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团长家的大户也敢吃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47

就在杨子清和肖吉明去区上评理的时候,在幺店子发生了一场流血冲突。

昨天谢文辉回到家后,叫来谢宗明说:“关于杨子清要把他的粮食运到我家里来一事,我总担心呢,你去作好准备。一是叫人把仓库清扫出来,二是明天带点人去路上接应粮队。”

谢宗明说:“今天下午不是要警卫……恐怕来不及啦!”

“好”,谢文辉说,“为了保证专员的安全,那就改在明天让家丁做吧。然后迅速前往。”

“是,老爷。”谢宗明应道。

第二天,当谢宗明派家丁打整好仓库,向尖茶进发的时候,已是九时了,来到幺店子时,正遇着饥民拿粮食。赤手空拳的饥民们,面对荷枪实弹的谢宗明一伙,置之不理,有的挺起胸膛向准备开枪的家丁涌去。谢宗明见状,朝天空开了枪。这枪声的作用很小,饥民们还是不停地拿粮食。一个家丢枪了,放倒了一个饥民。

邹军见事不好,对准开枪的家丁,连放两枪,家丁倒下了。谢宗明只得下令停火。队伍慌成一团,不断地退却。邹军立刻组织骨干和部分饥民,向家丁展开斗争。一会儿,数以百计的饥民形成*人墙,像海浪一样压过去,自然地联成了包围圈,这时,家丁们才意识到置身于囹圄之中,个个如网中之鱼,瓮中之鳖,高墙内的死囚,吓得屁滚尿流,在圈子里纷纷瘫软下来。

邹军趁此机会,令人上去缴了他们的械。但是在这混乱之中,谢宗明却意外地逃脱了。这家伙跳上路过的一辆马车,用枪*着赶车人加快速度,赶回了莲花镇。

一小时后,这家伙带着十几个乡丁赶来。在距幺店子百米之外潜伏着,伺机报复。杨子清的粮食被饥民们全拿了。谢宗明开了枪,人群中又有人倒下。邹军怒火升腾,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令饥民们又砸死了两个家丁。瘦狗侥幸地夺路逃去。为不致使粮食得而复失,邹军才招呼饥民们不再去追赶瘦狗。谢宗明见势不妙,也带着一伙人悄悄溜走。

幺店子一片狼藉,血洒一处。当饥民们围着死难者的尸体,尸体被抬上鸡公车时,肖吉明赶来了。替杨子清推送粮的人,一个个推着空车走了。幺店子的嘲变得凄冷下来。

面对被杀的饥民,肖吉明和邹军两条汉子第一次流出了眼泪。饥民中发出一阵阵哭泣声。

肖吉明对邹军说:“今天的流血事件是我们没有估计到的。这很可能要引起谢文辉的搜捕,我们要更加警惕。同时,因为流血的现实,群众的积极性会受到影响。我们一定要向万大哥汇报,并得到党组织的指示,以做好下一步的工作。”

邹军一边揩眼角,一边点头。

他们召集骨干做了动员、部署后,将粮食分给饥民们,然后离去。

夜幕徐徐降临了。

天似乎顺从人意,吃大户又降下雨来。

杨子清和瘦狗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子清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在评理时碰了软钉子,气得七窍生烟、五脏生火,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走起路来,头重脚轻,偏偏倒倒。瘦狗看到主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头上的伤,焦灼的剧痛,不禁又伤心,又叹气,矛盾的内心交织着,这个精灵鬼越发感到:主人太鲁莽,对时局恐怕难以招架了。

主人和奴仆,一高一矮,没有一点儿灵动,不说一句话,像两个幽灵似的走着。这时,正面跑来一个人,杨子清只顾埋头走路,心事犹铅。来人风一样快,两个人不禁碰个正中,只听得额头“砰”的一声,顷刻间,额头上冒起了一个大青头肉包儿。

“老子日你的妈!”杨子清气不打一处来,劈口大骂,骂声未完,便麻木地倒在了地上。瘦狗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杨子清捂住额头,重又骂道:“日你的先人。老子撞了鬼了?你是哪个?”

“老爷!”来人胆颤心惊地说:“是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家丁。

杨子清醒后问道:“你来干啥子?”

