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江湖载酒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79

天刚露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维特就起了床,他沿着卵石小路,呼吸着清晨略带甜味的清新空气,缓步来到了庭院后面的小竹林中。

竹林幽雅清静,露珠儿挂在翠绿的竹叶尖上,欲滴未滴,静中蕴动。

维特站在林中空处,右手握在灭鹰枪中段,垂枪默立,他注视着五米外那摇摇欲坠的露珠,屏住呼吸,似与竹林溶为一体,难分彼此。

细微的几乎不可目视的又一丝水线沿着竹叶茎部注入露珠中,露珠脱离了叶片的吸力,往下坠去,就在这一瞬,维特动了,他踏前三步,长枪笔直的刺出,似慢实疾,枪尖似乎刺到了露珠,又似碰到了空处,倏的收回,回复了枪出前的原样,整个动作流水般的自然连续,无丝毫烟火造作之气,又若雁掠潭水,一晃无声,几疑眼花,让人叹为观止。

维特收枪侧立,闭目静听,‘啪、啪’水珠儿落在下面的枯叶上,发出两声细不可闻的微响。

维特面露微笑,自半月前自己伤势略好来此练枪以来,还是首次将露珠成功均分为两半,以前不是够不着露珠,就是用劲稍大,将露珠击碎,这动作看似轻易,实则力道势头,必须恰到好处,来不得半点闪失。

林中有一磨盘大小光润的大石,维特将枪轻轻放下,坐在石上调息起来,片刻心沉神凝,进入那玄奥内视深处,正物事两忘间,一个声音隐隐在脑海深处响起:‘精灵之谷!幻兽秘境!巴克隆斯!’声音平稳沉和,有种难言的亲切感,维特吃了一惊,从调息中惊醒,睁开眼来,四周依然静寂如初,脑中语声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维特摇摇头,自受伤以来,自己尚是首次在不经意间进入了一个在以前从未达到过的境界,刚才的语声应该只是自己的幻觉吧,他站了起来,看着四周清新的绿叶,不由的心中微叹,在这小院已快四十天了,除了全身经脉在全力运行尚隐隐做痛及左手尚不能用力外,一身外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也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维特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小册来——马可漫游记。记载了大陆的奇谈异事,各种珍稀魔兽。维特微叹一口气,做为声讯门本城的分舵,各种书籍自是浩如烟海,数不胜数,要说维特最舍不得的地方,就是这些怎么看也看不完的书了。

他坐在石上,翻开书页,凝神看了起来。

***

脚步声远远传来,打破了竹林的静寂。

维特抬起头来,看见任飘零和菲拉偌穿过竹林小径,向自己走来。

菲拉偌抢前几步,伸出手来,搭在维特腕上,检查半响,点头道:“气脉沉稳凝实,已无大碍!”又捏了捏维特左臂道:“左手经脉已经接好,假以时日,不难复原!”。

维特感激的道:“这段时间多谢菲拉偌大哥了!”

菲拉偌冷然道:“多谢就够了吗?这段时间吃了那么多好药,有些是拿钱也买不到的,以后要还的!”

任飘零摇头道:“菲拉偌你家财何止千万,城中生意你若说只占第二,谁敢说第一呀?真是越富越扣门!”

“唉!怎么能这样说呢?有钱也不能乱用呀!”转过眼他看见任飘零脸色已经发沉,又道:“当然,我也是对这些黄白之物并不看在眼里的,每到寒冬腊月的,我都开仓放粮,济人无数呀!”

菲拉偌心中大叹:“你这天之娇女,怎知道赚钱的艰辛呀!”不过,当着任飘零的面,他又怎敢将这个意思表露出一丝一毫来。

其实,最让他伤心的不是为维特花的这些钱,而是这两月来他倒真的是饱尝为情所困的苦头,不管这两月来他怎样对任飘零大献殷情,全落在空处,弄的他舍又舍不得,放又放不掉,那还有半点以前纵横情场的风采。

任飘零不理菲拉偌,转过头来对维特道:“你托我打探纳伦的下落,今日消息传来,我们到潭边小亭坐下细说吧。”

时已至午,太阳顶上高挂,潭面波光磷磷,假山流水孱孱,池中金鳞鱼尾不时拍击水面,静动相适,景色极美。

三人在亭中小石几上团团坐下,任飘零轻畷一口仆从送上的新泡好茶,开口道来:“德克萨与魔晶和罗贝两国相交,东西最长五百七十余公里,南北最阔处有二百六十多公里,是个地形狭长的农牧小国,全国面积九千八百多平方公里,人口不过一百万人,内有大小游牧部落三十余个,大小城池三个。国内共有一万重骑、三万重步兵和五千精卫共计四万五千人。”

