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病痛折磨地刘梓失忆了
作者:萨林峰      更新:2019-08-21 21:30      字数:4701

第三十章病痛折磨地刘梓失忆了

1

荷尔蒙,五颜六色的荷尔蒙。

秦旭就是这样理解的,是的,荷尔蒙是有颜色的,五颜六色的荷尔蒙,不然,就得承认自己甲亢,焦虑症,精神病。

“双立人”把满满的一排黑白肖像砍杀的七零八落,用刀背挡住许老太太瘦骨嶙峋不啻鹰爪劲道的双手时,发力的一定是黑色荷尔蒙,因为他恃强凌弱。在走廊上,与西服马仔和珠鬟玉璀的妈妈桑们,刀尖相向的时候,想必又是受了红色荷尔蒙的挑唆,因为他化身流氓。

刘梓半躺在浴室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肩膀倚着黑釉色瓷砖墙面,淋浴花洒沥沥拉拉的水,在秦旭额头上滴滴答答,手中的剪刀瑟瑟发抖,他已经剪开了所有能剪到的地方。

秦旭把刘梓搂进怀里,用下巴颏压住刘梓的肩窝,他好腾出手来,试着先从她的脊梁开始检查……血红色鳞斑,自尾椎,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儿,脊柱两侧的鱼鳞斑更是如铜钱般大小……他从依稀可辨出肤色的地方,用手指捻起一角儿,慢慢地剥去与肌肤黏连一体的衣服,才剥开约摸有五六寸的样子,伴着一阵的痉挛,刘梓从他怀里滑了出来,双腿蜷曲着,缩到墙角儿,脸埋进膝盖之间,秦旭无法看见她的眼睛,她奄奄一息,细若游丝,疼痛刺激了她,意识仍旧混沌不清,喊她的名字,始终没有回声。

秦旭紧咬嘴唇,继续,继续“物理降温+冰糖雪梨”么,不,不,如果它们有效的话,刘梓就不会被折磨成这样,她亲口对秦旭讲过,一旦休克,十有八九会,120也是无济于事,急性的,就是这么可怕,手机被他摔得粉身碎骨。

2

墨绿色的阔绰浴缸里,秦旭把温度设定在34℃,这个温度,适于高烧昏迷着的刘梓,对秦旭来说则算冰凉,可不是洗把脸那么一下下而已,他要精光赤身地躺进水里,要多久呢,得看刘梓的状况。

水,之于刘梓,许是一线生机呢,灵感源自5分钟前。本就紧绷绷的晚礼服,秦旭脱下它们时,比平常着实要费些工夫,一遍遍地汗透又焐干,t恤,衬衣,裤子早就“浆”在皮肤上,没错,他也尝到了“剥”的滋味儿。

由己推人,刚才怎么没想到呢,适当温度的水,可以帮刘梓降温不说,肌肤没于水中,似有润滑溶解的效果呀,这一来,他好把剩余剪碎的衣服剥去,至少可以缓解一下血红鳞斑般的恐怖症状吧,万一,万一刘梓就这么醒过来呢……从马里亚纳,窜到珠穆朗玛,一惊一乍,欲生欲死的,秦旭把责任全都归咎于荷尔蒙。还有,他想起了梁尚滨,眼下刘梓的这副惨相,这个人难逃干系,总得会他一会。

刘梓身量适中,身子并不算轻盈,浑身瘫软得没有一处肌肉或是关节能吃上劲儿,紧要的是,也不知哪儿哪儿的磕碰着,扯拽着,免不了又害她一通痉挛。秦旭回头看了一眼宽大阔绰的浴缸,他等着水溢出来,溢得哪里都是,溢满整间浴室,能让刘梓漂浮起来该有多好。

秦旭跪在地板上,尽量俯低身子,一只胳膊伸进刘梓蜷曲着的腿湾儿里,另一只胳膊搂紧她的脊梁,她的头和胳膊,顺势向外耷拉着没有知觉,秦旭背过去脸,不忍直视,脖子,肩膀,前胸,大腿,直至脚背上,铜钱般大小的血色鳞斑……他直起腰使劲儿站起来,膝盖被已经漫上水的地板硌得生疼。

刘梓像睡着了的小猫一样安静,蜷着腿儿,侧着身儿,抱着胳膊,卧在秦旭没入水中的躯体上,她真的好小啊,秦旭不得不在水中尽量坐直一些,不然,胸膛上刘梓的耳朵和脸颊就会跟着他没进水里。

散开的长发浮在水里,在秦旭胸前恣意徘徊,一缕缕发梢弄得他直痒痒,恍然间,竟让他有了兴致,两手在刘梓身边来回地推水波,被他作弄的,刘梓露出来的身子,跟着水波一漾一漾的。他可以一种这样做下去,而无需担心她会从自己身上滑下去,呛着水……他弯曲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挨着刘梓侧过身去的脊梁,另一边的大腿,则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他的一只大脚,正好抵住她的一双小脚丫,没错,他像船一样包裹着他的小猫,何况,她还受着伤。

