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狐眼看人间
作者:城市公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660

凡是见到过我未婚妻的人,都红着眼睛妒忌地啧啧叹道:“田箴言啊!你是修行几辈子、敲破多少只铜木鱼、翻烂多少本铁佛经?还是暗中重贿月老,居然能讨得如此完美的老婆!”

不错,我的未婚妻何枫无论形貌习性,都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女子。

小枫个子较高,在江南女子中鹤立鸡群;有一只羡慕煞众女的水蛇腰,柔软似无骨;肌肤细腻白皙更胜冬日里的新雪;长发飘飘,垂及腰部。说起来,何家三姐妹都是尖脸樱桃小口,较之两位姐妹,小枫的面颊圆润,一只小巧挺起的鼻子,与杏核眼上的一双柳叶眉,充满了中国女子的古典韵味,更有一种可爱的小傻瓜滋味。当她低下头,报之以羞涩恬然的一笑,很叫人忍不住把她抱住,好好宠一番。夏夜里,小枫穿戴好鱼尾裙,细腰丰臀衬出优美的曲线,晰白面庞带着玫瑰色的红晕,而方洗洁的长发微微曲卷,披散如海中水藻,月光不似水而如岚,氤氲其神,有如爱琴海中神秘而美娆的海妖美杜莎,诱惑着每一个途径男子的心。

我更加看重的却是小枫的性情。她为人温柔体贴,长年不辞辛苦地照顾身患沉疴的姐姐,以及关心我这个未来的夫婿;又处事沉稳谨慎,以前做何家当家的时候,把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及家姐病愈,恬然退出当家的位置。

然而,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现在却变得任性、耍小性子,喜爱吃醋的小女人,而且整日价地穿着睡袍,一句“作为何家的长女,姐姐要继承未来的家业,所以拜托姐姐处理好一切事情!”,轻轻松松地推诿一切费脑子的事情给姐姐,钻进被窝呼呼冬眠了。仔细追究起来,原委还出在我身上,谁要我太宠爱小枫了呢?好端端地叫一个成熟美丽的女子,变成了睡袍公主,令我和姐姐哭笑不得。

日夕流光飞舞,在十月下旬的初冬,即使原本温暖的江南亦是颇显寒意。荷田居环境不佳,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气候极其阴冷潮湿。天知道以前何家人是怎么熬过如许冬日,但是两位女孩子已是经受不住,我和姐姐商量之后,把靠近厨房间的一个会客室改造一番。学蒙古包在地上先铺上一面竹席,再覆之草席,最后则是厚厚的一层毛毯。而墙壁上筑起一个壁炉,每日燃烧木柴烘烤,如此一来这个壁炉房非常暖和,没事的时候三人就窝在里面喝喝茶、打打牌、聊聊天。

某天,外边冰冷似北极,我和姐姐就躲在壁炉房里学习。姐姐幼年因病辍学,自知学识贫乏,于是努力读书,常常向我请教。当然,我的白娘子正处于蛰伏状态,我一笑了之,不去打搅。

姐姐忽然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说道:“你听,好像有人进来了。正在叫小枫的名字。”

于是姐姐出去查看,引来一位女客人。她年岁估计和小枫差不多,个头小小的,长相颇为妩媚,一双眼角上翘的凤眼尤其出神。

她四下里打量说道:“你们倒会享受啊!呆在这么一个舒服的地方。”

姐姐去泡来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说道:“眉儿,我去把小枫叫过来,你等等。”

那女子阻止说道:“不必了,我知道,枫这女人,此刻肯定在床上作茧。一起读书的时候,她便有‘觉皇’的称号。”

“教皇?”

我一怔,心里寻思,将词汇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不禁哑然:“觉皇觉皇,睡觉之皇帝,这个称号对小枫来说,果然极为贴切。”

此时那女子把目光移向我,眼皮微微眯起,伸出白嫩的小手说道:“您好,您便是枫的未婚夫田先生吧?比我想的要帅气多了!我叫程眉,是枫的中学同学。”

我礼节性地握握她的手,说道:“真是幸会。小枫朋友的不多,你是我初次见过的女性朋友。”

程眉抿嘴咯咯娇笑:“若是枫的朋友极多。田先生,你就没有这个好福气娶到象枫这般美貌贤惠的好女子了……哎,你是否想晓得,为何在遇见你之前,枫还没有被别人抢走?”

我心念一动,颇为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程眉凑近来说道:“只因为我和枫都是女校出身的。”

谈及当地的女校没有别的,只有唯一一所,我说道:“就是前身是越州女子学堂的越二中?”

心中一想,恍然大悟,该校以培养女生性情更胜于学业出名,难怪何家虽不是豪族,小枫举止言谈之间却颇有贵族女子风范,再看看程眉,也是极为讨人喜爱的一名女子。

程眉品了一口茶,目光瞄着天花板,叹道:“真象朱自清写的那样,时间如流水一样在我们指缝间悄悄溜走。想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垂髫小儿,转眼好友都要嫁人了。呵呵。嗯,对了,田先生、男姐姐,你们想不想听听枫读书时候的糗事呢?”

姐姐方才一直插不上嘴,此刻大喜道:“好好,把她最丢人的事情说出来。”

我哑然。姐姐聪慧,但性格恶劣一面,平时穷极无聊,最好此等八卦歪说,以揭发妹妹的丑闻为乐子。好在小枫大方,不会计较。我苦笑一下,却也默许地点点头。

“那时,大概在十年前的一个人秋季下午,我第一次见到了枫……”

程眉渐渐坠入往事的回忆中——

我第一次见到枫,是在开学典礼上。要知道,江南女子的身材普遍小巧玲珑,何况那时我们刚刚从儿童走向少女,于是枫的个子便很突兀醒目。我回头望过去,即使枫站在最后一排,还可以看到她温顺恬静的脸庞。

之后学姐带我们这些新入学的分别去各自的寝室。二中是个传统的寄宿制学校,所有老师学生都要住校,每两个学生一间寝室。这样一来是便于管理;二来是保护学生的安全——呵呵,学校地理位置不太好,在偏僻的东郊,临近越州森林公园。时常有凶狠的野猪、奇怪的流浪汉出没。

我心中猜度着那个未来六年一起与我渡过的是怎么样一个人,她容易相处吗?我从小就只和家人一起生活,从来没有试着和别的陌生女孩同居一室,着实忐忑不安。

我步入学生寝室楼,这是一栋约莫几十年前建筑的古老“工”字型六层楼房外边墙面布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使得楼房越发显得阴暗。我跟着学姐走在走廊里,可能为了迎接新学生,特意粉刷了一遍,惨白惨白,越看越可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落后学姐好几步了,不由地加快脚程,畏畏缩缩地躲在学姐后边。

“你害怕?”

学姐的声音传过来。

“嗯……”

我低低地哼了一下。

学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呵呵地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是关于我们学校的。你知道,每个学校,都有一个两个所谓的怪谈,我们学校也不例外。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听老一辈的人说,在建校以前,那是一大片坟场,这个我相信,因为学校修建新宿舍的时候,或是翻新校舍,时不时的挖出棺材!

