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宁安太守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30

一个皇子、亲王,一个国公、四品在大臣,即使他们没有与邻国交涉的重任,没有“二品以下文武官员咸听调遣”的关防,地方官员们也会竭力巴结、逢迎。虽然孙栋和张开翔两人都想低调行事,但每到一地还是难免要迎来送往一番。

“如果这时候宁国打过来,每顿酒宴都是一个疏于政事、玩忽职守的铁证。”张开翔苦笑着对孙栋说。这个荒唐王爷在出京后一改散漫作风,始终处于“七分醉”的状态,那种皇子的骄矜与对地方官员体贴、亲近之间度的把握,只有用炉火纯青才能形容。听到张开翔的话,孙栋却不以为然:“刚刚吃了败仗,对宁国的戒备比我们想象的还重要,再说真要打起来,咱们就地调集兵马打一场,还说不过是功是过。”

话虽这样说,孙栋自己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能在驿站歇息的便一概不惊动地方,数日后行到定波县,距宁安路首府镇波城不足70里,这时突然接到京中的六百里加急文书。

宁国长老会执政遣使来极,使团就在宁安路的镇波城中,据新任宁安太守杨亚非的紧急奏折,宁国使团带着三颗头颅,正是与突骑和极国接壤的三省执政。使团称这三省执政私下与突骑密谈,给其借道攻极,严重损害两国邦交和人民的友好感情,特向天佑帝请罪。

知道这个消息,张开翔静静的思考了很久,宁国也有如此人才!一向以来,极国秉承重家轻商政策,工、商、艺、技都是贱籍,方非之父为了能脱籍为官,百般经营付出了相当代价,才成为方督抚,而他至今还被进士出身的官员小看,更何况普通商人?

所以,一向以来极人对宁国人便无好感,在极的宁国商人又每年赚走大批银两,更加重了这种敌视,至于宁国,“是一个空气中满是铜臭味的国家。”某位出使过宁国的礼部官员曾这样描述。狡猾,奸诈,易为蝇头小利所蒙蔽,官场上早就对宁国官方下了定论。

如今看来,以往小看了这个问题,宁国也有能人啊!

天佑帝旨意中,要孙栋、张开翔二人到镇波城迎接宁国使臣,再陪同返回圣京,原定使命取消。这道旨意是天佑亲笔所书,未经上书房誉清便径直密寄过来,可见天佑帝的重视程度。旨意中最重要的内容,便是要他二人先查探宁国长老会执政的意图,如果借道给突骑的行为真是三个省执政所为,那与宁国的关系依然稳固。如果这是宁国长老会找的替罪羊,那么即使表面上不两国和好如初,背后也要对这个野心胆量陡长的国家多加防范了。张开翔想得更深一层,当初宁绍想要投靠他时曾说过各国对极国虎视耽耽,这话不能单纯的理解成他的危言耸听。无论宁国谁决定的给突骑借路,他们能抢在极国使臣到达前先来求和就不简单。

极国该备战了。

镇波城在与突骑一战中备受摧残,仅被害平民就有三万余人,幸好新任太守杨亚非心地宽厚、爱民如子,抚恤、放粮、免赋,数管齐下,等孙栋和张开翔进入镇波城时,城中已恢复了少许的活力。杨亚非亲率大小官员出城三里迎接,孙栋、张开翔各怀心事,杨亚非也不健谈,三人略作寒暄便一路沉默着进城,杨亚非更是有些神不守舍,等他的师父提醒才想起邀孙栋等去他的太守府住。

“足矩政务繁忙,本王不便打扰,还是住驿馆方便。”孙栋这话一般来说是客气,杨亚非该力邀才对,没想到杨亚非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孙栋的不悦之色在眼中一闪即逝,他再次淡淡谢绝了杨亚非晚宴的邀请,径直与张开翔带着一队人马住进了驿站。

“妈的狗眼看人低!”还没坐好孙栋就破口大骂,就算他的评价再不堪,也是一个堂堂皇子、亲王,杨亚非虽然是开疆设府的一方大吏,可还没放在他的眼里,如今连起码的尊重也没有,要不是考虑到此行重大,这个我行我素的王爷当场就要发作了。