34℃的水温挺凉的,他怀里的刘梓热乎乎的,高烧还是没退。好就好在,黏在她身上的被秦旭剪开了的衣服碎片,已无需他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地去“剥”,有的地方浮在了水面,有的地方则脱离了刘梓的肌肤,秦旭赶紧把它们捞出浴缸,不一会儿,刘梓便跟他一样样的赤着身子,两人第一次这样紧紧地贴着,简直匪夷所思,造物弄人,一个不省人事,一个神志恍惚。

这一晚,俩人究竟是怎么折腾过来的,秦旭还全然顾不上思量琢磨,刘梓周身血红色的鳞斑,依旧没有缓解的迹象。

秦旭终于看不见浴缸的边缘了,他离墨绿色的岸边越来越远,水没过了脖子,嘴巴,蜇得眼睛发涩,身体放松下来,便不再觉得凉,就像刘梓永远在他怀里,睡着,醒着,怎么都成。耳朵里灌满了水,除了水压外,好像还要其他的,他还吃不准的声响儿……闭上眼睛,没入水里,一切便都消停。

3

剧烈的咳嗽,急促的喘息,刘梓的声响儿,猛地把秦旭从困顿恍惚之中拽了回来。

秦旭一脸愕然之际,突然间,刘梓张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苏醒过来的刘梓,让秦旭发怵,她那也叫热吻么,恍若真爱如血一般,嘴唇,脸颊,脖子,耳朵,下巴颏,就连两天没刮的胡子茬儿,哪儿哪儿的她都得咬上一口,她想吃了秦旭。

好吧,好吧,就知道荷尔蒙是男人的原罪。

秦旭身体里的角角落落,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被它闹腾的莽莽撞撞,冒冒失失。要命的是,他竟一时之间失去了本性,变得自私,任性,强词夺理,他不觉得刘梓满身痛苦的耻辱的血红色鳞斑,跟他眼下要做的事情有何干系,胸腔,眼窝,耳膜,喉头全都在鼓胀,他委屈不已,他这样为自己开脱……哪怕一瞬间也好。

刘梓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紧贴着脸颊,甜甜的热风在他耳边翕合不止,他一个字儿都不消去听,唯有一个感觉最为真切,她真的好小啊……秦旭喜欢把下巴颏埋进她的肩窝里来回摩挲,她痒痒的肩膀直抖。继而,他又偷偷摸摸地地把自己的两条大长腿蜷起来,她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坐在了他身上。似乎,他还不满足,手不知不觉地向下滑去,没入水中,滑到她细细的腰间,他突然间地冷酷起来,两手的虎口摁住她了的髋骨,她不是不能动换,而是只能任由着他而动换。当她倏然意识到秦旭的狡黠时,仿佛要报复,搂得愈发紧了,让他喘不过气来。

异样的滋味干扰了他的视线,眼前美丽的曲线让他索然无味,血红色鳞斑和他的眼神,伤害了可怜的刘梓,为什么对自己的病痛视若罔闻,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那些令自己耻辱的东西,他眼神里藏着一抹鄙薄猥琐的亮光儿……秦旭他,他当然不会原谅,不会原谅这鳞斑病灶里的污秽,不仅欺骗了他,而且,也是不可告人的污秽。

刘梓一个劲儿地往外推他,想从他怀里,从羞辱里,尽快摆脱出来,然而,无济于事,她拗不过秦旭,始终动弹不了……忽而,胸前一阵急促而强烈的,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忍不住哼出了声儿,屈辱的泪水在她眼眶里直打转儿,他正醉心于欲望,变着法儿地作弄。刘梓猛推秦旭的额头,抬起手来就要发作……火辣辣的疼,一阵阵的,愈演愈烈的,他简直鬼迷心窍,竟愈发地对刘梓肆无忌惮起来,然而,刘梓的手却悬在半空,她低头去看秦旭的那一瞬,脑子里嗡的一声儿,你在干什么呀,秦旭,不许你这样犯傻……眼泪禁不住地扑簌而下,滴答在秦旭的额头上。

秦旭把她搂得更紧,吻得也更疼了,血红血红的鳞斑,它的表面敷着一层涩涩的小斑点,它比周围的肌肤有着明显的凸起,它的每一寸凸起里面,都包藏着未知的,污秽的,乃至于有毒的细菌和病灶,他用温润的嘴唇,去吻去嘬去吸吮。他可没犯傻,打小起就有的经验,甚至记得靠这法子逃过一劫的人……其余的,他秦旭真就想不出法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身上的这个女人。