学生寝室楼有个老厕所,就离旧的女生宿舍不远。厕所很老旧,白色的墙壁已经被时间染成黄色,大部分的地方,看到的,是一块一块的白色的砖。厕所的灯一直很昏暗,在我记忆里,没见它有明亮的时候。我们都很怕上那个厕所,不光是它的灯光、它的破旧,更怕的,是它的流言。一代代地,在同学们之间传来传去的故事。

在文革的时候,学校有一个英文老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解放前,她一直在英国读书,解放后,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当老师,她的学生都很喜欢这个和蔼、漂亮的女老师。

就这样,一直到了文革时期,你也知道啦,文革的时候,老师都是怎样被对待的,而且她以前又留过洋,就被打成特务,天天抓着去游街。就这样,在一个很黑很黑的晚上,她在厕所上吊了。

文革过后,学校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学生照样上课,老师照样教书,可从那以后,一到特别黑的晚上,女生去那个厕所,就会听到有人在读英语,声音很小,可听在耳朵里却很清楚。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

厕所不大,找完了没有人,可那个声音却实实在在的在耳边响起!然后,就会看到一个穿着红袍子、披头散发的女鬼,飘飘过来……这种吊死的女鬼,因为这种有怨气的鬼,死了之后一定是要重回人世找替代!噢呵呵!”

学姐几乎是贴在我脸上,瞪大眼睛讲完这个故事。我吓得毛骨悚然,双手不禁曲成一团护在脖颈处。

“好了,你的寝室到了。欢迎你来到越二中!”

学姐指着一个寝室,又凑到我脸前,悄悄地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厕所——,就在你们寝室边!”

我回头一看,暗暗叫苦,不仅因为房间靠近厕所,环境极为不好,更坏的是那个学姐讲的可怕传说。我盯着厕所黑洞洞的入口,仿佛是一头张开大嘴的怪物。

寝室门忽然吱啊一声打开,然后我看到了枫,刹那间好像在阳光一样,有种明媚的感觉。

枫急忙扶住我,说道:“啊呀,你的脸色煞白一片,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进去,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我说道:“谢谢,不必。”

“真的?”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枫谨慎过分了,那时只好回答:“真的不需要。我天生脸色白罢了。”

我走进寝室,小小的蜗居里面,东西各铺了两张木板床,一张已经铺好被褥,另一张虽然没有,但是却被收拾地干干净净。我撇了一眼,说道:“真麻烦你了!”

枫微笑(程眉这时又说道:我一直觉得枫笑的时候最迷人,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笑靥若花。)着说道:“不客气,举手之劳么!”

我自我介绍道:“我叫程眉,大盘程家。”

“何枫,荷田何家。”

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哦地叫起来,互相用手指指着对方。大盘程家与荷田何家关系密切,何家何先生不仅在文革中救过程家老小,而且两家又互结姻缘。

我说:“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原来我们还是亲戚啊!”

我和枫很快如胶似漆地粘成一对儿,手牵手一同吃饭念书。到了晚上熄灯之后,我蒙头埋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说起来惭愧,我颇有些大小姐脾性,从未离开家一个人单独生活过。此刻想起爸爸妈妈,心里酸酸的,不禁小声抽泣起来。

“眉儿,你想家了?”

“嗯!你不想嘛?”

“我也在想家呵!我在想,姐姐今日好么,保姆的饭菜合她胃口嘛?晚上没有我陪伴,她习惯嘛……眉儿,你过来,让我陪陪你。”

我掀开被子,钻入被窝,顺从地蜷在枫的怀里。枫年岁和我相同,性格远远要比我成熟稳重,又温柔体贴,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好像就依偎在妈妈的怀中。慢慢地,我合上眼皮,朦朦胧胧睡着。

半夜里,我突然被一阵微弱但却清晰的英文朗读惊醒。

“Tobeornottobe,thatitisaquestion……”

我吓得冒出一阵冷汗,难道传说中的厕所英语老师真的存在?那英文朗读似轻若重,忽远忽近,犹如一个幽灵在徘徊。我们寝室就在边上,她会不会过来?我抓紧被子,只露出一对眼睛,瞪地大大,死死盯着明晰的月光撒在窗栏上的影子,唯恐飞来一个轻烟似的东西。

我越想越害怕,使劲推推枫,叫道:“枫,枫,快起来!”

哪知这女人,睡得如同一头死猪,费了好大劲才让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说道:“嗯,什么事情啊!”

当时我心里就已经把她叫做睡魔了。后来晓得,枫患有轻微低血压,一旦睡熟,即使世界大战地球爆炸也不会理会。

“枫,你听,好像有人在念英文啊!”

枫侧耳倾听片刻,顿时浑身毛发都竖起来,眼球仿佛乒乓球似地,颤颤悠悠打哆嗦:“厕所英语老师之鬼!”

原来枫也知道啊,估计带她来的学姐也讲过。

两个小女孩慌地抱成一团,不住打颤。

“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道:“枫,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只是有人把录音机忘在那里了。”

“也好,这样我们不必怕了。”

我们爬起来穿好拖鞋,各自操起一个扫帚、拖把做武器,打开门,小心翼翼地靠近厕所。里面那盏顶灯发散着桔黄色的昏暗光线,使得横梁拖下的长长阴影,挂在发灰的墙上,仿佛是一个垂死的人在最后挣扎,整个厕所布满一种鬼魅的气氛。

我们两人推推搡搡,谁也不肯先领头,互相护卫着进入。里面,除了蹲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存留,甚至连个打扫工具都消失了。

我放下扫帚,松了一口气。在冰凉的秋夜里,额头居然满是热汗,伸手擦擦,乜斜枫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暗笑她胆小,说道:“呼呼,我说嘛!世界上哪里有鬼,所谓的厕所英语老师,不过是学姐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呓~呀——”

好像是从十八层地狱冲上来的摧人心神、却细若蚊虫的嘶叫,把我的目光引向厕所门口,脸面徒然失色。门口站着月光背景之下,一个身穿血红色袍子的女子,双手垂下,拉长了影子,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脸上,看不大清楚相貌。

那女人缓缓抬起手臂,惨白的就像石膏模特,指甲红艳地仿佛胭脂,她的脑袋轻轻摇晃,头发散落,露出一张煞白的脸,眼角却淌下两条红色的泪线,张开纯紫的嘴唇呼唤道:“你们在找我?我死地好惨啊——”

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门口传来噗哧数下笑声,挤出七八张人的脸孔,那女鬼也掀开头发,擦净面颊。我一怔,顿时明白是学姐在捉弄我们。心中懊悔万分,方才便应想到,鬼怎么有影子?

下午带我来的那个学姐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每一届最靠近厕所的寝室,均要好好捉弄一番。嘻嘻!咦,学妹!”

她冲上来,抱起倒在地上枫,不住叫唤。

我哑然,枫这女人,胆小如鼠,哼都不哼一下,便昏倒在地了——

一双纤白的小手从背后悄悄抱住程眉的脖子,柔声说道:“谁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姐姐叫道:“觉皇,怎么不登基来到了这里?”

小枫撇撇小嘴:“被窝里即无聊又寂寞,哪及这边热闹暖和?”

“看看你啊,一件睡袍就跑来,成合体统,也不怕客人见笑?”

“眉儿嘛,即使穿地再少她也看过。呵呵。”

小枫赖在程眉身边,两人如胶似漆,粘成一团。小枫问道:“眉儿,难得你来看我,怕是有啥子事体吧。”

程眉点点头,说道:“有事。听说你在明江学院中文系读书,现在算起来,你也该在实习了。正好母校缺个国语老师,我家和母校有点联系,所以想请你过去担当一段时间。”

小枫的大学明江学院,本身是个三年制师范学校,前两年半读书,后半年实习做老师。小枫因为打算毕业之后就嫁给我,懒得去实践,索性成天赖在家里。

小枫说道:“正好,现在闲着也是无聊,不如找点事情做做。眉儿真了解我。”

程眉嗔道:“好了好了,既然我对你这么好,怎么订婚的时候也没有叫我?”

