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就像一具刚刚复活的尸体，全身尽力扭曲着想摆脱那种剧烈的疼痛，一刹那间他真有种想死去的冲动，整个脑袋完全被疼痛所占据，短短数秒钟后帕特的嘶喊就成了空洞的“呵…呵…”声，全身就像濒临死亡般一波一波地抽动着，泪水鼻涕口水无意识地流出，在颤抖中涂得满脸都是。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巫妖很是纳闷，过往不是没做过改造，但没有一个在醒来的时候是这种反映的。
“主人……您忘了，麻醉药剂……”附魔幽灵如果有汗腺的话现在肯定是冷汗流了一地，完全没有任何麻醉和麻痹效果强行让刚刚改造完成的魔仆醒来，这也算是独此一家了吧？——没被活活疼死就不错了！
幸好帕特适应能力极强，硬生生地抗过了第一波疼痛，第二波，第三波的时候明显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了，他低着头，撑坐起身子，勉强恢复了思维，“呃……”帕特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音阶，然后像从地狱里刚爬出来般用沙哑的声音抱怨道：“妈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帕特觉得此刻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有一只尖锐的梭子，不停地来回移动，戳上戳下，帕特不敢甩头，生怕用力过猛了后整个脑袋就此爆掉。
巫妖象征性地给帕特施加了一个麻痹术，这种小型的鸡肋魔法对于常年进行魔法研究的巫妖来说用得纯熟无比，“闯入者，我的魔仆，睁开你的眼睛给我看看。”这次巫妖用的是商量用的口吻，毕竟他不希望因为强制命令而给自己最珍贵的龙眼带来任何损失。
“妈的！”帕特嘴巴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谁是你的魔仆！！”
骂归骂，帕特隐隐知道自己的眼睛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小心地，极其缓慢，钢针般的睫毛颤抖着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眼睛。
“这……”
帕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能说……清晰，而且视野更大，如果说以前的视野就像老旧的十四寸的显示屏，那么如今呈现在眼前的显示屏就是全新的二十一寸！
震惊！帕特张大了嘴，缓缓移动了一圈眼珠，最后定格在巫妖的身上，但这一来又显示出了这对眼睛的缺陷，——帕特的大脑有些跟不上眼睛所反映的景象，在移动的时候会觉得有些恍惚，但帕特相信只要适应之后就可以了。
但是……映入眼帘的东西都是黑白的……
看到帕特皱起眉头，巫妖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呀？“有什么问题么？我的魔仆。”
“拜托你能不能别叫我魔仆，”帕特没有丝毫的觉悟，“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是黑白的。”
“黑白的……”巫妖也皱起眉头，难道是视觉神经搭错线？不可能吧……巫妖陷入沉思中。
“主人，宝石。”助手那不太确定的声音提醒了巫妖，也许呢？它从次元袋里找出一颗像极宝石的魔晶，在帕特眼前晃了晃，“怎么样？能看到它的颜色不？”
在巫妖眼中最多算得上“好看”的魔晶到了帕特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火红色的晶莹体那自然到完美的棱角反射出七彩光华，闪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
巫妖看着帕特那痴呆的表情满意地笑了，飞快地从次元袋里掏出一本小手札在里面记下——“龙的眼睛有着致命的缺陷——无法看见事物表面的颜色，除了宝石……”巫妖写到这里将笔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又伸手进次元袋里掏了掏，然后面色尴尬地问：“闯入者，你……有没有金币？”
帕特还是死死地盯着那颗宝石，对巫妖的问话完全没有反映。
“该死的魔仆！你的主人在向你问话！！”一个强大的巫妖却拿不出一枚金币，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了，帕特的不回答让巫妖觉得难堪极了，于是开始恼羞成怒，“我的魔仆，把你身上的金币拿出来！！”
这句命令式的语句给巫妖的实验室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以吨数论的金币像开闸的洪水般从天而降，在巫妖的愕然中塞满了整个实验室，顺带着在器皿的碎裂声中将二人冲出门外。
巫妖看着将自己实验室埋没的金币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一瞬间的变故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承受范围，——这些金币将他所有的魔法器皿，过期药剂，实验器材等东西全部压了个稀巴烂，这一刻的巫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好，——毕竟数百年来一直都在伴随着自己的东西，怎么说都会有一些感情，特别是巫妖这种实验狂更是如此，但这能怪谁呢？——这一切的结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命令而造成的么？
心灰，颓丧，意冷，巫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那么高，这一刹那间巫妖也有了一些空明的觉悟，——对虚无，对死亡的向往，所以……巫妖作出了一个决定……解除了在帕特身上的控制种子。
不得不说，不管是人还是巫妖，在沮丧之下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傻事。
解除控制并不代表巫妖对帕特失去控制权，有了“灵魂锁链”的联系，帕特不可能完全摆脱巫妖，除非是他的死亡，——只不过不像之前那样能够强制地，不折不扣的执行罢了，后者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进行抗争，当然是在完成命令的前提下。
