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生离之痛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96

张开翔自己也承认,与苗妙这次短暂的会面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仅由于苗妙的美丽、聪慧,更因为她呈现的柔弱之态,让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情不自禁的生出要保护的欲望。

苗妙的画像他还保存着,见过本人后他才发现那画像非常的传神,难怪当日若念芷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见犹怜”。他本以为,和苗妙不会有太多的见面机会,别的不论,单张开翔家的那只母老虎,就让他不敢过多的涉足风月场所。

所以当他在某个特定场合第二次见到苗妙时,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天佑帝特旨允许张开翔与诸皇子自由结交,这个消息还是被人悄悄传开了,也许传出消息的就是皇帝本人。虽然孙栋经常和他们一起鬼混,但不等于其他皇子就没有机会。

很多大臣对这件事情感到不解,为什么会让一个16岁的少年、六品前程的微末小官来决定帝国未来的方向,更不解的是为什么几个丞相和严继开这位重臣对此事也没有反对,若要拜折劝阻,天佑帝又从没下过明旨。

只有严继开等寥寥几人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朋党之说,一直在官场中无法禁绝。同门、同乡、同族、同科是官场纵横的四大法宝,没有后台和朋友的人几乎无法在官场立足。这种情况下,任何大臣参与选储都难免有私心成分,更会被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影响判断。

只有张开翔,他没有参加过科举,没有朝中大臣作为房师,年龄小就意味着宗族、乡里关系淡薄,他也没有身世背景,这如同白纸的出身就是决定他会公平判断的保障。

而严继开、吴所知对皇位继承上是持公正态度的,即是谁即位便支持谁,这又成了张开翔的强有力后盾。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未来的江山要靠年轻人来保护,张开翔就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更有可能成为领袖人物。由他自己选择效忠的对象,就保证了未来的皇帝有了一批实力强劲、忠诚可靠的追随者。

“皇上虽年迈,眼光却锐利依旧。”吴所知对严继开这样感叹。严继开微笑答道:“即使皇上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松老的眼力吧?”

张开翔虽然意识到天佑帝给他任务的重要,却没想到他已成为极国上下四千余名皇族亲贵大小官员注视的对象,他只是每天晚上扔掉大堆的名刺请柬,然后剩下一两张感兴趣的、有年轻人参加的、尤其是——有美女参加的宴会,过去大吃一顿。

但有些人的宴请是不能推的,比如三皇子临王孙相。

孙相算是个雅人,他自幼读书,是最受太傅赏识的一个,十岁时便熟读四书五经,十五岁时匿名参加科考,名列二甲第二十一,有相当不错的成绩,因此参加他的宴会还算愉快。

席上有几个年轻的读书人,孙相一一介绍,都是在京赶考的,俗话说“穷文富武”,读书人大都家境贫寒,孙相以各种名义不露痕迹也不伤他们自尊的给予资助,在京城书生中颇有好评。

张开翔一边和这些书生寒喧一边暗自心惊,临王心计在接触过的三个皇子中算是最深的,这个时候施加以恩惠,这些人若考中有所成就必然不能忘本,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这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席间几个书生应答如流出口成章,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张开翔索性藏拙,收起自己的满腹诗书,专心致志的吃菜喝酒,临王的态度让他感到散席后必然还有好戏。

果然,酒足饭饱之后,孙相借口新写了几篇文章让大家品评,由管家引他们去了书房,却一拉张开翔衣角,引他进了一间侧房。

“我听礼部说凌云已有家室,且是严督做的大媒,果然是少年得意。”魔秀儿身世不明,张开翔与她在苍冥山的“婚事”实在是场闹剧,但毕竟是成亲了,认识严继开后便由曲纵昂这位大哥做男方傧相,严继开亲作媒人,为二人补全了婚礼所需的“纳礼”、“问名”等全套手续,若非如此,不依礼成亲便成了张开翔为官的一大障碍。

孙相知道张开翔的履历毫不稀奇,张开翔恰到好处的客气了几句,孙相才续道:“老弟初在京城安居,定是缺少家仆婢女,我帮你找了一个,就算是为一直没邀你赔罪。”

这不是明着往家里送细作吗?张开翔刚要拒绝,只听环佩声响,门帘挑处,一个女孩款款走了进来,福了下去:“给殿下请安。”张开翔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竟然是苗妙!

难怪苗妙可以在权贵如云的京城保住清白之躯,难怪以寿王之尊苗妙也要和他保持距离,原来她的靠山竟是三皇子临王孙相!

“听说凌云很喜欢苗妙的歌,难得她遇到知音,我就把她送你了。”

一刹那间,张开翔心中闪过无数的心思,寿王与他来往最多,这是瞒不过临王的,想来寿王对苗妙特殊的情意临王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也许他连魔秀儿的脾气也算计了进去。再加上平素仰慕苗妙的众多贵客,临王简直在把自己往火炕里推!

心念电转,张开翔略有迟疑的问道:“不知苗大家的意思是?”“张大人垂青,小女子万分荣幸。”“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开翔做出了决定。

临王尽管极力克制,还是不可避免的在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意。听人传闻张开翔多么的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孩子!培养这么久的苗妙送人实在可惜,但能摸清张开翔这个父皇最宠信大臣的底细也就值得了,何况以后张开翔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自己监视之下。

含笑送走了张开翔、苗妙二人。苗妙只带了一个小包裹,连心爱的瑶琴也未带出,张开翔先给跟来的家人嘱咐几句,看那家人飞跑着去了,这才问苗妙行装为何如此简单,苗妙答道:“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这话在柔柔的声音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决绝味道。

“真的能和过去完全断绝吗?”张开翔心中想着。蓝布二人抬的小轿很狭窄,他可以嗅到苗妙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走了约一柱香时间,轿子突然停下了。

“到了吗?”苗妙疑惑的问,张开翔扶她下轿,苗妙的手很瘦小,柔弱无骨。那一刻,张开翔犹豫了。

“这是……出京城了?”苗妙奇怪的问,张开翔贪婪的看着她,似乎要把这位只有两面之缘,却象认识了一生一样漫长的女孩音容笑貌全都刻在心里。

他的声音中满是不舍:“你走吧。这个世界已对人太不公平,这是你该得到回报的时候了。我已经雇好了马车,有两个巡检会护送你,你先到永福找严总督,以后想做什么就由他老人家安排吧。”

“你……真的放我走?”苗妙的表情让张开翔想起了笼门打开,却逡巡不敢出的金丝雀。无尽的怜爱充满少年的胸膛:“去吧,你不知道,我家夫人太厉害,我不敢带你回家的。”两个人都没有为这个笑话而露出笑容,苗妙幽幽的叹息着:“谢谢你张大人。”

“还叫我大人?”

“张……公子。”苗妙的眼中闪烁着光亮的东西:“您的恩德,妙儿会铭记在心的。”

看到两个朝阳督查署的巡检和一辆马车在远处等着,张开翔从身上掏了几张皱巴巴的银票,都是十两一张的:“我就这么点银子,松老把测字的钱全带跑了。你拿着吧,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香风扑面苗妙在张开翔唇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没有拿他的银票,却反手将自己的耳环摘了一个塞到他手里。

苗妙向马车走去,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回头,张开翔还站在原地,他个子不高,也很瘦小,脸上还没有褪尽稚嫩,但阅人无数的苗妙却觉得,这一刻的张开翔是最象男人的男人。

“记住,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家看看的。”

03.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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