小枫嘟着小嘴说道:“当时太急了,来不及叫你。等我结婚了,一定奉你为上宾。”

“哼哼,这样才象话。好了,我也得告辞,明日我来接你过去办理一下手续,后天就可以上课了。”

等姐姐送客人出去,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乎在毛毯上打滚,捧着肚子说道:“真想不到,你的胆子这么小,随便一吓唬,便吭都不吭吓晕了!”

小枫顿时垮下脸,白了我一眼,嘟哝说:“怎么了,怎么了,就胆小又如何?哼!”

虽然何家已经由姐姐当家了,但是她那糟糕透顶的厨艺,煮出来的菜比唐门的毒药还要凶猛,所以迄今为止,一直都是小枫在煮饭。小枫和姐姐分别端出几个阖着盖子的沙锅,一一摆在众人面前,小枫说道:“今天,我们分开吃,我为大家煮了各自喜欢的食物。”

小枫先是揭开了姐姐的沙锅盖子,热气上涌,姐姐搓搓手,哇的叫道:“是龙虾,我喜欢!”

然后小枫阴着脸,替我揭开盖子,我一怔,里面是一只不过拔了毛,甚至没有放血的生鸡。

小枫大怒道:“你这饮毛茹血的野兽!去偷鸡吃吧!”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理,千万不要得罪小枫,尤其是肠胃尚且被掌控的情况下,因为——女人的心眼都是很小的。

次日,小枫难得在八点以前起床,仔细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灰色的女式西装,系好淡蓝条纹的领带,脸上略施粉黛,虽然不是近视眼,却硬找了一副平光的金丝边眼镜戴上,把长长的头发盘成一个圆髻,如此一来,犹如一个现代的办公室女郎,越发显得成熟气质。她洋洋得意地转了一个身,向我炫耀:“如何啊?”

我点点头,说道:“嗯,象模像样了。”

昨天程何两女约定在越二中会面,我开车送小枫过去。东郊的越州森林公园时常过去,以前路过越二中,看那高墙耸立,门口站着警卫,还以为是越州某个监狱。现在凑近了才发觉,高墙上点缀地布满爬山虎,显出一丝人文气息,而门口的警卫,远看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汉,近瞄才晓得,也是女人,只不过长得特别粗壮,手中握着警棍、牵着狼狗,牢牢守卫住学校。

我好奇地问道:“小枫,别说里面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小枫说道:“男人是有,不过年纪都超过六十,只能从性别符号上等同于男人,其实际亦是与女子无异。”

我哑然,问道:“那么说这些狗也是母的了。”

小枫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对!”

警卫通知了里面,很快程眉出来迎人,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了,我校的规定女进男不进,老幼皆可进。”

我只好傻傻地做等待妻子归来的男人,无聊之极,和程眉攀谈起来。与大多数越二中出身的女子相似,程眉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不知哪一位幸福的男子,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若是我没有小枫,也会打她主意的。

程眉忽而面露忧色,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却还是吞吞吐吐:“田先生,你和枫一起生活了近一年多了吧,你——难道——就没有发觉,枫在某些地方,和我们普通人有点,小小的区别?”

我正色道:“程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倘若你是在诋毁小枫的人品。那么我为小枫有你这样一位朋友而感到遗憾!”

程眉摇摇头,说道:“田先生会错我的意思了,我并非想中伤枫来间离你们。恰恰相反,作为枫最要好的朋友,我对她的关心绝对不会亚于你。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向你指明!”

“那,到底有何问题?”

“这个……”程眉无奈地扶着额头,“想说出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嗯,我从我自己的体会开始说起吧。你知道,女孩子都挺害怕毛茸茸、粘乎乎的东西,象耗子啊、蜘蛛啊、蛇啊,枫似乎是个另外,对此向来嗤之以鼻,有时还故意捉来吓唬我,因此我十分恼火,总想抓她的把柄好好教训一番。晚上我们结伴上厕所,她总是推托开,我开玩笑说道:‘你是不是上次吓了一跳,有了心理后遗症。’她扭扭身子,说道:‘胡说,你看我象这种人嘛?’我又说道:‘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明明是学姐扮的,你怕啥子?难道,你真的看到了厕所英语老师之鬼?’我方说完,她的脸色刷地惨白惨白,好像做了亏心事终于东窗事发!那时我便心中暗暗奇怪,后来仔细观察,她从来不去那个厕所,向来去其他楼层。不免叫我心中疑惑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叫我隐隐猜到了。”

程眉顿了顿,指着越二中说道:“田先生,你知道每个学校都有怪谈。二中除了厕所英语老师之鬼外,还有其他几个怪谈。比如古井中长头发女鬼、桃树下埋葬的尸体等等。那个古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掘的,年代挺久远的,井口一个车胎大小,井水蓄地漫漫。听说民国年间,曾经有个女生被心爱的人抛弃,投井自杀,就留下了这么一个传说。那个地方因为是地下水出口,非常凉爽,夏日里我们时常过去避暑,但是枫说什么也不肯接近,总是远远地瞧着古井,眼睛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一天,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我突然想提点水冲冲头,于是就拿了水桶过去,枫也跟来,当然是老样子地躲在一边。我放下水桶提水,正当拉起来的时候,突然感到脑袋很晕,不由自主地一头向井里扎进去,迷糊中,似乎看到井水里映着一张脸,却不是我的。这时,枫猛然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腰,冲井里大叫道:‘你不能要她!’她个子高,力气也较大,硬生生地把我拖到草地上。之后我昏过去了,醒来她直说我是中暑了。但是那时听到的话,什么意思呢?问枫,这个女人嘴巴严,死活不承认!我心理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枫和我们平常人不一样,她可以看到鬼!一定是,在厕所里果真看到了厕所老师之鬼,古井中的长发鬼看的见,桃树下的鬼也看得到。之所以不说出来,可能她怕这种异常的能力遭到排斥。你也了解枫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向来不肯挑明。”

我一震,何家的能力我是了解的,也知道小枫的体质极为敏感,能够看到超乎异样的世界,但是那至少是在接触到我之后才觉醒。或许在此之前,特别是青春期,本身是个萌动阶段,早样觉醒不是稀奇。在那时少女的眼中,缺乏指导,世界是非常可怕的。说真的,虽然我是一个非人种族,有超出人类的许多本领,但是同样地诞生在光明世界,同样地看不到那些东西,本能地排斥鬼怪。小枫害怕由此而遭到排斥,可以体会她的自我保护措施。

程眉摇摇头,叹气说道:“算了,田先生,请你忘掉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或者当作一个神经质女人的胡说八道。”

我默然不语,不刻小枫出来,坐到车上说道:“明天我上班。”

我问道:“小枫,你说世间有鬼嘛?”

小枫一怔,转而抱住我的脖子说道:“你想想,既然有你这样的狐妖,当然会有鬼了。只是不能遇上罢了。”

她含含糊糊应付过。

第二天我送小枫上班,依依吻别,接下来一个学期,她将在学校度过。据说脱离了妻子(包括准妻子)管辖的男人是最幸福的,而我却度日如年,恨不得小枫立即回来。姐姐趁掌管厨房的妹妹不在,拼命浪费粮食练习,实验小白鼠自然是我了,吃的我三魂六魄丧失一半,我的好姐夫,怎么不来管管!

