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即将命我出使宁国，却不会告诉我目的何在、是战是和，依你看是怎么回事？”张开翔家的小书房中，孙栋很诚恳的请教。张开翔略一思索便看明白了其中道理。

“其实皇上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宁国一向是我朝属国，年年纳贡，虽然十几年来与突骑也关系密切，但始终没有与我朝为敌，此次借道，是他们老会的主意还是地方官员私下做主也不清楚。与他们贸然翻脸我们在盛水河上便要全线受敌，可不予追问查实我朝又颜面大损，更怕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这么说，老子拣了一个烫手山芋了？”孙栋两眼发直，“你小子还劝我去抢，不行，我要赖掉，回家装病去。”

看张开翔脸上的微笑，孙栋顿时明白他已成竹在胸，骂道：“你有办法不是？还耍老子！”

“岂敢。办法没有，但事情要办得什么程度我还是有点想法。”

“那就快说！”

“皇上是不想和宁国开战，所以这事情一定要办到与宁国合好，只要宁国给足面子就行。哪怕当时就是他们的元老会点头，也要说成是地方官员自做主张，拿几个人头回来事情就算办妥了。”

“父皇不想开战？何以见得？”

“若想开战，何必派殿下去送死，直接发兵不就行了？”

孙栋折案称绝，看张开翔的笑容中颇有些“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想不出”的意思，便紧跟着抖出一个惊人的内幕：“听说父皇对我不放心，怕差使砸了没人陪葬，决定派张公爷你陪同前往。”

“什么？”张开翔一声惊叫，这次轮到他两眼发直了。

三个僻静的茶肆中，后院有一间安静的茶室，一个中年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方非跪坐在他的对面。

“非儿，你真得决定这样做？上次你动用家族绝秘的信息网发令，在几日内家族便耗巨资击垮了宁绍手下的大小七十余家店铺，尤其还暴露了数处经营的官家力量，家中已颇有微词了。”

“请叔父大人谅解，小非没有足够的理由是不会改变家族经营方向的。父亲能有今日地位来之不易，小非也会珍惜。但如此良机若拱手让于宁绍，只怕以后要看他们脸色行事，小非甘冒风险。”

“风险？”中年人苦笑，“大哥冒过的风险小吗？十九年前家族以千名弟子性命和倾家之财作赌注，才摆脱这商家的贱名，终于出了一个地方大员，如今元气未复，叔父并非胆小怕事，而委实是担心你。”

“叔父大人的关心小非明白，祖母和父亲那边小非会去细谈入利害，相信他们能说明家中。”

“你真的这么看好张开翔？听说你和寿王也走的很近，一个荒唐王，一个六品小吏，把家族前途压在他们身上，不要说家中，就是我也不敢苟同。”

方非猛得抬头：“请叔父大人理解小非的苦衷，寿王殿下我不敢妄言，但张开翔前途无量，他身边已有的实力其实不少我方家这一点，不出十年家中便会明白，能跻身其中是我方家的运气。

中年人动容道：“小非你向来办事踏实，很少做如此夸张之语，难道这张开翔真的如此深不可测？我家族富可敌国也不能让他另眼相待吗？”

方非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水晶雕就的凤凰钗，只见它通体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这是他夫人给我的，并力邀我辅助他。”

中年人是方非的三叔方何，乃是鉴别珠宝的大行家，只一眼便被这作工精巧到只能以神来之笔形容的首饰吸引，他接过手仔细端祥，良久后一声长叹：“可惜了。”见方非不解，遂解释道：“这凤凰钗作工已非人间工匠所能为之，即便我家族九大档手合力也难及其一，这块水晶原料更无一丝杂质，单是料便价值连城。这块水晶至少有海碗大，是稀世之珍，却只雕了这一支钗，其余部分大都废弃，所以我叹它可惜。

原来是这样！方非对瑰宝鉴别也有眼力，但远不及专精珠宝的三叔，此刻听他分析，想到了另一个事情：“只怕做这钗的人根本就没把这块水晶放在眼里，所以才舍得下手。”

方何摇一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凤凰钗竟有些魂不过舍，突然抬头问道：“怎么是他夫人给你的？她怎么说？”

这个叔叔虽然没有父亲有魄力，但自幼在家族生意中薰陶，却也心细如发。方非恭敬的道：“她说希望小非能邦张开翔一把，还说……还说希望小非有一天能叫她一声姐姐。”

看方非忽然双颊微红，方何若有所悟：“这个事情你自己做主，但不要影响了利益判断。家中我会替你解释的。”

方非心中一宽，知道自己以家族之力帮助张开翔的建议得到了这位三叔的同意，三叔现在负责所有生意，有他支持等于成功了一半。他深施一礼：“谢过叔父。”

蒲坚和宗卓是老朋友了，两人以前曾在战斗中有过几次合作的经历，今日无事，二人住的客栈又很近，蒲坚便去看宗卓，却见他房门紧闭，敲开门才知道，宗卓正在房中拆卸火器机括。

“怎么今日有心摆弄这些东西了？”蒲坚对这些火器很感兴趣，可惜它们制作极其烦琐，无法如刀剑般大量生产，在宗家也只能给直系子弟使用。若是能装备军队，蒲坚相信会造就一支无敌铁军。