“办好差使再说别的。”张开翔话中冷静,心里也很憋火,虽说一路上诸官员的奉迎让他不胜其扰,但也极大的满足了虚荣,如今遇到这么不懂事的一位,也不由行他不生气,不过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的话很清楚,办好了这次差使,孙栋在天佑帝心中的地位必将大幅提高那时,想整治杨亚非,只要在吏部打个招呼就行了。

孙栋去理藩院在镇波城的国宾馆去会唔宁国使臣,张开翔却带着两名骁骑营的士兵穿着便衣、带着兵器在街上信步闲逛,心中怒火平息下来后他想到杨亚非当时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心中一动,问明道路,便向宁安太守府走去。

奇怪的是,太守府外连站岗的士兵都没有,侧门开着,门房也不见几个。张开翔皱了皱眉,带着二人便向里闯。

穿过仪门,便听到左跨院中一片喧哗之声,只见一堆巡捕、士兵在院子里喊着什么,连张开翔三人来到院里也没人理会。

花厅之中,有一个人扬声说道:“怎么?太守老爷,你叫这么多弟兄们进来,是想拿我吗?要不要把话在这里说个清楚?你为什么不敢把钦差接到府里来住?要我说个明白吗,太守老爷?”这人虽口口声声叫太守老爷,言语中却无一丝恭敬之意。

“叫他们都退出去,这成什么样子了!”杨亚非的话中充满了挫折之意,立刻,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出来喊道:“都出去,谁叫你们进来的?”巡捕、士兵们低语着往外走,张开翔听到一个巡捕不满的道:“老爷真够窝囊。”另一人道:“别说了,让姚老虎听到不是小事。”

这里果然有隐情!张开翔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纷纷向外退出的人群中,他们三个身穿便服、站立不动的人格外显眼,那军官喝道:“你们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张开翔没有说话,只轻轻一摆头,身后一名骁骑营士兵大声道:“钦点赴宁国钦差大臣、远志三等公、吏部侍郎、朝阳督查张大人请见宁安路太守杨亚非。”

花厅中传来一声瓷器坠地碎裂的声音。半响,杨亚非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请钦差大人到大堂暂候,容下官换上官服迎接了。”

“不必了。”张开翔举步便向里走,那军官还想阻拦,张开翔怒视了他一眼,军官竟被他眼中的杀气惊得打了个寒噤,乖乖的闪到了一边。

“我来也没什么公务,再说我也没穿官服,不必客气了。”张开翔笑语晏晏,竟对花厅的惊人一幕视而不见。

杨亚非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脚边地上有一个碎裂的茶碗,四溅的茶水流了一片。而迎接他们进城的那个师爷就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指着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一个师父敢对自己的主家如此失礼,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内幕。张开翔却不理会,对杨亚非笑道:“怎么,杨大人,我到贵府,就连口茶都没有吗?”那二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姚师爷蹲下身却拣拾地上的瓷片,口中柔柔地道:“人小心,看您听到钦差来高兴得连荼碗都拿不住了。”杨亚非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施礼道:“不知道大人驾到,未能远迎。”

张开翔也不还礼,自顾自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笑道:“是我不好,没事到处乱跑,没打扰大人公干吗?”这公干二字咬得很重,虽然进屋后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眼中的寒意越来越重。同魔秀儿接触得久了,他慢慢受到魔秀儿的影响,尤其是跟她学习武功,功力提高多少不说,冰冷的杀意反正学了十足。

“哪里哪里。”见杨亚非愣在那里不说话,姚师爷接道:“杨大人正在商量如何款待王爷和大人呢。”

“不对吧?”张开翔忽然沉下脸来:“你们是欺我年幼?哼,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你们总该知道突骑兵怎么退走的!”

张开翔这一发作,杨亚非和姚师爷都呆住了。堂堂国公、钦差大人,穿便服不等通报便闯进太守府,这已经让人吃惊了,方才二人的争吵不知被他听去多少,这更是一大祸事,如今见他翻脸,两人登时想起这个张开翔的种种传闻。

外省不比京城,种种事实和谣言经过多方夸大后,如今已经流传出这样的版本:“张开翔本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圣上对几个皇子不满,已经决定让他继位了。”

尽管谁也知道这是谣言,但空穴来风岂是无因!看看这个几月之内便红得发紫的少年新贵,任何推测都不算过分。

两人对视了一眼,尽管他们之间有绝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此时却有了同一个决定:“杀了这小子灭口!”

0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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