周末就可以松了一口气,不必吃破坏味蕾的物质。小枫说闷了一个礼拜,叫我带她去街上溜达溜达。于是我们早早起床,在姐姐未发觉之前逃之夭夭,来到西邯滨海街——整个越州最繁华的街道。

好久没有两人一起逛过街了,我们幸福地牵着手,慢慢徜徉。小枫对街头的小零食异常感兴趣,不时停下来,把蜜汁烤鱿鱼、红薯条、蒸糕塞入嘴里,我的饭钱可以剩下不少了。正当精心酝酿这个阴谋的时候,一群小鬼模样的女孩子突然在我们前方站停,起刷刷地鞠躬叫道:“老师好!”

小枫停下嘴巴的上下运动,惊讶地瞪大眼睛,想不到在街头碰上自己的学生,然后裂开小口嘻嘻说道:“箴言,这是我的学生。”

那群小鬼七嘴八舌说起来。

“这是老师的那位嘛?”

“挺帅气的。”

“老师好福气!”

“原来二中毕业的就可以嫁这么好的男人!”

然后商量好似地集体叫道:“老师,请客!”

小枫尴尬地向我瞄瞄,露出无辜的眼神,省饭钱阴谋惨遭破产。

年青的女孩子喜欢新奇,所以我把就餐地点选在了从广州发展过来的绿荫阁,据说将西餐和中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点了一些菜,那些小鬼们就围着桌子大吃大喝起来,唧唧呱呱,颇是热闹。

看着这些青春活力四射的女孩,我突然想起那个怪谈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唉,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学校厕所老师之鬼的怪谈,是不是?”

“嗯,是啊!”一个女孩子说。

小枫茗了一口黄金豆肉汤,说道:“想不到这十年过去了,那个每年都吓唬新生的传统还在延续,当时还吓得我不清呢!你们有谁被吓过?”

这些女孩子集体停下,过了半晌,其中一个看似较为成熟的摇摇头:“自从比我们高一届的人出了一个可怕的事故之后,就没有举行那种仪式了。听说,那些高年级的都疯了!”

小枫一怔说道:“不会吧?有什么事故?吓唬吓唬人罢了,最多昏过去,怎么会把人都吓疯掉?难道,真的有鬼?”

那个女孩说道:“据说是真的有鬼,反正打那之后,谁也不敢去那个厕所,学校也把它封住了。”

小枫打了个颤,说道:“好可怕,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呢?老师们都没有和我讲过。”

那个女孩说道:“是因为五年前训导主任来了之后,才发生了那些可怕的事情,所以她不许别人传出去,但是在学生之间却悄悄流传。”

“训导主任许淑兰?我看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蔼老太太,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

那个女孩说道:“据传闻,训导主任便是当初迫害英语老师的学生之一,所以她便特别忌讳别人提起她的过去,尤其是关于英语老师的事情!”

另外一个女孩子急于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抢着说道:“而且英语老师死的不一般,有些事情很奇怪!”

我回忆故事的内容,不加思索地说道:“她不是在文革中被打成特务汉奸,天天拖去上街游行批斗,忍受不住这种侮辱就自杀了。难道还有其他内幕?”

“有,当然有了。”

那个女孩绘声绘色说起来:“你想想,被打成特务汉奸的不止她一个,别人都能够坚持下来,唯独她不行?或许你会说她性格特别刚烈,不堪受辱,实际上,她是那种坚韧的女子,默默忍辱负重了一年多。在别人认为丝毫没有必要寻死的时候,突然上吊自杀了!所以答案是有人把她身心都重创,导致一个女人无颜见人,终于不堪打击自杀!”

另一个女孩也说道:“更加叫人怀疑的是,二中有完备的档案,从几百部陈旧的档案簿中翻找,可是很奇怪,找不到她的任何相片。既然没有单人照,终归有和学生的毕业照合影!于是,一部部地找下去,另一个问题终于出现,竟然也无法找到和她一同合影的照片,而她同时期的毕业留影照,却丝毫不少。似乎有人故意毁掉了她在人间的存影!这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断。某人,因为某个事件,把她逼死,而又悄悄地毁掉了相关资料,不想叫人知道她的一切。然而这样做却欲盖弥彰,反而暴露出,你说说,在学校里,谁还有可能而且有必要故意毁掉档案?”

小枫说道:“训导主任?从她的年龄推断,那时不过是个学生,虽然迫害老师,也是陷入狂热年代的疯狂而已,不见得吧……”

那个女孩说道:“人心是很难推测的。有人亲眼看到,她在祭奠英语老师。”

“什么!?”

“有一天,有人上课时候因为有事,回到了寝室,凑近的厕所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喃喃的话语,而且是女声,不禁吃了一惊,难道是厕所英语老师之鬼!再仔细一听,这声音非常熟悉,分明便是训导主任,她来干什么?便蹑手蹑脚地过去,往里面望进去,训导主任跪在地上,脸色阴惨惨的,跟前是一对纸钱,正在烧祭。一边烧一边喃喃说道:‘老师啊,当年我也是年少不懂事,千万不要怪罪我,您还是安心地去吧!’不是做贼心虚嘛?”

我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头,一寻思,恍然大悟,朝三个小鬼疑问道:“你们几个小家伙怎么可能了解如此细节性的材料。莫非是为了这顿美餐而哄骗老师,该好好惩罚!”

三个小鬼尴尬地笑起来,老老实实承认:“这些资料当然不是我们调查出来的了,但是事情绝对千真万确!”

小枫问道:“有哪位人士这么大能量,居然把很多隐秘的事情都一一揭露出来了。你们知道她是谁嘛?”

“据说是一位比我们高上很多届的学姐,不晓得为什么,她对厕所英语老师之鬼的事情十分着迷,就拼命地挖掘事情的真相。然而,可怕的事情也就出现了!”

“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和小枫不约而同凑上去,结果脑袋碰到一起,小枫羞涩地脸一红,小鬼们窃窃私笑。

“疯了,那个学姐疯了。她被人发现在那个厕所里,目光呆滞,嘴角流口水,一动不动似偶人。就是这个事件之后,学校封闭了厕所。真奇怪,厕所英语老师喊了这么多年,但是她却是唯一一个受害者,难道真的有厕所英语老师之鬼,夺走了她的魂灵?”

小枫刹那间脸色惨白,叹了口气:“唉,可怜的英语老师。因为死不瞑目,才一直在学校里来回徘徊,赶明儿我去烧一趟香、念几篇《不动明王咒》,超度她早日脱离苦海吧!好了,不说她,大家吃啊,谁不吃谁吃亏!”

涉及到学校领导层的隐私,小枫不想介入,轻轻地把话题转开。发育期的女孩子食欲极其旺盛,一起叫好,开动嘴巴与胃。

小枫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过几天是学校开放日,你一定要过来啊!”

“什么,开放日?”

“对啊,就是学校的校庆纪念日,那一天是男人唯一有机会进入学校的日子。”

“对啊,老师的老公一定要来啊!”

几个小鬼叫道。

我怦然心动,由于从来没有进去过女校,对男性之雷池充满了好奇天性,不禁想象里面的异样风景。小枫朝我脑门轻轻戳一指,嗔道:“瞧你那副样子,男人都这德行!”

