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澹澹无穷碧，细曲铮铮一线天。

季蔷顺着乐声，一路走到流光阁之外。

流光阁，建于一池碧水的中央，规模甚大，足以容纳数百人之舞。阁内，琴瑟鼓筝一应俱全，鼓点密密，踏步斜斜。

季吾向来好乐，这座流光阁，便是他独享的舞乐之阁。除他之外，唯许季蔷踏入。就连季薇季兰也是不准。为此，季薇没少与季吾闹。

墨雪行至此，便停足侍立。由季蔷一人姗姗踏入。

轻纱幔绕，华曲飞扬，一排红衣舞姬如乱红飞绕，依着乐曲旋舞迷离。红衣冉冉处，一只雪般苍白的手轻握铜樽，微微扬起，将残酒滴入口中，断然一抛，顺手于筝上鼓出一串流水般的乐符。

那阵乐曲倒浪而来，听得季蔷好一阵心惊，只觉诱惑柔媚至无法呼吸，却又隐隐含着一缕凌烈之气。

“《凤朝阳》，是专为你准备的曲子，在它魅惑的旋律中，你会舞至极致，然后一剑贯穿他的咽喉！”

记忆里，他的声音鬼魅般飘过。

“可我到现在还未曾听过此曲之名。”她说。

“何必着急。我会邀最出色的乐师为你打造，当你听到它的名字之时，离天命所归之日也不远了。”

他背对夕阳，丝掠动，面目阴鸷。

十年前，他救下她，只有一个要求――助他杀了他的仇人！

他叫季吾，是金秦国的太傅。

“记住，永远记住，从此之后，你不再叫月清，你叫季蔷，是我的女儿。”

她本只是个卑微的女奴，受尽屈辱与折磨，更犯了刺杀王子的死罪，答应他就能继续生存下去，更何况，他想杀的人是金秦王！

“公主，是金秦王和他的孩子，是他们灭掉了我们的国家，杀了你的父王，是他们让我们受尽苦难。”

胥夜风的声音在心底深处淡淡掠过。

她的双眸，剥尽饰演在表面的幽深，便只剩仇恨！

抚在琴弦上的手，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又变成了千万只。乐曲声似骤雨倾泻而来，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禁不住微吟一声，旋即起舞。洁白的衣裙如轻雾弥散。霎间将她的身躯融化得无影无踪。蹁跹而下，蜿蜒而上，如风掠，如雨飞，她似醉了，醉死在自己的舞里。

“清儿，你竟是旋舞之精灵。”他逼近她的脸，犀利的眸子讶异满溢。

那年，他登上那座最高的峰，把她抱上他的肩膀，他的手指着下面的金秦国都荷泽城。他的声音如温柔夜风淡淡掠过。

看到了吗？在荷泽城的北边，那座最宏伟的宫殿，灯火繁茂，它被称做秦阳殿，当今大王姬康就住在那里。要进到里面，须得穿过一百二十面宫墙，突破一百二十批守卫，每一批，都是拿刀执戟千人精兵！那样的地方，尚一只鸟也无法飞进，更何况是人？

他的唇边掀起一缕冷笑，凝眸向清儿的脸。

但是，你，月清，你可以进去。

我会把你培训成一个武艺高的杀手，授以你最倾国的舞姿，你的舞蹈会迷惑众生，包括那些守卫，包括姬康，包括所有的人，然后在旋舞的同时，将那把鱼肠剑刺入姬康的咽喉！

他语气的凌烈令清儿颤抖，转过头去，看见一抹寒光。鱼肠剑，传闻中的宝剑，它冷冷地凝视着清儿的双眸，她觉得它就像一抹冷笑。

这是你的命，清儿，我已将你的命运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