也就是说——可以更通俗的理解为——帕特可以对巫妖的命令消极怠工……
但此刻的帕特完全不知道这些变故，事实上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一系列的变故都是出呼意料的，完全没有想到的，比如说眼前这堆金灿灿的，闪耀着动人无比的光芒的，小山一般的金币。
看着陶醉在金币堆中，眼睛与金币的颜色一样的帕特，巫妖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掏出笔在手札上再次记录：“龙的眼睛有着致命的缺陷——无法看见事物表面的颜色，除了宝石……和金币，而且从表面上看来，这类金光闪闪的财宝在龙的眼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巫妖挥挥手，对魔法精准的操控让他将绝大部分的金币都收进了自己的次元袋，与帝国中大部分的只有一个次元袋的魔法师不同，在巫妖的时代魔法师们都有三到八个次元袋，大小不一，这样更方便物品的归类和拿取。
对帕特产生强大魅惑的金币被清理一空后，帕特再度恢复了神智，这次他总算知道自己的不对劲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帕特学了个乖，语气比之前好上了许多，但上层社会那套勾心斗角帕特从最初的新奇到如今的厌恶，所以说话的方式又恢复了过去的那套直白。
巫妖虽然放弃了对帕特的绝对控制，这并不代表会将一个魔仆的身份提高到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他向从新凝聚起来的附魔幽灵示意，解释这种工作不应该是由他这个主人来做的。
“咳恩…咳恩……”聪明的助手立刻会意，干咳了几声后成功的将帕特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但他立刻发现这样做之后的愚蠢后果。
帕特本身并不是龙族，但他的眼睛如今却是真正的龙眼，在单独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龙威，而真正镶嵌到帕特的眼窝后，拥有生命力之后散发出的龙威就不是区区一个附魔幽灵能够承受得起的了。
附魔幽灵只觉得浑身僵硬，——“震慑”，以往经常见到自己的主人施展，但亲身体会还是头一糟，幸好他的主人立刻发觉到自己得意助手的异样。
巫妖随手将附魔幽灵身上的负面状态解除，帕特在面对巫妖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巫妖的意志检定要比他的魔仆要高得多，但让他疑惑的是，龙眼到了帕特身上后所发出的龙威是成集束状的？或许只有眼睛是龙眼的关系吧？
“好吧好吧，”巫妖认命似的开口，附魔幽灵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开口解释，那么只好自己亲自解释了。
巫妖因为常年作魔法笔记的关系，语言组织能力极强，三言两语就向帕特道明了事件的原委，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他同时向帕特表明了后者并不能算是魔仆，反而因为自己的慷慨而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当然前提是巫妖还存在的情况下。
帕特对这种“恩惠”并不感冒，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而且按巫妖的话说，“灵魂锁链”是个单向的沟通魔法，就是说帕特死了对巫妖一点威胁也没有，但巫妖死掉的话，作为“灵魂锁链”所联系，也可以说是束缚的另一方，帕特很有可能会随着巫妖一同死去。
在没有绝对的解除办法之前，帕特不会贸然地尝试这种成功率极低的冒险，更何况所需的赌注是自己的生命。
“妈的！难怪这么疼，”帕特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眼框，又想到是巫妖用自己的手将自己原来那双眼睛生生挖出，眼睛又向巫妖的手望去，果然……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巫妖注意到帕特的目光，讪讪地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但血液早已经干枯，这样根本就擦不掉，这么一来巫妖更尴尬了，看到巫妖有再度恼怒的倾向，帕特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明明就是对方的错，但帕特怎么总有点亏欠的感觉。
“导师，”帕特想来想去，好象只有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二人现在的关系，“导师，好象我没有听说过龙族是色盲啊？”
导师？嘿嘿，巫妖对这个称呼满意极了，在漫长的生命中他除了探索剩下的爱好就是为人师了，“这么看来龙族并不是完全的色盲，至少你看见的宝石和金子都是有着原本的颜色的。”巫妖也不大确定，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帕特。
“也不算是原本的颜色，而是被夸张后的，在我的眼里这些东西看上去美丽极了，难怪龙族都喜欢收集闪亮的东西。”帕特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往看过听过的传说和典籍，“龙族不是可以相互辨认出什么红龙，黑龙，绿龙之类的么？怎么我除了闪亮的东西外再也分辨不出其他的颜色呢？”
“也许是……‘真实视域’的关系，”优秀的助手再次开口，帕特的目光再度让他战栗，但远远没有第一次的时候震撼，附魔幽灵哆嗦了几下后勉强可以继续说话：“龙族应该是拥有固化的‘真实视域’，如果光靠眼睛，它们不可能在沉睡的时候还能够照顾自己的宝藏不被偷窃。”
“有道理，”巫妖也因为助手的假设陷入沉思，“试试就知道了，闯入者，你给自己加持一个‘真实视域’试试。”
这可真是为难帕特了，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魔法外，巫妖所说的“真实视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着不知所谓的帕特，那细窄的瞳孔内透露出茫然的信息，巫妖觉得……呃，可爱极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该不是不会吧？”
“您说对了，我还真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