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线生机
作者:唐遮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12

昝多顺水推舟将骆阳居交给论欲也,论欲也被密函吸引,不急回帐,命论战热与心腹黄袍将领桑达带回大帐处置,自留下与昝多商议。

昝多帐外,三胜、骑利突与劫邪被缚在马上,由二十几名论欲也亲兵押住。论战热亦不过分为难骆阳居,命人扶他上马,并辔向论欲也军营驰去。

论欲也军营与昝多军营毗邻,一东一西,出昝多西营门可直入论欲也的东营门,两帐虽处两营,相距却不算远。论战热与桑达的军帐各在论欲也军帐的两旁。桑达显然知道论战热与骆阳居过结,打声招呼自回军帐,骆阳居四人被带在论战热帐前。骆阳居受到优待,率先被推进军帐。

论战热席坐帐中,神情并不如骆阳居以为的那般可怕,毫无厉烈之色,见他进来,微微点一点头,用生疏的汉语:“报名。”

骆阳居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猜,反正用不了多久便能知晓:“骆阳居。”

论战热直视着他,顿一顿,说:“十八个人,都跟了多年,这么多仗打下来都没事,让你杀个精光!”

骆阳居豁出去:“你跑得快。”

论战热:“还有那个吐谷浑女首领,虽没能看见她全部容貌,亦知再难找到比她更美的女子。”

骆阳居:“待要怎样请便,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堂堂军人,给个痛快。”

论战热故意沉默片刻:“你以为我一定杀你?我不,我已给大哥说过,你现在是我的奴隶。好好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骆阳居怔住,他自份必死,论战热决不是那种宽宏大量之人,自己灭了他十八名亲卫,还坏了他的好事,换做大唐著名的好好将领娄师德都不会善罢甘休,这论战热还会是活佛转世?

论战热任他胡思乱想,起身出帐,听声音似乎在帐外撒了一泡尿,这才回来,手亦不洗,坐下,不紧不慢地:“杀了你除去解一解气,再没意思。你的本事我领教过,杀了可惜。我知道你们汉人军中有一种叫‘冠军’的私赌,你有没有参加过?”

军营中寂寞,安西都护府更在人烟稀少的西北边陲,赌博成为军中最主要的娱乐,“冠军”便是其中一种。它有别于其它文赌,每由两名将校协商开台,开台的将校们各取一名战士,做殊死搏杀,将校为己方战士下注,兵士们亦可跟风,为防止作弊,两名战士中一人必死,格杀对手者为胜。在纯雄性的军营,此种血淋淋的角斗最能令人热血沸腾,迅速风靡,成为最热门的赌博游戏。

骆阳居摇头。他从不参与这样的赌博,却立即领会到论战热的心意。

论战热:“我们的战俘将被分予将士,做为奴隶,用其中强有力的来争夺冠军。现在的冠军是昝多儿子普东门的奴隶支顿。”他眼中掩饰不住地掠过一丝仇恨,“他已连赢了我们七场。给我宰了支顿,过往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你再替我赢下九场,我便还你自由之身,任你去留。怎样?”

骆阳居不信他会放过自己,却把握到一线生机:“凭什么信你?”

帐外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大嗓门响起:“大帅请战热将军到大帐议事,有紧急军情。”

卫兵掀帘进帐,欲禀报,论战热挥一挥手,亦大声回答:“就去。”复向骆阳居,“信不信随你,你且下去好好想想,今晚给我答复。来,将他连外面三个先送去牢营,让给他们个小帐篷,好生看待。”

卫兵应声将骆阳居押出,上马,连三胜三人向牢营驰去。

吐蕃几员大将各有自己的牢营,其中战俘多分与手下将领为奴,未被换赎的到一定时间数量便遣送回后方家用或贩卖。论欲也的牢营在大帐西北,约有两百战俘,多是吐谷浑人,当是慕容悠悠这一支,此外还有二三十名西突厥十姓部落人和十几名汉人。

汉人全是大唐官兵,西突厥人中亦多为唐兵,认识骆阳居的有一大半,这些唐军战俘中除一名旅帅和两个伙长,其余皆为士卒,骆阳行不在其中。

即使沦为阶下囚,亦无法改变骆阳居在军士中高大至极的传奇形象,毫不影响他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似乎有他在身旁,天塌地陷他们亦不再在乎,倒弄得他自己哭笑不得。留心看时,众人中并无当日与骆阳行一道出来的战士,说不清放心还是失望中,问起骆阳行的消息。

一干人皆大摇其头,连一丁点线索都无。骆阳行胆大聪明,却粗枝大叶,骆阳居不能不替他担心。骆阳行若未被俘,惟战死与迷路两种可能,而凭骆阳行识路本事迷路的可能几乎为零;好在蕃军中的牢营还有几处,或许他身陷别处牢营亦不一定。

独自安静下来,骆阳居用力甩一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他需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否则便见到兄长两人亦只能相对浩叹。让他们给吐蕃人做一辈子奴隶他们宁可一死;骆阳行尤其刚烈,若处在自己的位置,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与论战热合作。这亦是骆阳居与乃兄不同之处,他明白此为他保全住性命的惟一办法,保住性命,现在他们离唐军大营尚近,逃回去不是全无机会。

骆阳居深知自己的时间不多,阎温古既出卖军情,西征大军大败指日可见,届时安息尽成敌土,逃出敌营亦难有生路,何况彼时蕃军必俘虏甚众,军营难以负荷,极可能将他们送回南方王庭所在。既深入敌人腹地,再想逃命机会渺茫。然怎样才能逃离?自己被特别关照以超重的镣铐,在此看守森严的牢营中想要强行逃出毫无可能,惟有别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可想?

昝多与论欲也的不和已溢于言表,全不掩饰,尤其是论欲也对昝多的轻视;阎温古与韦待价、唐休璟水火不容,见面还笑哈哈称兄道弟,阎为打击韦待价不惜卖国卖军,论欲也与昝多间更尖锐的矛盾可不可以利用?自己一介战俘又当怎样利用?

冥想中,牢营外喧闹声乍起,且越来越响。已当上旅帅的杨禁亦曾是骆阳行的部下,年纪略长,心思颇细,肘顶一顶身旁的骆阳居:“阳居,吐蕃人要行军了。”

骆阳居立即想起阎温古那一纸密函,昝多与论欲也显已达成共识,冷汗涔涔而下。牢营的门便于此时打开,吐蕃守卫拥进,喝斥着,命战俘出营结队,并指派力壮者拆收帐篷。

骆阳居略有不解,若是打仗,用少许人看住他们即可,何用将他们一道带上战场?向杨禁询问:“打仗用得着我们跟着?”

杨禁一怔:“谁说要打仗?只是行军罢了,看样子还是长途行军呢。”

骆阳居怀疑地看一眼杨禁,颇不以为然。论战热让他今晚答复,可见今日蕃军本无行动,当是阎温古密函使然,蕃军既知唐军详情,自当高歌猛进,哪会徒劳地行什么鬼军?杨禁必是弄错,或许蕃军喜欢带着俘虏打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