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来历
作者:唐遮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04

平难尘匆匆吃完晚饭,回到客房。房中没有点灯,可在门外,他已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生气。凝神戒备着,推门而入,便在门边略站一刻,乃打亮火折。

屋中,桌旁,孟子云一脸严肃地坐着,那柄犹如装饰的古剑放在桌上。

平难尘反手将门掩上,上前点燃蜡烛,而后安静地在桌旁另一张椅上坐下。孟子云居高临下的声音:“为什么还不动手?害怕?”

平难尘微垂眼睑,声音很轻:“没机会。他不信任我,程小河更盯得紧。”

孟子云冷冷地:“平难尘,你需记着,将来能帮你说清身份的只有叶捕头,林中投派出的杀手一拨接一拨,哪天叶捕头死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当一辈子马匪好了!”

平难尘沉默片刻,撩起眼睑,看看身旁傲慢的孟子云,缓缓地:“事情不象起初设想的简单,以为挨近他就容易杀他。他在叶七爷身边亦有人,不是至今奈何不了七爷。这两天我已看明白,刺杀他毫无可能。”便万一得手,自己亦无机会逃生。平难尘没说最后一句。

孟子云腾地站起,几乎要揪住平难尘的衣襟,矜持一扫而空,吼到:“不行,你一定要杀了他!”

平难尘下意识看一眼房门,没有说话。

孟子云迅速明白怒火无济于事,控制回情绪,随即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小人物完全无法控制,而叶笑桐却可将他摆布自如。感觉自尊被重创,抽出桌上利剑将这人刺杀的恶念一闪而过,却终于不敢妄动。即管心底十万分相信能轻易格杀此子,然他宁愿将这份自信留在心里。他翻身走开,在房中胡乱地踱步,欲稳定住情绪,并顺便想出应对的办法,可满脑子一团乱麻,怎都无法理出头绪。

平难尘待他乱踱一阵,乃开口:“我亦不想当一辈子马匪,最后给官兵剿杀。办法想到一个,需你和七爷帮忙。这里不方便说话。明日我回蓟城,路上张家镇外有个望风亭可知道。亥时前后,你在那里等我。”

孟子云将信将疑地止步,看着他,弄不清这里怎就不比什么望风亭方便说话;待逼他现在就说,终是忍住。这个晚上,他感觉窝囊透顶,要逼问过去,姓平的硬不肯说,需不知如何收场。狠狠地咬一咬牙,冷哼一声,抓起桌上宝剑掀窗而去。

平难尘独自发一回楞,默默地摸过一只茶碗,倒一杯茶喝下。窗口身影一闪,却非孟子云去而复返,瘦瘦的穿堂风顺手将窗掩下,来在桌前,抓起另一只茶碗,倒满茶水,一气灌下。完了,抹一抹嘴:“你真的替叶笑桐干活?”

平难尘没有现出意外,问:“怎么来了?何云叶处有不对么?”

穿堂风在方才孟子云的位子坐下:“嗯,有个人去找过他。知道叶归人么?”

平难尘:“那个金刀御史?好象说他给骆家兄弟很有些交情。”

穿堂风:“他去见过何云叶。原来给何云叶一道的那个美女跟骆阳居很有些瓜葛。她寻不见骆阳居,便唆使何云叶杀了骆阳行,要给骆阳居个不痛快。”略一顿,“天底下的女人不是蠢得不可救药,即是毒得没法可说!”

平难尘含意不明地笑笑:“文妍不蠢,便是给何云叶做妾亦好过嫁给我们这样没有前途的贼,设身处地替她们想想就明白了。”

穿堂风腾地起身,向门口行去。

平难尘:“你要是去沽酒,我会叫你一口亦喝不上。”

穿堂风颓然止步,翻眼睛瞪他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信给叶清鬟跟了孟子云时你没喝得王八蛋似的。”

平难尘将话题扯回来:“叶归人给何云叶说些什么?”

穿堂风:“叶归人说骆阳居指日将到,虽没明说,听口气他肯定会帮骆阳居。你在何云叶身上打什么主意需赶快,怕你晚了,来给你说一声。”

平难尘:“谢。该赶得赢。”想一想,问,“那两封密函在何云叶身上,我们能不能随便弄它一封回来?”

穿堂风回到座位坐下:“你问到专家了。为什么只弄一封回来?”

平难尘不隐瞒:“另一封送给习伯雅当礼物。从何云叶处盗信很难,连我们这样的大贼亦不好办。”

穿堂风:“说难亦不难,我们两个联手有什么偷不出来?只是凭姓何的奸诈怕很快能察觉,会不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平难尘思索一回,点头:“有道理,且看看再说。”

穿堂风:“该你答我了。你是不是叫叶笑桐下了迷魂药?让大哥我开导开导你,且不说你没办法伤林中投分毫,便他吃错药让你得机会杀了你亦休想保住小命,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撞了猪头运,又杀了林中投又逃出命来你能捞着什么好处?叶笑桐肯认是他叫你杀的崔同庆?肯替你扛下杀崔同贺的罪名?别做梦了!谋杀同僚、攻击朝廷军队还格杀朝廷将校他叶笑桐有一千颗脑袋亦担待不起。到头来,功劳归他,你拼死拼活最好的结果是顶替林中投当上钦点要犯,算他妈出一回名,扬一回万。”

平难尘苦笑:“叶七爷教给我许多东西,我一直将他视为师长。”

穿堂风“嗤”的一笑:“少来,七个屁爷,你还不是放不下叶清鬟!”

平难尘:“不说这个好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穿堂风翻翻眼睛:“不说就不说,管你。”又倒一碗茶喝一口,“孟子云搅进来做甚,还急得他妈活孙子似的,林中投死活干他鸟事,朝廷还能给他个功劳不成?”

平难尘眼角掠过一丝阴影:“孟氏老祖母去年郊外踏青,碰上林中投劫掠,老太太受了惊吓,回来当晚即一命呜呼。孟家一向以孝传家,自不肯与林中投善罢甘休。”蓟城孟氏为河朔名列三甲的高门望族,当时风气,朝廷显贵极欲与这些世代高门结亲,以抬高自己家世。孟家人虽数代不出仕,却多得是有权有势的外戚,林中投被列入十三恶人钦点缉拿几乎全拜孟氏所赐,“孟子云是孟家庶族,在族中地位卑微。孟氏族长孟村和见朝廷雷声大雨点小,迟迟不能叫林中投伏法,给乃母报仇,乃晓谕全族,但有子弟可以诛杀林中投,将论其功勋不论嫡长成为族长的继承人。在以孝承家的孟氏这并非没有先例。孟子云是有心人,为了杀林中投才不顾族人的耻笑,与叶七爷结亲。这在他是孤注一掷呢。”

穿堂风恍然大悟:“难怪叶笑桐这老狐狸会给林中投翻脸?全为的这宝贝孙女婿!”以叶笑桐小吏身份能攀上孟氏的亲戚,牺牲再多亦值得,何况帮助孟子云除去林中投,叶清鬟将成为堂堂孟氏族长夫人!穿堂风瞪一眼平难尘,“你亦太窝囊来,明明他孟子云要求你靠你,还由他颐指气使,训孙子似的;就不会掀翻了他,先揣他妈七八十百来脚,看他敢把你怎样?”

平难尘掸掸膝上看不见的灰尘:“这般张牙舞爪的家伙最好对付不过,麻烦事多呢,谁耐烦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