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月镇反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46

可是,造反派没高兴多久,代表龙门县最革命的造反派伍成雨突然被公安机关逮捕。紧接着,刘仁里、干云勇等十多个造反派头目也相继被捕。

闹热了几个月的文化革命偃旗息鼓,据说,第二批还会逮捕更多的造反派。一时间,龙门县城乡都被恐怖的气分笼罩着,参加过造反派组织的群众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这就是著名的“二月镇反”运动。后来,公安机关又不断的抓人,到1967年三月初,听说龙门县共抓了173人。我校运动初期被工作组打成反革命的史勇敢,虽然后来也没有参加造反派组织,但也被公安机关逮捕。还有几十个人被原远征军的人扣留,在他们的新团部里受到审讯和折磨。

那一段时间,凡是在造反组织担任过职务的人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被抓或被远征军的人逮住。

在伍成雨被逮后没几天,县委宣传部在广场组织了批判大会。组织我校师生参加大会的人,是死灰复燃的原红卫兵总部的大队长邓德士。

大会开始后,先是被造反派戴过高帽子游街的县委书记木易山讲话。他义正词严地说:“在广大革命群众参加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一些反革命分子跳了出来,他们妄图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们阴谋策划夺取我县各级党和政府的大权,现在我们把他们逮捕,并交群众批判。我们绝不能对反革命分子手软,坚决把他们打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然后,公安人员就把被五花大绑的十多个人押上人民台,他们的胸前都分别挂上了打了一个大红x的名字。公安人员先将伍成雨押到台前,邓德士和几个人就跑过去抓住捆绑他的纯索往上抬,痛得他心惊肉颤的,但他也不喊叫。检察院的人就念伍成雨的罪行:破坏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罪,打砸枪罪,迫害革命干部罪,反革命投敌叛国罪。

念完后,邓德士和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就又走过去抓住他双手,扯住他的头,然后强迫其跪下,他不肯跪。那几人就拳打脚踢的把他弄翻在地上,然后又提起来跪着向台下的革命群众三鞠躬。完了后,邓德士和那几个人就用麦克风指挥台下的人喊:“打倒反革命投敌叛国分子伍成雨!”

台下的革命群众也就跟着高喊:“打倒反革命投敌叛国分子伍成雨!”

然后,他们就把伍成雨拖到后台去修理去了。

第二个被押到前台宣布罪行的,是县委机关造反派的头头刘仁里。在邓德士等人把他的手往上抬时和收拾他时,他却大喊大叫:“我的妈呀,好痛哇!革命群众给我作证呀,他们打人了!伟大领袖**说过要文斗,不要武斗。”喊得整个广场的人的心都被揪住了,有的人就有点同情他。

他的罪行和伍成雨相仿,只是没有叛国罪。当检察院的人宣读完他的罪行后,他又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气得台上的人都跑过去揪他、打他,连县委书记木易山,都走过去指挥人把他拖到后台处治。

第三个被押到前台的是高寨公社农民造反兵团的团长干云勇,他的罪名是:犯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反革命罪。他是一个很壮实的,皮肤有点黑的大嘴大脚的农民。只有他没受到邓德士们的打骂,他很规矩地听宣布他的罪行。

后来,台上的其他十多个人就没资格一一押到前台亮相,只是由检察院的人宣布他们的罪行。

会后,公安人员押着这十多个反革命分子,人们又在县委书记的带领下,进行了绕城一周的示威游行。这次的路线和参加的人数都和上次伍成雨他们造反派组织的,打倒县委书记木易山的游行一样,不同的是上次被打倒者只不过戴着一顶纸糊的高帽,而这次的被打倒者,被五花大绑,由国家专政机关执行。

后来,公安机关又66续续的抓了一百多人,但再没开过批判大会。据说监狱已容不下了,就把罪行较轻的刑事犯放了一些交群众管制,让给造反派头目们享用。

我不知道我们的团政委邹钦明到哪里去了,我想,如果他在龙门县的话,也应该被逮捕。

我的猜测没错,没过几天,县公安局的人就来询问他的情况。大家都说好多天没见过他了,一个公安人员用改刀把他锁着的箱子,从后面把活页下开,再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书和笔记本等全部带走。在走的时候,公安人员叫我们寝室的人,如果看到邹钦明就必须立即到学校办公室打电话给他们。

后来的一段时间,公安局不再抓人了,各单位就对过去参加过造反派的人进行批判教育,一般是自己写悔过书张贴在过去的大字报棚上。迫于压力,很多人都反戈一击,写了揭露过去的战友的材料和自己的认识。有严重的就被远征军总部的人弄到龙门县城最中心的地方——丁字街口批斗。