维特和菲拉偌凝神细听任飘零音乐般动听的声线,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因为他们知道,这声讯门的首席种子高手绝不会无的放矢的。

“维特你一个半月前对我说过纳伦已去了德克萨,我令声讯门的探子扮做商人,各部落打探方知,纳伦于三月前集结铁扎泽和多木特两部落共计三百二十一名勇士经两月的训练后,已于一月前自草原中神秘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维特双眉紧皱,这德克萨虽不大,但要寻找一万平方公里的区区三百人,却确实不比在大海中捞起一根针更容易多少。他困惑的问道:“纳伦准备做什么?他不是想以这区区三百人去对抗这四万五千名精兵吧?”

任飘零轻轻点了一下头:“只怕是的,本来这两部落加起来也有兵力千余人的,不过,纳伦颁布了三不要原则,只从中选出了这三百二十一人。”

菲拉偌好奇的问道:“什么三不要原则?”

“第一,家中只有一个男丁的不要!”

“第二,结婚后没有子嗣的不要!”

“第三,十八以下四十以上者不要!”

菲拉偌点头赞道:“如此说来,这三百多人俱是无后顾之忧的死士了,这三百多死士的战力只怕是惊人之极了!”

维特皱眉道:“我只道纳伦要单找德克萨国君塔尔叮,以纳伦的实力,单杀塔尔叮一人应该绰绰有余,没想到他居然要闹的这么大!”

任飘零摇头道:“你应该庆幸纳伦好在没这样做,塔尔叮作恶多年,结怨无数,若身边无高手护卫,早毕命多时了,先别说那时刻紧侍身边的五千精卫,就说塔尔叮那已经成年的众多子女中,就有七人可称是实力强横的高手,而塔尔叮本人亦不好惹,此人今年五十岁,冷血嗜杀,天具异禀,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剑师级别的高手,他身边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数。单以这些现有的资料来看,十个纳伦亦未必讨的了好,更何况这几年来,塔尔叮暗地吸纳的高手还不知道有多少?”

菲拉偌奇道:“德克萨不过是一小国,怎能吸引那么多高手前去投奔呢?”

任飘零冷冷说道:“德克萨虽是个农牧小国,但国内有一蕴藏极富的金矿,而他抢掠的美女,除了供他自己淫乐外,就是赏赐给手下的众高手,金钱美女,有多少人能抗拒它的诱惑呢?”

接着又恨恨的续道:“此人实在该杀!”

维特沉思半响,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德克萨地势如此之小,没有丝毫战略纵深可言,一旦开战,区区三百人,又能躲到那去,纳伦实在危险之极,我得去前去助他!”

任飘零看着他,慢慢说道:“不错!兵危战凶,纳伦确实很危险,但你去又能帮上什么呢?不过是枉送一命而已!”

维特微微一笑,丑脸也因此而变的生动起来:“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不去,活着又怎能心安,再说,我又不喜欢拼命的,必要时,我可以带着纳伦逃跑呀!”

任飘零苦笑一下,暗吋道:“你若是不喜欢拼命!那天下间还有喜欢拼命的人吗?”正待再劝,一侍卫匆匆上前报道:“禀小姐,门口有一人自称是斯达魔术院魔法师盖达,前来求见维特!”

任飘零面色一变:“对他说维特不在这里,让他请回!”

一阵清朗浑厚的笑声响自小院亭门处:“小姐谎言相欺,岂是待客之道?”随着话语,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慢慢的走进了小院。

只见他一身簇新的葛色长衫,面容清俊,只是面上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倦意,他看着维特轻言笑道:“小弟在瓦伊多群山苦寻维兄、纳兄足有半年,终未如愿,想不到今日一进城,就得闻维兄长街一战英姿,让人好生仰羡,今日终于得见维兄金面,幸之极亦,不知纳兄可在,一并请出来让小弟一见,以慰相思之苦。”

他举止温文有礼,言词中更是深情一片,似是分别已久的好友重逢,又似痴情的少女终于找到了他那负心的情人。

维特微笑道:“小弟丑陋不堪,实在难领盖兄相思之情,不过,我那朋友纳伦到是肤色白净,美貌无比,和盖兄到真是天生一对,只可惜他现在不在此处,只怕盖兄的一片痴情要落到空处了。”

他这番话语一出,任飘零虽是满怀的担心,也忍不住娇笑了起来。

盖达眼前一亮,任飘零一身鹅黄轻衫,身段婀娜,她这一笑,被那那潭面反射的点点金光一映,身边假山上盛开的鲜花全似失去了颜色,当真是人比花娇,只是那怒放的鲜花又怎及的上她的活色生香之于万一。

他对着任飘零温言笑道:“小姐一定是声讯门第一美女任飘零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盖达有礼了!”