到了那天,我早早地来到越二中,这才发觉,并非人人都可以进去,只允许那些受到学校师生邀请的人——每位师生只限一个,和少数杰出校友的夫婿,因此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师生的亲朋好友。也有少数凭借倒卖来的邀请函混入。

原本以为,里面一定象大学一般,宁静祥和,哪知客人固然人声鼎沸,师生们也不安分,一起合作举办游园或者美食之类的摊子,哄骗引诱客人进入消费,感觉倒是在庙会一般。原来这风俗最初是释放师生郁闷的一个狂欢节,后来渐渐演变成学校借机考查学生品性和教师教学的一个活动。别忘了,越二中视教育学生品行更重于才智。因此师生们努力异常,唯恐落后挨批评。

我和小枫刚进入便被人群挤散,各种气味熏地我鼻子冒烟,哪里还找得到小枫,之后走一步算一步,谢绝了可爱的小妹和美丽的老师的引诱诓骗,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栋古老的楼房前,正要踏步上去,一个声音阻止了我:“先生,请止步,那里对外人部开放。”

我奇怪地问道:“为什么,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对头?”

那是一个女警卫,约莫三四十岁左右,她说道:“您既然来到这里,想必与二中关系密切,那么一定听说过厕所英语老师之鬼的故事。这里便是现场!”

我笑着说道:“只是一个哄女孩子的传说罢了,有必要这般大惊小怪嘛?”

那个警卫脸色徒然一变,说道“这绝对不是传说,而是确确实实的真事!”

我侧目,表示不敢认同。

警卫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亲身经历的,我说出来,或许你就信了。那一天我执勤,等到熄灯不久,我开始巡夜,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

警卫长的语速急切起来:“刚开始我毫不在意,以为那只是一年一度的吓唬大会,每年都会这样的大叫几下,之后感觉不对头。因为大会一般在熄灯一小时以后,这样新生刚睡熟;而且,也没有成功后的大笑出现,我心中奇怪,就带了几个警卫上去查看。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她的脸色露出惨白的神色:“那天月色明亮,大地一片光洁,即使不打手电,也是可以看到清清楚楚。远在楼下,我透过窗户似乎看到了那个厕所里似乎滑过一道人影——一道人吊在绳子上的人影。我以为那是学生们的恶作剧工具,不假思索地冲上楼,跑到厕所边,冲里面看。一个女生,好像中了邪,一动不动地呆立,目光呆滞。当月光照到身上,犹如一尊无主的木偶人。我轻轻拍了她的肩膀,马上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这件事马上惊动校方高层,送到医院,这些女生都是惊吓过度,但是她看到了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我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疯了。”

警卫长又说道:“等事情静下来,我仔细想想,突然不寒而栗。那天我看到了吊着身子的红衣服女人,就像传说中的一样!但是事实上,现场并没有这些机关。所以,我看到的那个可能就是厕所老师之鬼!”

警卫长瞳孔放大,面色扭曲,显然回忆当时的事情,迄今都后怕。

这样我被警卫赶走,嘿嘿,小事一桩,怎么可能难倒我?虽然楼梯大门紧紧锁住,可是跳跃攀爬正是本族拿手好戏,见四下里无人,一跃起身,脚尖踮在墙面上借力,几下就到了楼上。

即使是阳光灿烂的白天,没有风的流动,这边亦是有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侵入骨髓,似乎便是处在漆黑的北冰洋深处,艰难呼吸。这边同时太干净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些小精灵也不存在。虽然这些小东西是人类所看不到的,但是作为狐族我还能觉察,平常它们任何地方都有,若是一个都不在的极端现象,我只在少数几个情况下遇到:一来煞气太重;二来邪气太重!

我一步步挪向那个厕所,越靠近,越觉得那里仿佛一个漩涡的中心,庞大的黑洞不断要把我吸进去。我大骇,难道这里打通了冥界的入口?所以阴气极其浓重,可是若是真的打通了冥界入口,那个世界的怪物们怎么没有出来?

我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接近,飞也是地落荒而逃。熏到空气中有股熟悉的女人味,便忙不迭跟过去,瞥见小枫和几个她的学生在草地上铺了一块毯子,遮着一棵大槐树喝茶。她是新老师,倒不必为这次的开放日紧张,悠闲地喝下午茶。见到我过来高兴地叫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快过来,我新学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我拖下鞋子,坐在小枫旁边,她给我斟了一杯茶,说道:“是我的学生教我的,据说是从广州那一带传过来,刚才试了一试,很有趣。”

我颇为敢兴趣,看她表演起来。小枫取了一个白色的小碟子,先在一张大大的纸头上用笔写字,倒扣碟子,在纸上按碟子的大小画圆,分别写上“是”与“否”和“一”到“九”数字。

我被她弄地摸不着头脑,这时小枫招呼她的几个学生过来,加上我,所有的人围坐在纸旁,碟子则放在纸上。小枫对我说道:“等一会儿大家用手指轻点在碟子上,每个人用意念去想‘小碟仙快来’!一定要心无杂念,否则小碟仙是不会来的!”

原来是玩碟仙啊!我也听几位南粤的朋友谈过,有一段时间在香港、台湾有很多人玩请“碟仙”、“笔仙”,但是由于玩后发生不良事件的情况很多!对此我向来嗤之以鼻,我自己就是狐妖,哪会信这个劳么子啊!心理作用!见小枫一脸虔诚,也不好打搅,万一惹毛了,我又得吃白斩鸡!于是依言行事。

倏然放在纸上的碟轻轻开始转动,小枫叫道:“碟仙来了。”

小枫捅捅我的腰部,轻声说道:“你问个问题吧,很灵验的!”

我其实好无兴趣,为了不扫兴,勉勉强强答应,突然升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装模作样地哼了一下问道:“我和小枫一共会有几个孩子?”

小枫脸一红,低低的说道:“讨厌!”

那张碟子蓦地突突抖动,飘到纸上把“二”字盖住。

二个?我伸长脖子瞟了一眼答案,不满!我就不信这个邪,以后多生几个!

其他女孩子又问起了乱七八糟的问题,什么以后有几个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嫁人了,不一而云。

等她们兴致勃勃地玩完,小枫依偎着我问道:“哎,你说,碟仙究竟是什么东西?真正是善神和仙人嘛?”

这些东西除了心理因素之外,其实颇为危险程度的,我不妨老实说出来警告一番,省得以后真出什么意外。我说道:“我曾经听我一位南粤的朋友说过,哪有真正的碟仙,相反,倒是许多妖魔鬼怪喜欢玩这种游戏,装作仙人、圣人、神佛使你放松警惕,相信它们说的话的身份。它们在回答你关于过去问题的时候,会根据你的记忆和当时的心境来回答;在回答关于将来的问题的时候,它们可能会考虑你的心情,回答你潜意识里希望得到的答案,总的来说,就是胡说八道,万一说错了,将来也可以再找借口。这些灵不会甘心就这么回去的,要么赖着不走,要么以后再找机会附你,被附的人如果执迷于它们,仍将它们视为仙圣、神佛,就有可能会丧失心智,走火入魔。甚至事情败露了,很可能就会翻脸不认人,要来杀你呢!总之,蝶仙、笔仙这类游戏十分危险,请到恶灵的几率要远远大于请到善灵的几率,请各位不要抱侥幸心理,不要玩,否则,可能会后悔莫及的!”

小枫惊讶道:“哇,不会吓我们吧!”