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战友在我们的团部看省城里的造反派寄给我们的传单,突然听到外面有几个农民在问:“革命彻底”的团部在哪里?我们要抓他们的编辑去消毒。”

我们赶快关了灯,走了出去,恰好和那几个人擦肩而过。我们慌忙逃走,不敢进寝室,怕被追来的人找到,我们估计一定是邓德士们的杰作。我们摸黑从寝室后面走下山坡,然后溜到龙门师范学校我的画友刘大石的寝室里躲藏了一夜。第二天我们回校后才知道,他们要我们的消毒理由很可笑:说我们办的《燎原战报》,刊头上象征光芒的线条是指向中心的**相,也就是我们把矛头对准了伟大领袖**。

他们找不到我们,就在办公楼外大事宣扬。和我们曾经共同奋战的烽火战斗团的胡光明把他们驳得哑口无言。最后他们才说是我们学校的红卫兵说的,但始终不说是谁,胆大包天的胡光明几个人,居然把他们哄走了,我们听到后,非常感谢我们的战友胡光明。从此,那些人再也没来找过我们了。

原来,早在远征军筹备恢复组织,外省造反派有人被捕的消息传到龙门县时,伍成雨就安排邹钦明和县剧团的造反派头目汪齐朝上京上访。

他们两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步行五十里到临近的县城乘车到了省城。在省文革接待站待了一天,没见到负责人,到第三天,省城就开始抓几大造反派组织的头头了。见势不妙,他们连夜乘车到北京。他们的火车到了郑州车站时,就听说,有大学生到铁轨上卧轨抗议郑州地区抓捕造反派的学生。

当他们到了北京**广场时,却意外碰到了同样来上访的两个四川老乡。他们正在交谈时,同赶来抓捕那两个老乡的警察碰个正着。警察喊着老乡的名字,叫他不要跑,然后拿出手铐。周围的群众见他们要抓一个学生,就都上去围住他们问:“你们抓一个学生干什么?他们是**的红卫兵,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罪?”

那两个警察吱吱吾吾地说:“他们是反革命分子。”

群众说:“你们才是反革命分子!大家快把他们抓住!”

愤怒的群众就把他们抓住,并扭送到了派出所,那两个学生才得以逃脱,然后就和邹钦明一起到中央文革接待站上访去了。

接待人员说这个情况已有几个省生了,他们正在向党中央、**汇报,然后把他们反映的情况记载下来了。

邹钦明知道龙门县的警察一定也在追捕他俩,于是,他俩就分开了,各人往亲戚家去躲藏。邹钦明到他大姐家躲了二十来天,也不见形式好转,只好回家面对现实了。他预感到回来一定会被抓住,到成都时,就到理店剔了一个光头,心想,没有头被人抓住,会少吃一点苦头。

邹钦明回到龙门县了,但他不敢回校,他沿着公路走了一段后,正准备拐到回家的小路。可当他正要朝小路上去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他,这人正是我们团的红外围(红小兵战斗团)的张莉莉,她在公路边同养路工人一起在锤石头。这张莉莉长得很小巧玲珑,曾经追过邹钦明,但邹钦明说她是一个初中娃娃,太小,不懂事,就没答应她,但他俩一直关系很好,就连他的衣物用品等,在上访之前都交给了她保管。面对这样的姑娘,他也就没防备,就给他说要回家去一趟。

然而,他在小路上还没走多远,就被追来的公路旁的龙门一中的“铁杆保皇派”们抓住。过了一会儿,警察也赶到了,他被戴上手铐,五花大绑送到了监狱,这天是1967年3月16日。令他十分吃惊的是,出卖他的人,竟是曾经最爱他的人张莉莉。

于是,大概在3月2o日,我们又被通知到广场参加批判反革命分子邹钦明和汪齐朝的大会。

会议议程和一个月前批判伍成雨相同,只是没有再举行示威游行,时间也很短。邹钦明同样地被邓德士几人修理,手被抬到了快要断裂的极限位置,他痛得鼻涕长淌,像一条正在从瓢里挤压出的米粉丝,但他不喊,也不叫。每当邓德士们把他的手向上抬一次,台下很多人都出一次同情的呀呀声,被台上的人一阵痛骂。

汪齐朝是剧团里演旦角的人,一个白面书生模样,对他的折磨,也得到了台下的同情声。

他俩的罪名都是迫害革命干部和反革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