然而还没有走出一步。

雪镜风捻雪一弹,花景颜没有预料到她会出手,便僵在当场,定住了。

“不急,姨父。当初朕预备派人送你回国时,你都不急着离开,现在何必急于一时呢?”她浅笑地睨了他一眼道。

这下几人顿时有种冷汗淋漓的感觉,明白这雪镜风恐怕是打算秋后算帐了,话说他们怎么就忍不住嫉妒,哪像那几人精得跟个鬼似的,派他们前来打头阵。

梦宸离立刻真想变出他的扇子来扇扇额前的冷汗,他因为觉得雪镜风好像不喜欢他大冬天还拿扇子,于是也戒了,现在只觉不知道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她的武功现在可是比他们高多了,逃恐怕就跟那百花国的皇夫一般了。

“师妹,这个事情,其实是……当天我们都发现既将离开雪霓国,却没有来得及好好颀赏雪霓国的美景,便不约而同出去走走,没有想到在酒馆多喝了几杯,这不就错过了归期。”他刚开始还有些虚,可编到后面却越来越顺了。

雪镜风弹了弹指尖的雪花,漫不经心道:“道不知道在上京住了这么多年的旱獭国皇子竟从来不曾好好颀赏过雪霓国的美景,莫不是只在柳街花巷子待久了,其它的东西都入不了眼?”

梦宸离一急,赶紧辩解道:“师兄只是去哪里喝点小酒,听听曲,绝对没有出轨的!”

听这话,雪镜风差点没咳住,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出轨不出轨关她怎么什么!

“朕担心你如这次一般多喝了几杯,不醒人事了,也许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呢,毕竟你不是连最重要的回国之期都忘了吗?”

梦宸离苦着脸,无语可说了,墨漓相看他们接而连三的败下阵来,嘴唇一抿,眼珠子微闪,尚来不及动作,便听到雪镜风悠悠的声音传来:“千漓王最好别现在就晕倒了,否则朕这段时间配制的药恐怕要比原先的再苦上数十倍也不一定呢。”

墨漓相抬眸看了她眼,便立正站好,乖乖地垂首不敢动歪脑筋了。他可是最怕吃苦的东西了,正巧这个弱点被雪镜风知道了,现在动不动就拿这个来威胁他,他哪里敢再晕了。

“别以为朕对你们和颜悦声你们便以为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消,朕既然能将你们救下,便能再次将你们毁了。”雪镜风说得极慢,却与风雪一般冷漠得让人寒心。

梦宸离与墨漓相脸色煞白一片,兰昀息则垂着长睫裸色双唇微僵。而花景颜却听出了一些怪异,只觉雪镜风的话中有话,似乎不是他认为的那么简单。

在雪衣上站久了,被点穴的花景颜感觉脚底开始发麻,这时候雪镜风看了一眼他,指尖一弹,解了他的穴道,开口言道:“姨父如果身体无恙亦尽快启程回国吧,免得姨母心中牵挂。”这下花景颜的脸也黑了。

没有理会他们怎么想的,雪镜风抬步欲离去,却在转角处顿了一下,再道:“你们是客,朕的后宫不久便会有主入住,朕会安排客房供你们暂住的。”

这句话,直觉让剩下四个男人脸一阵扭曲,心中都狠狠地想,他们想住进来,哼,别说门都没有,连窗都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