我摇摇头,说道:“我哪里危言耸听了?的确,这些东西少碰为妙。”

各位女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枫又问道:“我方才听你说碟仙是灵。那么灵啊、鬼啊、妖啊等等之类的牛鬼蛇神,究竟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一怔说道:“这个问题颇为有趣,我也没有仔细思考过,如何为这些东西下个详细的定义。总结我看过的书和上古神话,勉强可以说:

所谓神(god),大概说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候第一个诞生的,因此神通广大,无所不为。但也是有生有灭,传说在第一次补天战争中与地界人族争夺霸权,几乎灭绝,只有极少数遗留下来。

所谓龙(dragon),模样不必描述。却是上古一大种族,擅长五行,智慧极高。

所谓妖(elf),除了本相是各种飞鸟走兽、花草树木之外,亦是拥有类似人的外表,而且单是容貌而言,远远超出他种族。而且单是以类别而言,亦是所有种族数量最多的。

所谓魔(demon),却是一种可怕的种族,力量极大,常与神争夺霸权。魔,本来是无影无形的,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魔吸收到天地交合之气,在与一小块息壤相融后,便形成了第一个有形的魔!又经过数千年光阴的沉浸,终于修炼成人形。通常来说,低级的魔模样不堪入目,较高等的却是极为俊美。

所谓人(titan),却是分为古人(titan)和今人(eartHBIng),古人是巨人一族,拥有开山拔河。逐日追月的力量,在与诸神战争中几乎灭绝。后来大神女娲以其遗骸为材料创造新人(human)。这也是现代的人,血统却是极为庞杂,几乎拥有以上所有种族的血液。

以上几个种族,都是拥有较高的智力和一般相似的形貌,所以称之为上五族。也是神话中认为统治整个宇宙的高级物种。接下来:

所谓怪(monster),一种兽形或半兽形组成的怪物,形状各异,智力通常较为低下。

所谓精(goblint),一种被认为具有魔力的、体形较小,依附于一定动物或植物的小东西,对环境极为敏感,能够反应周围情绪气氛。

所谓灵(spirit),通常认为人类死亡后脱离人体躯壳的游魂,比如幽灵;或者说具有一定灵性的动植物都有可能在死后显灵。甚至有部分研究这方面文化的学者认为,所谓神失去肉体,就是成为了灵。

但是鬼(ghost)就比较难说了,考察‘鬼’字的源起,当是一种象形文字,表示头上长角的怪兽。比如《画皮》中的恐怖恶鬼。按照中国古老的传统,所谓鬼,却是人死后不散的灵魂的称呼,这和灵冲突起来。

因为鬼和灵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人们可以研究的也比较少,难以具体区分。但是我觉得,鬼和灵都是基于魂魄存在,说白了就是精神的反应。可以解释说,灵是人一部分精神的存在,近乎于一种执着,不一定是人的魂魄,有可能就是人们笔下的文字,网络中的电波,只是因为执着而存在,一旦这个要求满足了,它也不存在。但是鬼,就是人死后的魂魄或者绝大部分,徘徊于人间界与冥界之间,就是鬼!”

小枫和她的学生听呆了,个个点点头。小枫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这方面还有这么多学问啊!原先我以为,鬼和灵是一种东西呢!”

“对了,老师的先生。那么你说说看,厕所老师之现象属于哪种情况呢?”

一位女生伸手提问道,因为我刚刚说过鬼与灵的区别,在未分辨的状况之下,她用现象代替了一直以来说的鬼。

我沉吟道:“应该是种骚灵吧——自杀的人通常怨念非常强烈。但是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原先她偃旗息鼓的,仅仅是学姐吓唬学妹的背景材料,如何突然折腾起来了?”

小枫说道:“就像,就像——对!唤醒了沉睡的法老木乃伊一般!”

我心头一寒,这个可能性极大,但是危险性更大。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冒着未知的可怕风险,毫无必要地去唤醒一个怨灵?唯一值得肯定的是,那个受害的女生一定与之有密切关联。

不对,我怎么又不知不觉就被卷进来了?不好,小枫这惹祸胚一定又会给我带来麻烦,谁知道她那可怜楚楚的无辜外表之下,是否包藏着惹祸女神的真面目呢?

我苦笑,可是总不能撒手不管。日后须的把小枫盯紧了,千万不要出大乱子。

快乐的日子似乎过的特别急,转瞬之间日下西山,天边抹上一层胭脂。我在女生的叹息中准备离开。

“老师的先生,以后一定要借探望老师的机会多多过来啊!闷在这个连狗都是母的监狱里,能看到年青英俊的男人就是极乐之事。我真是羡慕以前读越二中的学姐啊!”

我笑着摸摸这个小鬼的脑袋说道:“以前的学姐也是象你们一样熬过来的,谈什么羡慕?好好读书吧,大学里面有的是帅哥。”

那个小鬼拼命推开我的手叫道:“不要摸了,我不是小孩,已经是大人了!你不是越二中出身的,当然不晓得了,越二中在解放后一度为男女通校的普通中学,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恢复成为女校。”

我稍稍吃了一惊,的确如她所说,我非越二中,对之历史沿革知之甚少,小枫又极少谈及。算起来,那个年代,不正是厕所英语老师时间祸起的时候嘛?

我和小枫在校门口依依惜别之际,小枫对我说道:“箴言,下次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替我带几卷《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和《楞严神咒》?”

我不信仰宗教,但在越州这样一个宗教气氛很浓烈的地方,不得不知道,这几卷佛经都具有镇邪的功效,因此开玩笑道:“是不是下次还要我去讨几张符和圣水过来?”

小枫白了我一眼,嗔怒道:“别说笑了,我是说真的。”

我隐隐觉察情绪不对劲,问道:“是不是关于厕所英语老师?你还在害怕,难道那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

小枫扶住额头说道:“你也知道,我的体质很敏感。我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每夜睡梦中,我总是感到一种无形的黑暗压力,又冷又重,就像在漆黑的海底深处,压地我喘不过气来。”

我怜爱地把小枫搂紧,说道:“放心,你第一次做老师,心理压力颇重罢了,不必担心。或许有个安慰也是好处。我尽快会把东西给你。”

我们吻别。

事情绝对比想象的严重,这个厕所英语老师背后,到底是什么真相呢?不知怎么的,我感到自己象一脚踏入了泥沼,拔也拔不出来。

我回到家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细细思忖。那厕所英语老师之骚灵事件——暂时承认她的存在,虽然我不太相信——之前一直是毫无征兆,直到前几年才突然爆发出来,唯一的受害者便是那个苦苦追寻真相的女生。其中关联重大,最后能亲自询问一下那个女生,即使她已经疯掉,神智不清,可是总会留下一些线索吧。

次日我便委托小枫的好友程眉女士帮助调查起来,她笑道:“我见田先生一本正经,向来不言鬼神乱谈,怎么对此也一下子感兴趣了呢?莫不是受枫的影响?这女人,害人不浅啊!”

嘲笑归嘲笑,她还是马上行动起来。我之所以邀请程眉的襄助,一来是小枫的好朋友,二来程家是越州大族,办起事情来方便多了,消息也灵通。果然不出半天,程眉就给了我答复。

“你要找的那个受害者女生,目前在HBI中。”

HBI全称是thehumanandBeingscienceinstitute,是一个世界著名的生物技术研发中心,前身是越州大学生物学院的一个研究所,历经百年,人才辈出,出过数个诺贝尔医学奖得主。但是我奇怪,一个普通的疯子,随便一个好点的医院就可以收容,有必要送到那么先进的地方去做绝症病人才愿意的试验对象嘛?