“家里出事了,出事了。”

“啥子咹?”他似乎没有听明白。

“少奶奶她……。”

“她做啥子啦?你快说唦。”

家丁终于说出来了:“少奶奶要上吊,差点儿死了。”

“咹!吊颈?”杨子清听后,心火窜出,猛地抓住家丁:“你们在家做啥子的?”说着,一个巴掌打在家丁脸上,家丁脸上即刻现出了五根手指印。家丁凄楚地不敢看杨子清一眼。

“快说少奶奶为啥要吊颈?”杨子清暴跳如雷。少奶奶是他的生命,他把一切都倾注在她的身上,怎么不心痛她呢?

家丁只得忍着痛把家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原来肖吉明和邹军带着饥民前往幺店子拦车夺粮后。他的宝贝女人感到一切都完了,男人也凶多吉少,再没有依靠了,就又哭又闹,寻死不觅活。她一要泼,家人们六神无主,又不知杨子清的情况。女人起闹一阵,折腾一阵,竟拿起绳子去上吊,佣人家丁这时才慌了手脚,赶紧将女人拉住,……。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赶路,走得头昏脑胀,于是无意中与杨子清碰个正中。杨子清不分青红皂白,大骂一通后,头脑有所清醒。瘦狗说道:“老爷,你虽为一乡之长,但要看到绅粮们都各自为阵。你现在耍独脚戏,此时多一人,笼得一颗心,比啥子都重要,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杨子清听后,默默不语。

瘦狗接着说:“天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是不是雇架滑杆来。”

杨子清说:“算了,现在家里空了,反正也没事了,不如趁这月色风凉,慢慢走回去,让心里安静一下。”

瘦狗便对家丁说:“你赶快回去告诉少奶奶,老爷安然无恙,不一会儿便回来。让佣人烧好开水,准备好吃的。”家丁便毕恭毕敬地应声道:“是。”就脚不踮地地消失在回家路上。

杨子清和瘦狗一前一后地走着。

夏日的夜,并不凉爽、惬意,更不宁静。雨后放晴,大地变得湿润了,空气也湿润着。鸣虫叽叽,田蛙啯啯。伴着府河奔腾的流水声,就像一位睡着的壮实的男子,在做着希冀的梦,淌着泪水。那梦呓,那鼾声,那胸中的气息,好似在倾听他的忧愤;憧憬在未来的思绪里,融进这几天风起云涌的历史变革的现实,斗争的胜利和挫折,血泪的流淌,他惊醒了。

杨子清和瘦狗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从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这两个鬼贼,突然紧张起来,他们一下子蹲下来,躲藏在河边茂密的一笼竹林里听着。

“总的说来,斗争的形势是降地发展的,但是还应看到对我们不利的因素,就是说,敌人明朗化了,今天的流血事件足以证明这一点。杨子清、胡遂良这些顽固不化的地主豪绅,依仗暂时掌管的权力,枪杆,还会进行反扑、报复。要告诉我们的同志,既要勇敢,又要沉着。我们不只是为了眼前分点粮食,吃大户的实质是在政治上打击他们,是场斗胆斗智斗力的斗争,而且这斗争还要以新的形式和新的内容出现……。”

瘦狗最为敏捷,他凭着几十年来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信息。杨子清越听越不明白,这些话将意味着什么,便小声地问:“他们在说啥?”瘦狗用手堵住他的嘴,朝河边也看了一眼,唏嘘地说:“说不定是**。”

“**!”杨子清又吓了一跳。瘦狗悄声说:“稳住,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我们不妨再听听。”于是,他们屏住呼吸,又听下去。

刚才这个人的话,是那么熟悉,入耳,又是那么生疏,叫人听后是那么喜悦。

“明天”,刚才说话的人又说道:“明天是吃大户的最后一天,坚持是十分重要的。它关系到能否彻底的胜利,这是对我们的严峻考验,也是为今后开展尖锐复杂的斗争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因此,组织指挥一定要沉着、冷静、周密。我们只有把群众发动和组织起来了,我们今后才能在莲花镇站稳脚跟。”

瘦狗听得分明,杨子清也着实听清楚了,两人不禁张大嘴巴,惊叫一阵:“呀,**,真的是**!”

瘦狗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们提防就是了。老爷,我们走吧。”

“对!”杨子清说:“越快越好!谨防发现我们,又要招来祸事。”

这两个家伙撒腿就跑,哪知他们摇动了竹子,发出了响声,给警惕的河中人报信了。他们不是别人,是铁石、肖吉明、邹军、谢怀安和邹少云他们。他们正在总结吃大户的情况。刚才的竹子摇动,让他们警觉起来,便划着船离开了。

船到河心,邹军说:“大哥,明天的对象是周团长家。这周万生是地方霸王。就是谢文辉也不敢随便得罪他的!”

