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已近消逝，暮色渐渐笼罩了大草原。

“预计三个时辰之内可以赶回到明军阵营。”马芳说道。他正手持着一张嘉靖二十五年的明蒙交界局势图，用双眼拼了命地盯着琢磨。

“可是今年已经嘉靖三十四年了，明军的阵营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二爹担心道。

“大体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具体细节什么的应该会有一些不同，不过那都不用担心了。”

“哇哦——”萧洵张开双臂，大呼小叫，“我终于可以回到九州了，我终于能见一见米饭是什么了！我要去扶苏山脉，我终于可以上学了！”

“对了，马芳哥哥，二爹，守边将士不会以为我们是蒙古派来的间谍吧？”萧洵提醒道，“咱们说是从蒙古逃过来的，他们会信吗？”

“没事，我自有办法。”马芳笑道，“洵儿弟弟，中原的确是个好地方。在扶苏山脉入学之时，无须交任何费用。东尊赋湘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呢！不管怎样啊，咱们也算快平安把你送到中原了。”

“虽然扶苏山脉不需要学费，但若是要银子，咱们也是不少。临走之前，我把俺答赏我的所有大块金银全带上了，在中原啊，可够你奢侈奢侈了。”

“不不不，芳儿，”二爹摆了摆手，“男孩子还是节约一点比较好。”

“但是仗义疏财是可以的嘛，不过可千万不能浪费。就像当年的东侠一样，对豪义之人从不惜财，所以在最后，整个中原不论黑道白道几乎都对他敬入三尺。”

“其实啊，洵儿，你长的着实有点像麒麟阁东侠，”二爹笑道，“我和你马芳哥哥也真的希望你以后练武时多下下苦功，要是你有东侠那么厉害，这辈子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真的吗？我真的长得像东侠吗？我……”萧洵激动地几乎快说不出来话了。他自是知道麒麟阁十一结义中，东侠和东尊是其中最为厉害的两位。

草原上天黑的较早，此时此刻，苍穹之上早已繁星点点，满天的星辰又大又明，照的整个草原犹如银河一般。萧洵满面憧憬地问：

“麒麟阁那十一位前辈到底有多厉害啊？东侠、东尊、西竹、西刃、南医、南隐、北卫、北臣、地囚……”

“没了没了，”马芳止住了他，“剩下的三位，一般都不以方位加前缀。没有叫什么地囚地梦天拂尘的。对了，你们听说没，地球是圆的！”

“啥？”二爹和萧洵都没理解马芳猛的来这么一句是为何意。

“不过我那匹小白马也是真的厉害！”萧洵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句，更是听的二爹一愣一愣的。伴着耳边嗖嗖的风声，他激动地说道，“马芳哥哥，您不还说小白马脚力不佳吗？小白马跟我还是有情义的嘛，方才它带了另外两匹野马可是拼了命来救了我！”

马芳并未作答，也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正思索着什么。

“洵儿，你说的是打猛虎的时候啊？也是，还有那飞来的三只金雕，”二爹也有些兴奋道，“洵儿对它们又没有什么恩情，它们为何要相救？”

马芳毕竟见多识广：“那雕腿上莫非有什么字吗？”

“有有有，对对！”萧洵猛然想起，“好像有个那个什么‘囚帮帮主’——还有一个字，那个什么——”

“‘犯’？”二爹猜道。

“对！”萧洵使劲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是谁了。不过洵儿弟弟，你年纪轻轻的，关心你的人可真不少，”马芳笑着说道，“连天下第一大帮囚帮，都跑来帮你打猛虎来了！”

“您说什么啊——”

“不过洵儿啊，”二爹为了刺透越来越大的风声，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回到大明之后，你可千万不能说有囚帮之人救过你。”

“为什么啊？囚帮到底是什么？不会和白莲教一样，全都是坏蛋吧？”萧洵疑惑道。

“——二爹，往右走——”一片漆黑中，马芳小心翼翼地点起了随身带着的一个火把，“大家小心一点。这里真可能有野兽出没，不过还好，我们一共有三把弓箭，不像刚才，俺答那老家伙……”

“囚帮是什么？囚帮帮主又是谁？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

“咳咳！我慢慢说……嘿，洵儿弟弟，看着指南针，别走偏了……囚帮帮主啊，叫犯何。犯帮主可不简单，麒麟阁十一结义‘地之囚梦’的‘囚’便是他了。”

“囚帮可谓天下闻名，势力甚至不输白莲教。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囚犯，从大明到琉球，至蒙古，及日本，都有囚帮的帮众。但是囚帮却不似白莲教那样胡作非为，而是劫富济贫，四处匡扶正义。曾经进过监牢又放出来的，不少是囚帮帮众；正在监狱服刑的，囚帮之人更是占了大半；没进过监牢但仰慕囚帮豪情，为进囚帮而故意偷窃的，也大有人在。”

“我说的这些，在大明可不许乱说，听见了吗？”马芳道，“你又走偏了，小鬼！”

“为什么啊？他们是好人，为什么却不敢说了呢？”萧洵疑惑道，“在蒙古，我们可不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蒙古地大人稀，咱们议论起来别人一般听不见，”二爹解释说，“但是大明就不同了，那里到处都有锦衣卫，你要是不小心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被告发了，那可就完了。我们今天议论的囚帮啊，就是这样。在蒙古，我们可以说他们行侠仗义，但在大明，他们就必须得是为非作歹，明白了吗？”

“可是您不是说过，身为男儿，便应该有胆量，不畏强权，敢于直言吗？这不才是男子汉嘛？”

“在一个狭窄低矮的小道里，有些人愤嫉世道，毅然抬头，不畏碰壁从而高傲地死去。但是他们，是为了寻求光明而离去的。”

“那不是很好吗，哥哥？这不才是……”

“可是有些人却默默忍受着，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的话，才可以走得更远，一旦走过了山穷水尽，来到了柳暗花明，他们的才华便真能得以施展了。大明的特务机构可不是哄小孩的。这话我小时候就听母亲说过了，虽然我当时尚远在离北京千里之遥的山西。”

“哦，”萧洵有些失望地趴在了马背上，“原来大明却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嘛。”

“每个地方啊，甚至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优点和劣势，能听取他人之语不断进步，才是最好的。知道了吗，洵儿？”

“嗯，我懂了。”萧洵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好像也有些疲惫了，伸展开双臂抱着马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了坐骑的头上。他认真思考着马芳哥哥的话，但不一会儿便忍不住进入了恍惚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前方一片亮光，在黑暗之中让人眼前一亮。随即，一片击鼓之声震天卷来。

“二爹，洵儿，咱们先下马跪下，被绑到军营之后，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