起初,昏迷不醒的刘梓,一直侧卧在秦旭的胸膛上,不知怎地缘故,她竟滑了下来,头没进了水里,没错,是水,把刘梓呛醒的。虽然她不停地吻着秦旭,可当她发现,身体被秦旭的双手牢牢的摁住时,她只好遂愿他的意志和安排。出于女人本性,听之任之的同时,她又腼腆地做着抵抗,仔细地向他传递着信号。比如,她会一面用胳膊肘儿抵挡着他,一面又紧紧地搂着他的脊梁。她不时地也会失控,十个指甲尖儿,同时地,激烈地,深深地,抠进他的脊梁……这些,当然是秦旭带给她的幸福和念想。

眼下,刘梓正拼尽全力地,把秦旭的手从腰间掰开,要让他离开她的身子,离开她身子上的鳞斑,这,本就不是他应得的,她要给予秦旭本就属于他的,而且,早在大半年前,就应该属于秦旭的东西……她摆脱了秦旭的控制,她的手,紧紧地扣住他的两手手腕;两只脚,则淘气地蹬在他宽厚的脚背上;她的肚子像小火盆一样燃烧着,烤得他通体炙热难捱。他只好随着她的意志和曲线,朝着她喜欢的方向尽情地舒展……“哗啦啦”的水声儿,渐渐地大了起来,并非杂乱无章的那种,循着它自己的节奏和韵味,一波波地荡漾开去。

秦旭觉得自己登顶雪山,最远处的,是冈仁波齐么,一定是的,他相信传说,那是世间至净至圣的地方,也是每一个生命寻求密码的地方……他为什么来这儿,刘梓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这是刘梓带给他的一组密码,秦旭把这当作了一种幸福和念想。

有人拔掉了浴缸底下的橡皮塞子,两人不管不问,默不作声,任由水安静地溜走。刘梓的肌肤润泽白嫩,完好如初,竟然没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身上的病痛和鳞斑,就这么随着水溜走了。秦旭一点都不觉得诧异,刘梓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庆幸……潮水退去,他俩成了一对儿搁浅滩头的小白鲸。

4

“哎,秦旭,我问你,我看剧睡着了那会儿,你去哪儿了呀,怎么我一睁眼,就瞅不见你人儿啦?……坦白从宽!”

“快别提了,你睡着那会儿吧,我恍恍惚惚的,突然想起,我车停的不咋讲究,怕人家咒我,这不,下楼挪车去了。”

“不会吧,这么夸张呀,那会儿几点了大概,反正,我是一点多那会儿,眼睛就撑不住了。那会儿,你睡得正死呢。”

“哦,两点一刻吧,我好像瞜了一眼手机,没错,两点一刻去的,三点左右回来的,没错,我带着手机呢。”

“什么,什么,挪个车,用得着四十五分钟呐,你可真磨叽,不对吧……坦白从宽!”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就是疑心重……不过呢,恭喜你猜对了,的确有状况发生……嗯,怎么说呢,我被困在电梯里了……嗯,对,正好困在第二十五层!”

“什么,什么,真的呀,这家酒店可真成,赶明儿投诉他们去,得给咱们减免房费呀……哎,不对!这家酒店叫什么名儿来着,感觉好陌生的样子……你不觉得么,秦旭?”

“叫‘丽阳’大厦,不算是新开张,总得有一年时间了吧……哎,刘梓,你对‘丽阳’大厦一点印象都没有么,紧邻着高速公路的,那座明晃晃的,得有50层楼高的大厦。”

“‘丽阳’大厦啊……没印象,一点都记不起来,不过硬件还算凑合,真心喜欢那墨绿色超级大的浴缸,赞一个!”

“行了,别赞了,不一会儿天就亮了,赶紧再睡会儿吧。”

秦旭,脱口而出的,即兴发挥儿,一丁点儿磕呗儿都不带打的,对付着刘梓的“梦中”呓语,显然,刘梓失忆了。

怎么说呢,万幸中的万幸,她还记得谁是“刘梓”,谁是“秦旭”……真的,她是一位既通晓生活,又深谙生命的女人。生活,生命,在秦旭眼里,还不完全就是一码子事儿。

一道钛合金制成的山门,利利索索地,妥妥帖帖地锁住了刘梓的记忆,秦旭心领神会,欣然领命,他喜欢刘梓的“安排”,至此,他爱刘梓,便再也没有了羁绊。要命的是,刘梓要看管好手中的密码,否则,等着他俩的只会是无间地狱般的灾难。

明天呢,明天要怎么跟梁尚滨他们解释呢,他来“丽阳”大厦,拿着刘梓的身份证和黑卡,替她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总不能跟大家伙儿说,刘梓一夜之间“失忆”了吧……照直说呀,就说过两天就领证儿了,而他秦旭,非常不喜欢自己老婆出去做事,不就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