“潮。”宗卓说话一向简洁。蒲坚明白他的意思，这些火器大都有机簧在内，隔段时间便要拆开擦拭以免受潮，而火药更需要用用油纸层层保护，这也是一般士兵无法使用的原因之一。

“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啊，我和你并肩作战了一个多月你才肯认我这个朋友，如今竟轻易的结交张开翔，真有点看不透你，这段时间你认识的人，比以前加起来都多。”

谈到张开翔，宗卓总是板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倒退上一个月，若有人说他会象最近这样胡闹打死他也不信。能一个结识这么多互相宽容理解的朋友也是想都想不到的。不过他这次什么话也没说，说到朋友，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蒲坚一笑：“张开翔可只是个六品官，和你我比差好大一截，你铁了心帮他，想清楚没有？”

宗卓停下不停忙碌的双手：“你呢？安怎么办？”

难得他一下说这么多字，蒲坚一怔：“你看出来了？江湖上的习武世家果真不凡。那次见护送冒牌太子的是安国武士，我真得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只是收钱办事，没有陷进去。”见宗卓摇头，只好详细解释：“安国武士只做佣兵，以它武力之盛也没人轻易惹它，自然也不须用阴谋诡计对付别国。我看这事情九成是宁国搞的鬼。宁国有钱人多，每期武士都有一小半在宁国。”

宗卓点点头，却又吐出两个字：“如果？”

蒲坚斩钉截铁的说：“虽有同门之谊，但我是大极臣民，若是战场对垒，绝不会手下留情！”

宗卓如释重负般出了口长气，看似粗笨的双手灵巧的活动，一个个木制，或金属制成的零件在他的手中跳跃着，最后都井然有序的放到一个铁盒中，宗卓盖上绘有雷神图案的铁皮盖子，一推：“送你。”

乔俊在人流如强的街上穿行，曲纵昂隔了几丈距离不即不离的在后面跟着：“白天幽会这种事情真不多见，要有可能，最好鼓动二弟私奔，不过弟妹可不要象那个胖子一样，那就是人间悲剧了。”

想起昨夜的事情曲纵昂还有点惊异，乔俊与窗外女孩吟诗相和，好象是知道窗外有人，可以自己敏锐的听力，在女孩出声前竟丝毫也没有察觉，单以隐匿行踪的功夫而论，女孩已达宗师级境界。乔俊感知的敏锐在自己之上？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妙龄少女的高手？

乔俊进了一家客栈，不理会店伙计和掌柜的招呼便径直奔向后院，曲纵昂从客栈边胡同中穿进去，趁左右没人提气纵身跃进上了客栈的院墙，轻巧的落入院内，很快听到了隔壁院落的动静。

“我实在没脸见你。”正是乔俊的声音。

又是幽幽一叹，果然是昨夜的女孩：“你是大英雄，当然要顾及脸面，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女子，就该用这种丢人现眼的办法找你了。”这词锋如刀，可语调凄哀，让人在尴尬之余更多几分内疚。

“不是这样的。我……我恨死自己，让你多受了两年多的苦。”乔俊也不算拙嘴笨舌，关键时刻很会说话嘛。他的大哥暗暗点头。

“我不苦，反正也嫁不出去，害得爹爹抛头露面的帮我找人家。你来做什么？两年前你不是连家也不要了？”

“可伯父说了要从冠军队中找女婿了。”乔俊不知是太老实还是脸皮锻炼厚了，这话说的让旁听的曲纵昂一个劲的摇头。

“要没这条幅，要不是你得了冠军，你还不来是吗？我对你就这么无关紧要，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以曲纵昂丰富的阅历，轻松便听出了女孩对乔俊的情意，只是不知道乔俊和她发生过什么故事才如此艾怨。

“我……”乔俊语塞，吱唔半天才冒出一句：“不是说你有大笔嫁妆吗？”完了，曲纵昂心中悲叹，早知道提前多教教这个笨兄弟！谁知道女孩一声轻笑：“真是个呆子！”这话中的浓浓情意让曲纵昂大为奇怪：追女孩还能这样说？

便在这时，曲纵昂忽然觉得身后有隐隐的杀气，距自己只有不到三步，他最擅长箭术，自幼勤练耳目，听力敏锐过人，居然让对方走到这么近才发觉！他心中大惊，不敢回头，纵身跃进上院墙，落到乔俊所在的院中，只见乔俊站在屋外，门开处，一个全身红衣的女孩早已扑到他怀中，见有人落下，乔俊将女孩揽在怀中摆出戒备姿势，女孩的右手也闪起一道寒光。

“大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乔俊这句话，紧追而来的杀气顿时散去，女孩手中的寒光也隐没到袖中，而自始至终曲纵昂就只感到杀气，没有感觉到身后发出杀气的人。

这场面极其尴尬。曲纵昂干笑着：“我怕二弟又因为相思醉酒，所以跟来看看，你没事就好。”说着便往外走，临走瞥了女孩一眼，只见她肤色白皙，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竟是个美女。走到院门处听到女孩关切的声音：“你经常醉酒？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杀气怎么来的？曲纵昂被酸的加快了脚步：“不管他了，回来再问二弟，今天实在不爽，出去找个美女谈谈心放松一下。”

04.1.5

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