程眉解了我的惑:“但是她的姓不简单,她叫苏文佳!”

我顿时醒悟,苏姓在越州是个罕见的姓氏,数来数去,便只有那一个与程家势同水火的苏氏家族。该家族以航运起家,据说钱多得可以堆起来到月球,难怪不惜一切代价把她送到HBI中。不过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以我一介小小的平民,也是难以接近受害者了。

幸好有程眉。

此女深谋远虑,一得知我要调查这个事件,未待我嘱咐,便上上下下替我把应做的事情打点完备,不仅弄来了全部的资料卷宗,还顺便带给我另外一个关键的线索。

“仔细查起来,原来苏家的另外一个人,苏向东——即苏文佳的爷爷,亦是越二中出身。而正在他读书的那段时间内,妖魔横行,人鬼同途,发生了那个英语老师自杀的事件。我认为,苏文佳苦苦追求其中的真相,必然与她爷爷曾经就读过越二中有密切的关联!”

这位女子的精明程度实在不亚于姐姐,而且没有姐姐那么张扬跋扈,为人又体贴。我心头一颤,不知不觉想偏了,连忙向程眉道了谢,是夜偷偷地跑去见小枫。

要进入越二中其实并不难,别忘了我的本来身份,化身为火狐就飞墙而过,循小枫气味过去。她住在教师寝室,幸好一个人一间,若是别人看到便麻烦了。我跳入窗户,小枫吓了一跳:“你怎么晚上就来了?”

我说不了话,先躲到衣柜里穿好衣服才出来。变身有一样麻烦,就是每次都得光着身子。这回学乖了,先背来衣服,等穿上就好。

小枫说道:“你胆子好大啊!要是让人看到了,越二中便又多一个怪谈:深夜的火红色狐狸精!”

我微微一笑,把佛经给她,又带了一些她喜欢的甜食。我怀疑最初开办学校的人是清教徒,学校的伙食很简单,只求填饱肚子,不讲味道。小枫一声欢呼,笑眯眯地啃起来。一边吃,我一边对小枫说了程眉的调查结果。

小枫一呆,放下手中的甜食,若有所思,含含糊糊说道:“嗯,我明白了。”

她隐瞒了什么!

我和小枫相处了一年多,对于她的性情我是非常了解。小枫喜欢把事情往心里装,独自一个人担负,不愿意别人知晓。但是又不会撒谎,喜怒形于色,只好采取鸵鸟政策。

我盯着她的眼睛,小枫一软,低下头,不敢看我。

至少有一点肯定,这件事情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否则她一定会内疚地红起脸。也罢,一个女人总有很多秘密,我不是婆妈的男人,也不好意思去干涉女人的事情。

于是就先行告辞。

不过心里到底有点酸溜溜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倒是过了几天约见程眉,一语击中:“你心情不佳!是否为了枫瞒了你什么事情?”

我吃了一惊,这女人不是用察言观色可以形容,简直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了解。

程眉笑笑:“虽然相处不多,但是我了解你胸襟宽广,身边没有任何看不开的麻烦,唯一的牵挂便是枫。枫这女人嘛……什么都好,毛病就是耍耍小性子,你尚可忍受。唯独是未婚妻隐瞒了什么,猜度起来又怕是情感方面的,哪个男人都无法释怀,甚至如你一般优秀的男子。更何况——枫是个特别喜欢往肚子里装东西的女人。”

程眉实在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分析大师,我们相处也不过几日,却能看透我的心思。我心念一动,问道:“那么程小姐,你说说,小枫对我隐瞒了什么?”

程眉微微一笑:“怕红杏出墙啊!呵呵,放心吧。在男女交往上,枫还是很坦白的,就像一张纸一样。我估计是其他事情。嗯,叫我眉儿就可以,不必那么恭恭敬敬。”

“那么……眉儿。你说,小枫瞒了我什么事情呢?”

“你们现在感情应该没有问题吧。你想想看,目前,你们之间交流最多的话题是哪一个呢?”

“说来说去,最近还是谈那个厕所英语老师的事件最多。前几天委托你帮忙找的资料,我想办法交给小枫了。”

程眉蹙眉思虑,说道:“我觉得,枫一定从你的资料里面悟出了什么真相。别看她长得一副小傻瓜模样,其实单是以心智而论,实在不在你我之下。整体思虑,更是超人一等。说起来,枫平时为人小心谨慎,但心理学角度来说,这种人的内心深处却隐含了一个冲动鲁莽的劲头。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最近这段时间内,她必定有大动作。因为怕你干涉,所以暗中隐瞒了。”

果然,这惹祸胚又准备给我添麻烦了。正如一首歌唱的“黑锅我来背,送死叫你去!”叫人苦笑不得。

临别时,我好奇地问道:“虽然你和小枫同是越二中出身。她去读师范了,那么请问你在哪里高就?”

“越高堂。”

怪不得啊!

越高堂全称是越州高等大学堂,是个类似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精英类大学。原先是一些教授不满越州大学从精英类大学向大众化转变,在十多年前出走创办。每年不过招收百来位学生,出来不过十多位。能进去,显然程眉的实力不菲。

虽然我得看紧一点小枫,一来她住在女校,进出不方便,如果化身为狐,估计没几天就是越二中狐狸精作怪的传闻就传进她耳朵里了。二来要是让她知道我暗地里不怀好意地在盯梢,不止是吃白斩鸡这么简单。说不定一怒之下,合力剥了我的皮做围巾。所以搔搔脑袋,没有办法。

只好又向军师大人请教,程眉沉思说道:“我有一计,拉拢几位老师学生,就可以了。”

程家与越二中关系不薄,程眉有身为一介女性,进出方便,不时便招募了几个间谍,暗中监视。

天哪!事情怎么转变成这副样子了!我好像成为一个心里有鬼的老公,对美丽的妻子不放心,暗中监视着,仿佛一部庸俗的生活片。无聊之极了。现在我才发觉,程眉并非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子,她也是和姐姐一样有女人的通病,特别好这些八卦事情。一边帮忙一边偷偷扯笑。

间谍的情报是小枫最近和训导主任勾结了。

对于她们来说,古板的训导主任绝对是敌人,小枫与之来往密切,便成了勾结。奇怪,她有必要讨好训导主任嘛?素知,小枫不是这种女人。

我猛然想起来,训导主任是逼死厕所英语老师的关键人物之一,难道又是为了厕所英语老师事件?她为什么对此念念不忘,说不定也会犯那个受害者的重涛。我不禁手头捏了一把冷汗。

哪晓得这女人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独自一人悄悄地回来,她不是路盲嘛?回来后一声不响,钻进被窝里就呼呼大睡,剩下我和姐姐面面相觑。直到次日中午,小枫被我煮的食物香气熏醒,伸伸懒腰,撒娇地喊我来,我奇怪地问道:“我记得越二中规矩严格,不到假日,哪会轻易放出来。是不是做了坏事,才被赶出来的?”

小枫说道:“是啊,做了一次恶人,睡过觉以后就感觉心情好多了!”

我说道:“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到底瞒着我在搞什么鬼?”

