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疾起，不可一世地冲至牢营前，营门迅速开启，论战热领着一干护卫闯将进来，守营军官落后半步跟在他后面，听他轻声吩咐些什么，待他闭嘴，应命而去。

论战热径直来在骆阳居的帐篷，掀帘行入。

骆阳居征询过杨禁等人意见，已将逃亡大计告知叶归人，三人正在商议个中细节；论战热过来帐外望风的骑利突早已出声告警，三人转而聊起唐营中的琐事，见论战热进来，皆扶铐起身，不卑不亢地行过一个军礼。

论战热微微点头，算是还礼，单刀直入，向骆阳居：“我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

大胜之后，吐蕃人自需庆祝，赌冠军是最佳方式，且昝多与论欲也矛盾加剧，下一级的普东门与论战热争斗更趋白热，骆阳居隐隐料到论战热很快会来，早想定主意：“愿为将军效劳，然我决不能与大唐军中同袍以死相拼，请将军体谅。”

论战热眉头微蹙，骆阳居战俘奴隶的身份按理没得条件可谈，然普东门已连赢己方七场，气焰嚣张，不可一世，放出的话来难听得叫人吃不消，再不将支顿击败，简直就没法活了，骆阳居偏是最有可能击败支顿的家伙。权衡利弊，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拿下支顿，一旦骆阳居发现自己没有生路，宁死不从，哪里再找这样的好手？反正支顿不是大唐战士，先灭了普东门的威风再说。勉强点头：“随我来，做些准备，便是今晚。你好好替我争下脸，我亏待不了你。”转身出去。

骆阳居向叶、杨二人点头示意，提起重重的镣铐，跟出帐外。

营门口，小悠已被守营官与几名守卫解开镣铐用绳索缚起押住。论战热行上前，在她面前略停，打量她一回，点一点头，挥手命护卫牵过坐骑，亲自将她扶上去，自己亦跃上，先向大帐驰去。另两名护卫留在后面，扶着重镣在身的骆阳居亦攀上一骑战马，随后跟上。

骆阳居没有被带往论战热的军帐，直接被领到对面桑达的军帐。帐中除了桑达，还有其余几员蕃军将领，骆阳居进去时，他们正大谈向普东门挑战，可知他们皆属论欲也一系。

骆阳居甫入，帐中纷乱议论之声顿泯，众人一齐朝他看来，显然论战热已将他隆重推出。或许是论战热将他说得太满，除了认识的桑达，其余众人的神情很快由好奇变做狐疑，有一两个甚至表现出不屑。紧靠桑达左手一名年轻的将领便是不屑者之一，桑达示意护从给骆阳居一个垫子际，他挺身而起，几步跨到骆阳居面前，探出大手，向他戴着重铐的手抓去。这自非一种礼仪，骆阳居不知他深浅，小心接住，待对方大力抓紧，心头立定，其力与论战热尚有差距，足可应付有余。手中力量调匀，牢牢抗住，却不反攻，待彼欲攻无力，松手又恐对手乘势反击将陷尴尬际，敏捷地抽出手来，假装揉一揉手，在护从拿来的垫子上坐下。

那名将领竟浑然不觉，哼一声退回，倒是桑达看出些门道，向他微微点一点头，翻向众人：“人你们都看见，才措还试了一小手，押不押注自便。都滚吧，我还有正事要办。”

众人闹闹嚷嚷各自去也，桑达复命护从前往昝多营中向普东门正式约战，待帐中只剩他们二人，始向骆阳居：“论战热看好你，将全部身家押在你身上，我一向与他同声同气，亦全盘跟进，连大帅都在你身上下了重注，你休要辜负了我们的信任。赢下这一阵，我会乘机劝劝论战热，让他放你自由；我这里还会另外打赏，银子和不会少，还有女人。至于大帅那边，他亦不能亏待了你。”

骆阳居微一欠身：“谢将军，我自当效命。”

桑达：“你方才做得漂亮。普东门鬼着呢，那一拨人里难说没有他派来的探子，给他摸不着边我们赢的机会便大。支顿是西突厥有著名的勇士，武技强横不说，至少高你一头，孔武有力，很难应付。最糟糕的是我们的冠军规则对你很是不利。按规则，你们没有武器，还都要戴上等重的镣铐，换句话说，镣铐便是你们的武器。”

骆阳居怔住，没有武器倒罢了，戴着几十斤重的镣铐还怎样搏杀？叫神仙来打差不多：“戴镣铐如何打法！”

桑达苦笑：“当初便是这样定的规矩，支顿亦要戴。论战热给我说过，要拿武器较量，他十成赌你能赢，按现在的规则，他勉强只有五成把握。不过便是这五成把握我们亦求之不得，这不简单是你和支顿的胜负或钱的问题……”

桑达的话嘎然而止，骆阳居却清楚的猜到他未尽之言。这场奴隶的交锋已上升为昝多与论欲也之间的较量，论欲也这边输得实在太惨，而普东门放出的话想必更令论欲也一方大吃不消。

桑达顿一顿：“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我尽量满足。”

骆阳居：“许久没有活动手脚，我需开镣，舒舒筋骨。”

桑达点头：“好，待会下去，他们会给你打开，需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办。还有么？”

骆阳居：“将军定对支顿知之甚详，他有什么明显的缺点？”

桑达：“最明显的，是移动，他那般块头，移动难免偏慢，然你身负重铐，这方面难挣到便宜。还有，我注意到他每发动强大的攻势前，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停顿，身体先略微向后，再猛冲上前。你想想能否加以利用。”

骆阳居：“战场在哪里，有多大，需临时搭建么？能否提前去看看。”

桑达：“我们挑战，场地便由普东门定，必在他的驻地，场地不需搭建，选一处空地，四角打桩，用绳索拦起，方三丈。你定要去看，我自会与普东门交涉。”

骆阳居听出桑达不愿与普东门打这样交道，如他说的样子，看不看亦无大碍，扶镣而起：“算了。且这样，我去准备，想到什么再来打扰将军。”

桑达颔首，唤护从进来，引他出去准备。

骆阳居出到帐外，向对面论战热的帐篷望去。如这边一样，两名护从守在帐口，另外十几名则散在一旁各自聊天嘻闹。帐篷里很安静，不知小悠能不能做到对谢远渔的承诺。想起小悠那双明媚的眼睛，他的心不由一动，小谢真是好艳福，便有始无终，亦不悔于今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