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人几乎是同时爆出一声大喊，服部半空的刀光如流星闪电，直划向黑夜鸟。同一时刻，黑夜鸟的镰刀也带着一抹黑光，携着无穷无尽的怨意割向服部半空。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一切的招式都已经是虚幻，只有强横过对方的妖力，才能终结所发生的一切。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一转身抱住莫利卡，用后背挡住了兵器相交而产生的巨大波动。虽然是背对战场，我依然能够感觉到天空一亮，继而一暗，响彻四野的交击声带着浑厚的劲气四散冲击。

回身看去，黑夜鸟手拄巨镰，缓缓地跪倒在服部半空刚刚站立着的地方，而这柄死神的权杖，正慢慢收起自己的牙齿，还原成那根毫不起眼的黑色长杆。原本是黑夜鸟站立的位置，此刻只有一具被吸干了精血的木乃伊，身边，是碎成数片的长刀。

秋风萧萧吹来。我忽然感觉到身边充满了无尽的寒意。

年少的轻狂，青楼里的醉梦，失意时的潦倒……最终都好似碎作片片的长刀，归于尘土自然。我为了什么而生？为了谁而快乐？得到的，失去的，是不是永远没有一个公平的衡量？追求的，希望的，于这世界又究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不过是这世界上的一粒尘土，又何必，非要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世间的幸福？

……

马车里的黑夜鸟不愿意多讲一个字，只是要我们要在下一个月圆之前，赶到一座并不出名的山边。数日以来，我几乎没有一刻睡眠，执意地把受伤最轻的莫利卡赶回到车里，要她好好照顾黑夜鸟。

“相信我，黑夜鸟比你我都要稳重，我想，那座山里，一定有可以救他的人。”

莫利卡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也许有着八点档爱情剧般的多愁善感，却绝不会如我与黑夜鸟一般，过早地知晓人世间的悲凉。她在全心全意地照顾着黑夜鸟的伤势，全然没有注意过，我与黑夜鸟对视时，沉默的眼神。

回光果的副作用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了。一路上，我几乎吃光了自己身上带的和能种出来的一切药物和果实，为了能够让我坚持着驾车，不睡觉，我宁可用短刀在腿上再刺出了二道伤口。清醒，我只要清醒就行。身体上的伤口终有一天可以愈合，但有一些东西，恐怕只有无尽的时间，才可以让我忘记。

第七天，就在我昏睡欲死的时候，忽然，后背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妖力，刺得我头脑一阵清明。转头看去，黑夜鸟枯瘦的手掌正贴在我的后背。

黑夜鸟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悄声地对我说：“她刚刚睡。”

我运劲要把他的手掌弹开。身上的妖气刚刚一动，黑夜鸟轻摆了一下手：“不要拒绝将死的人的心意。”

虽然早已猜到事实的结果，此刻听到黑夜鸟的话，我的心中还是一阵悲伤。

“我，是吸血鬼的后裔。”黑夜鸟静静地吐出这个让我大吃一惊的事实。心念一动，迷迭香的花粉轻轻吹入了莫利卡的鼻孔。

“她不会害怕的，因为她是梅勒斯家族里最有天份的贵族，家长达克.梅勒斯最小的女儿，莫利卡.梅勒斯。”黑夜鸟的第二句话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我尽力控制好马车，以免自己因为心神激荡而把三个人都提前送给冥神做圣诞礼物。黑夜鸟在我身后，静静地开始了讲述。

“怎么说呢，我出生于一个错误。我的父亲虽然拥有悠长的生命，却因为血统的关系，终生不敢见到阳光。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发现了我这个偶然得来的生命，对阳光并不敏感。出于妒忌也好，好奇也罢，他开始不断地培养我适应阳光底下的生活。在吸血鬼家族，如果没有足够高贵的血统，除非修成天魔气，是绝逃不过阳光的惩罚的。而我的出生让他相信，他的先祖里，必然有过贵族的血液。虽然时间久远，但仍然可以在某种情况下显现。”

虽然黑夜鸟说得平淡，我却深知这其中蕴藏着怎样的艰辛。即使是在魔界大陆这种靠拳头说话的地方，吸血鬼也绝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名词。实力强横莫测的梅勒斯家族，也要依靠缔结血之盟约这样的手段取得与洛德家族抗衡的力量。孤单单一个低等的吸血鬼，竟然能独立抚养大自己的孩子，他付出的努力，实在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给了我，甚至不惜冒着神形俱灭的危险，为我从偷来了这柄死神的权杖。等到我成年的时候，他就放我去游历大陆，自己继续躲在岩洞里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天里，只有夜晚，才能象蝙蝠一样的走到天地间，看看夜色里的青草绿树，体会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他从来不要求我为他做什么，可是我知道，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象其他魔界的人一样，在阳光下正常的生活。”

我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莫利卡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即便是黑夜鸟，也有爱他胜于自己性命的父亲。而我从小就开始孤单单地和饥饿的野猫一起讨生活，师傅虽然视我如子，但在我的心里，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父爱。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一痛。

“莫利卡是偷了家族的秘宝跑出来的。我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她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她还是太小，不会和我一样的收敛自己的气息，在家时家人多会让着她，外出即使碰上几个不知好歹的高手，一见到莫利卡施展正统的梅勒斯家传武学，也绝不敢过于放肆。梅勒斯家族的小心眼儿，可是连商皇都大为头疼的事情。”黑夜鸟笑了笑，“可能是大家都有相同的来历吧，我有意无意地开始照顾着她，也就是从她那里，我终于知道了魔界大陆上有一件秘宝，就是这面黑魔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