“当然是关于厕所英语老师骚灵现象,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我忍不住讥笑道:“嘿嘿,象你这么胆小的人,居然调查出了厕所英语老师事件的真相?……”

小枫不快,撅着小嘴嗔道:“去!去!我虽然胆子小了点,却比你要聪明。哼哼,那日你亲口告诉我的资料,你自己却忽略了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我心念一动,真的被程眉说中了,小枫果然觉察出了关键,被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骗了。于是虚心求教。

小枫洋洋得意,好不快哉,原本向来低调从事,难得张扬了一回。

“那个受害者女生苏文佳的爷爷苏向东,亦是曾经在越二中就读过,而正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厕所英语老师上吊的事件。一般人即使认为两个人之间有其他的联系,也是从其他方面努力寻求,然而却忽略了这里一条很显而易见的线索。”

她废话说了一通,我急切地问道:“什么线索?”

“年龄!”

我不明白。

“厕所英语老师事件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段时间里就读越二中的学生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十岁,最多有成年的儿女,即使是有孙一代,最大也七八岁。但是苏向东却在五年前就有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孙女,那不是很叫人奇怪嘛?以年龄推算,苏向东起码在十四五岁就做了父亲,而且这个孩子的母亲正是那位厕所英语老师夏霓裳!所以当她的孙女调查起祖母自杀的原因来,也是合情合理了!”

我心头一颤,这个结论叫人惊心动魄。仔细想想,却也是最合理地推断。我不仅佩服起小枫,心细若发,居然从如此小的一件事情中推断出如此多的信息。何家的女人个个聪慧,看来小枫只是韬晦罢了。

“我核对了一下苏家祖孙两代的学籍资料,果然配对地很。而这件事情铁定与传闻中的训导主任有关。我花了几天时间,耐心地从各方面旁推侧敲,训导主任终于受不了心中的压力,被迫地给了我一样东西。有了这样东西,一切谜底就揭开了。”

我激动地问道:“什么东西?”

小枫慢悠悠地拿出一个有点破旧的笔记本,说道:“正是已经疯掉的苏文佳的调查笔记。事实上,她已经找到了真相。疯掉的时候被赶到现场的训导主任偷偷收藏。当年夏霓裳虽然年长苏向东十多岁,但是尚未婚配,而曾留学英国被打成特务,苏向东亦因为出身商人家庭受到恶劣的待遇,相同的境遇使得两人同病相怜,老师的关怀和姊姊的照顾,渐渐发展成为难以为世人接受的师生恋。终于两人在一个冬日里被关在教室里虐待,寒冷相互拥抱取暖,偷吃了禁果。夏霓裳秘密为苏向东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秘密最后被当时的红卫兵小将许淑兰发觉,为了不牵连苏向东和他们的孩子,夏霓裳含恨自杀。死后怨灵不散,苦苦等待着苏向东。可惜,苏向东未到成年便被打死,那个孩子还是由夏霓裳关系不错的同事拼死保护,最后由族人养大的。唉,乱世啊!连爱情之果都是那么苦涩。”

小枫顿了顿又说道:“我翻阅了笔记还发现,苏文佳在里面居然还记录了不少招灵的咒语秘术。可能是为了召唤祖母的怨灵,但是不知出了什么差池,结果自己受害了。所以,箴言!你一定要帮我,我要平息她的怨恨!”

小枫眼神坚决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你又是何苦呢?”

小枫幽幽地说道:“说起来你不信。那时在读书的时候我便接触过夏霓裳的怨灵,怨灵是强烈情绪的存留,但是我体味到的只是无尽的悲哀!那是一个女人思念爱人的心绪,一个母亲思念孩子的呼唤。箴言,如果你是我,你会平息她的悲哀嘛?”

我无奈地答应:“好吧。但是这些招灵的事情很危险。我得仔细准备一下。”

说实在的,对于灵异这些问题,因为危险性蛮大,惹不起我就躲,向来奉行孔子政策:敬鬼神而远之,所以除了粗通一些常识性的知识外,根本一窍不通。倒是听说老一辈的人经验丰富,何家的爷爷就是一位大师级别的人物。我钻进荷田居的书房,又向小枫借了苏文佳的笔记,细细钻研。

何家爷爷藏书众多,但是根本大部分是孤本文学作品,没有我期望的招魂秘术,我叹了口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文佳的笔记上。叫人吃惊的是,上面的咒语充满了浓厚的西方魔法色彩,不知从何处搞来。已知东西方是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这或许是她招灵失败的一大可能性。届时我得要小心谨慎!

到了周五晚上,学生都已经走光,不会惊动任何人。而且周五在西方文化上也是一个禁忌的日期,正是招魂好时光。我和小枫战战兢兢地来到封闭多年的那个厕所,电灯长年失修,早已经坏掉,只能接着今夜明亮的月光,从天窗上散下来,犹如圣洁的启迪。其实,在很多文化中,月亮是代表阴暗的力量。

然而厕所丝毫没有封闭多年的感觉,地上甚至没有扬起连积累的尘土。里面依旧寒气逼人,尽管现在接近初冬,但是那种寒气,甚至侵入骨髓,叫人心头好像封冻一样的迟钝。

我首先用碳条再地上画出许多螺旋线,就像一个漩涡。然后把黑色的纸头放在上面,用已经烧焦的兽骨摆出一个人的形状。因为怨灵没有身体,我们必须为她再制造一个。然后我用火柴点火,然而不知道是心情紧张还是天气寒冷,划了好几下,火柴头才冒出一丝红光。我小心翼翼地丢在黑色纸头上。这个纸头浸过煤油,很容易着火,同时冒出又黑又粗的烟雾。

奇异的事情出现了,那个上冒的烟气竟然在无风的条件下自己旋转,渐渐地犹如一个微型龙卷风,仿佛要把空气中的一切东西都吸尽!

“有东西出来了!”

小枫兴奋而紧张地叫道,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瞪大眼睛,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那烟雾中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物体,好像是一张人脸,小枫被迷惑了一般上前几步,喃喃自语:“来吧,我知道你的悲哀,让我来为你解决痛苦,早日升天吧!”

我眼尖,顿时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脸,而是一副骷髅的图样。我心头大骇,急速跃起推开小枫:“小心,她根本不是厕所英语老师的怨灵!”

那个烟雾组成的骷髅裂开嘴,扑向我过来。我手忙脚乱,哪还记得起什么咒语,急中生智,施展出看家本领,放了一把狐火,暂时抵挡住那个魔物。哪东西嘶叫一下,周围顿时冷气飕飕,又要向我扑来。我正准备逃开,倏然烟雾消失,魔物徒然惨叫着灭掉。

我松了一口气,抬眼看过去,原来小枫灵机一动,拖下外套盖在火堆上,使之缺氧灭掉。此刻她瞪圆了眼睛,双手抱住身子,簌簌发抖。

好险!我过去拥住小枫说道:“怪不得苏文佳成为了受害者。原来这种邪术呼唤出来的并非是厕所英语老师的怨灵,却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可怕魔物。若不是我们俩动作稍微快点,今天也便是她一般的下场!”

小枫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埋头在我怀里大哭。今夜这个冒险,实在吓坏了她。也好,给她一个教训,省得以后别那么任性。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背部,冷不防看到,那烟雾又从外套里钻出来,袅袅升起,我哈大嘴巴,正准备逃开。但是这回烟雾组成的并非骷髅,而是一个女人朦胧的窈窕身材,逐渐向上升起,钻出天窗,我似乎不断听到她在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来,发觉小枫也在看着,她察觉我的动作,幽幽说道:“她终于幸福地升天了。但是我们终归比她幸福啊!”

是啊,因为我们不论危难快乐,都能紧紧拥在一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