旁边菲拉偌越听越怒,他只觉的眼前这小子油嘴滑舌,实在是讨厌的到了极处,当下冷喝道:“你这油头粉面的小子,不请自来,声讯门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声讯门无礼!”

盖达委屈的道:“兄台勿怒,怎可以在任小姐这等佳人面前如此粗鲁呢?好歹小弟千里迢迢,从沃土自瓦伊多群山一路风餐露宿,历尽艰辛,好容易听到维兄的下落,立刻简单梳洗后既过来了,连午饭尚未吃呢,声讯门如此待客,实在叫人齿冷呀!”

接着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菲拉偌,笑道:“至于油头粉面几字赞语,小弟实在愧不敢当,依小弟看来,这四字用在兄台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小弟可不敢抢去兄台的专用称号!”

菲拉偌听的此言,当真快要气的吐血,他上前一步,正待再言,任飘零已截口道:“盖兄此来之意,可否明言,老是这么婆婆妈妈,让人好生气闷!”

盖达苦笑道:“飘零妹妹说的是,这到是你盖大哥的不对了,其实我这次前来,是向维兄相借一物的。”

菲拉偌是越看盖达越觉的讨厌,此人初次前来,竟满口妹妹大哥的叫上了,世上竟真有如此皮厚之人,当下怒喝道:“不管什么?不管有没有,都不会借给你的,给我滚,不然,少爷我就打的你滚!”

当下已经一脚踏出,一记老拳已向着盖达脸上击去。

盖达摇头叹道:“何必如此呢?”双手负在后面,对这一拳竟不理不睬。

拳已击出,隐带风雷之声,这是菲拉偌盛怒之下全力出手,威势不凡,眼见拳已将至,而眼前这少年竟不躲闪,心中大惊,急将拳势狂收五成,免的一拳将他给打死了。

拳没有击上盖达那张讨厌的脸,却击在凭空而现的一堵土色护盾上,如同击在一个棉花包上,护盾深深的陷了下去,又迅速以极大的力道弹回。反弹的力道极大极猛,若不想手腕折断,便只有后翻卸力这一办法了。

好个菲拉偌,身形不闪不避,竟硬硬的生受了这一拳反弹的巨力,只听‘喀嚓’一声,手腕处已当场断折。

菲拉偌痛喝一声,后退数米,左手托住受伤的手腕一卸一扭,已接上断骨,当下左手抽出腰侧的长剑,又待扑上。

任飘零伸手一拦,将菲拉偌阻住。

菲拉偌怒喝道:“若不是我收回一半劲道,我”

任飘零冷冷接口道:“若不是你收回一半劲道,你的手早被废了!”

又向盖达道:“你来声讯门出手伤人,是欺我声讯门无人吗?小妹前来领教高招!”

盖达急忙摇手:“不公平!不公平!我从不打女人的,这不是叫我乖乖挨打吗?”

维特提枪站前:“即是来找我的,就让我来接他几招吧!”

任飘零怒道:“现在他伤了我声讯门的人,你要上就等我报了这个仇再说。”

任飘零这一席话,可让菲拉偌高兴的当场笑出来:“虽然以前对我冷淡了点,但一看我受伤立刻为我出头,可知自己在任飘零心中不是没有丝毫份量的!”

想到这里,菲拉偌不禁暗悔,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搞的伤重一点,若是四肢全断那就再理想不过了。

维特摇摇头,感激的退下,他自然知道他还不是那盖达的对手,任飘零这样做,所为什么他也知道的很明白。

盖达苦笑道:“能不能不要打,飘零妹妹,我可不忍心打你呀,这样一来我很吃亏的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飘零妹妹,你多大了?有没有婆家呀?你最喜欢吃什么?哦,对了,不如我们先吃饱了饭再说吧!”

“闭嘴!”任飘零忍无可忍,玉手一招,一道风轮已在手中隐隐成型,狂风大作,风轮越来越大,转速极快,呜呜有声,片刻间已成两米直径的一个巨型圆轮,轮体凝实沉稳,有若实体,轮边锐利之极,让人生寒。

‘咔嚓’,一截小树干被风卷向风轮,在轮边一擦之下,立成粉末。

“啊!”盖达面色一变,他的手极快的往怀里一掏,居然掏出一块白手帕来,高高举在手里,大喊道:“我认输!投降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