翌日清晨,浩浩荡荡的吃大户的队伍,马不停蹄来到周家坝。一片茂密的参天大树出现在饥民们的眼前。这就是周万生的大院四周的参天松柏。周家大院,面坝背山,一条小溪从大坝的前面,绕了半圆的湾。从东到西流去,进入府河。周万生的父亲在周万生当团长以后,常对家中老少说:“我们家发了,就是占有这块风水地。万生要是合了时,还要弄个师长、军长来干。说不定还要挂帅印呢!”每次说完,又捋一捋长长的银丝般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吃大户的队伍在周万生的大院外面的路上停下来,没有朝周家院子大门走去。他们高呼口号,他们在大坝里聚集着。

周万生的父亲周金山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正在吸鸦片烟。一个丫头给他点了火,又捶背。他一边咕噜咕噜地吸鸦片烟,一边用手摸着丫头的丰满的胸脯:“秋莲,你长大了,你把我伺候老了才出嫁。”丫头低着头,目无表情。

外面传来饥民大声呼喊口号的声音。周金山听得不太清楚,又感到这声音有些可怕,就问秋莲:“外面闹闹嚷嚷的,是啥子声音?”“我,我不晓得。”“你,你去看一看。”秋莲刚走出门几步,大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老太爷,不好了,那些穷鬼抢粮食来了。”这一声不要紧,周金山一听,嘴里的烟枪一掉,周金山眼睛一翻,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大管家大喊道:“快来人啦,老太爷出事了,老太爷出事了。”话音一落,从周家大院的各个地方跑出人来,一齐拥进这老鬼的房间,见此情景,一家大小嚎叫着。秋莲刚一跨进屋,就被周金山的小婆子抓住头发:“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用力一推,秋莲的头正好碰在柱子上,倒在地上没气了。小婆子哪管秋莲死活,摇摇晃晃地来到周金山面前:“万生他爹,你不要走哇,你被这小娼妇缠死了。万生爹……。”“太太,秋莲没气了。”大管家说。“把她抬出去,不干不净的东西。”周金山再也没有回过气来。大管家对几个男仆女佣说:“你们去叫家丁把守好仓库,丢了粮食,团长回来是不会饶命的。”几个奴仆走了。

再说吃大户的饥民们按照部署,一部分饥民在邹军、邹少云的带领下在周家大院外大呼口号,佯装要冲进院子。另一部分饥民由肖吉明、谢怀安带领,早已到了周万生家的佃户守着的两个大仓库处。那里有家丁守护。肖吉明上前对话,家丁正要开枪,早被谢怀安和几个青壮年饥民把家丁的枪夺在手里:“暂时委屈你们一下。”说完把家丁绑在树上。饥民们打开仓库,没有多久,就把粮食装满了所有的口袋、箩筐,背篼等。这时候,也正是周金山气绝身亡的时候。

邹军的队伍还在高声地呼口号,这时,有一个人疾步来到邹军的面前:“周副总指挥,肖副总指挥说,请你带着队伍到前面去。”邹军立即带着队伍离开了周万生的家,向着约定的地方走去。没有多久,邹军的队伍也都把粮食装得满满的,来到先前两支队伍会合的地方。

他们正要出发,只看见山的对面,有十几个人,手里拿着大刀,从山顶上直朝肖吉明、邹军所带领的吃大户的饥民冲来。那十几个人,头上包着青色的帕子,腰上扎着一根绿带子,赤臂露胸,穿着青布裤子,打着赤脚。为首一人,满脸络腮胡子,胸前长满了黑毛,一边向饥民们冲来,一边吼叫道:“前面山下的那群饿鬼,休得动身。看我们的家伙不饶人。”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刺人的白光。

肖吉明知道来者不善,就叫大家不要乱动,听从指挥,并对邹军说:“我们的枪要做好准备。”所有带枪的同志,都集中精力,等待命令。

手举大刀的一伙人越来越近了,肖吉明大吼一声:“谁要再往前冲,我们也不客气了。”那伙人根本不听,步步*近。为首的那个家伙举起大刀,朝肖吉明猛地砍去。一声枪响,那家伙“啊”的一声,栽倒在稻田里。其他的人,见事不妙,掉头鼠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