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回过神来，向王夫人厉声道：“琏儿说的可是真的？”王夫人不想贾琏已昧下一百万两，又见贾琏说了实话，自己也瞒不过，忙跪下哭道：“老太太、老爷明鉴，媳妇儿也是为了我们家娘娘。”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政一脚踹了个跟头。王夫人扑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她自嫁入贾府，一直是受人尊重的二太太，贾政也对她礼遇有加，何时受过这种对待，顿时蒙在那里缓不过神来。

贾政跪下磕头道：“老太太息怒，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儿子不好，没有管教好媳妇儿。”贾赦在旁边听明白了，贾琏和王夫人各昧下了一百万两，他却什么也没看见，顿时怒从心生，不能对王夫人怎么样，却对着贾琏没头没脸打了下去，又气喘吁吁骂着，“你这个逆子，好好的不干人事，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知道孝敬也就罢了，还肘弯子往外拐。我打死你个畜生。”王熙凤见贾赦也动了怒，忙跪下磕头求情。

贾母看着自己的儿孙乱糟糟的打的不可开交，猛一口气没上来，眼一黑直直往后倒去。鸳鸯忙大喊：“老太太，老太太。”众人忙七手八脚的将贾母抬到软榻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按胸口，好一会儿贾母方幽幽醒来，睁眼见眼前一堆儿孙俱是不争气的，不由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原想着靠着祖上的功勋，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就罢了，偏偏你们都不省心，祖上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让我怎么去见老国公啊。”说着痛哭不止。

贾政叩头道：“都是儿子不孝，不能为老太太分忧，反惹老太太生气。如今只求老太太好好保重身子，若您再有个好歹，儿子死无葬身之地。”贾琏也上前叩头哭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孙儿不好，老太太要打要骂都使得，万不可伤了身子。”

贾母缓了口气，厉声道：“你们得的银子都在哪儿，去给我拿来。”贾琏只苦苦磕头不止，王夫人也低头不语。贾母原也没想过他们能剩多少，却不想一分都拿不来，不由眼前又是一黑。鸳鸯忙给贾母抚了抚胸口，轻轻道：“老太太，如今府上都指望着您呢，先想想该怎么办才好。”贾母浑身无力，不过硬撑着罢了，只道：“你们两个都是当家人，这银子不会无缘无故就没了，你们只问着他们。”说完又喘息不止。

贾赦、贾政忙答应了。贾赦一脚踹在贾琏心窝，怒道：“你这个下流种子，银子都送给哪个忘八了，也不知孝敬父母的？”贾琏叩头哭道：“老爷明鉴，都打点府里的花销了，儿子不敢乱花。”贾赦问道：“官中就没有银子的，哪用的着你自己贴银子。”贾琏哭道：“这些年来，府上出的多，进的少。打点宫里、盖园子的钱俱是从这上面拿的，儿子不敢欺瞒父亲。”贾赦对贾政笑道：“那不知二太太的银子又去哪里了。”

贾政面上挂不住，红着脸怒道：“你这贱妇，还得我去搜不成？还不一一道来？”王夫人此刻也顾不得大家脸面，也没了往日的庄重，抱着贾政的腿哭道：“老爷，我都是为了咱们娘娘和宝玉啊。”贾政原就对她不待见，只是看在元春的面上，又是正房，平日里也就面子上的事。今儿王夫人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又被贾赦耻笑，更对她不耐烦，遂一脚踢开她，冷声道：“今儿你不说个明白，就拿着休书滚回你王家去，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们府上怎能容的下你。”王夫人一听要被休，更是哭天抢地起来，“老爷，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宫里娘娘的面上，你怎能这样待我。”又喊道：“我不活了，没脸活下去了，死了算了。”说着转身就往桌子上碰去，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看得贾政更加厌烦。

凤姐忙抱住王夫人，劝道：“太太，万事好商量，哪能想不开呢。”王夫人由自哭泣，贾母怒道：“都给我闭嘴，想气死我这老婆子不成？我还有口气呢，就这样大哭小叫的没个体统，若我哪天蹬了腿，你们还不闹上天去。”众人忙跪在地上默默不语。

贾母沉声问道：“你们俩手上还剩多少银子。”两人俱是磕头不语，贾母拿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唬的众人俱是一哆嗦，贾琏忙磕头道：“孙儿还有五万两。”王夫人也道：“媳妇儿这还有二万两。”贾母气的浑身乱战，颤声道：“一群败家子儿，祖宗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偏我还有一口气儿，哪天闭了眼也就清净了，偏偏咽不下这口气。”鸳鸯忙给贾母揉着胸口，贾母缓了缓，道：“今儿两位老爷都在，你们看看怎么办吧。”说罢靠在床榻上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贾赦舔着脸陪笑道：“老太太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都听老太太的。”贾母闭着眼不为所动。

王夫人却低声道：“大姑娘在我们府上住了这么些年，孝敬些也是应该的。”她话刚落，兜头就被贾母啐了一口，贾母骂道：“你这个黑心的白眼狼，政儿怎么娶了你这个丧门星，算计家里人不说竟算计到王府头上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贾府早晚败在你手里。”贾政见贾母生气，忙一巴掌打在王夫人脸上，喝道：“爷们说话哪有你妇道人家插嘴的份儿，真是越老越没规矩，还不闭嘴。”王夫人忙捂着脸不敢再言语。贾政磕头道：“儿子不才，还请老太太教导，要怎么样尽管吩咐儿子。”

贾母看着贾赦只知花天酒地，贾政迂腐不堪，刑夫人木讷无才，王夫人又工于心计，暗叹道：难道贾府真要败在自己手上。少不得又打起精神，沉声道：“这银子是一定要还了的，你们两房商议怎么分派吧。”王夫人猛的抬头，刚要张口，又被贾政狠狠瞪了回去。贾政叩头道：“既然我们房里昧下了一百万两，儿子出了就是了。”贾赦却看向贾琏道：“我没有银子，一个子儿也出不出来。”王熙凤忙磕头道：“不敢劳动老爷，媳妇儿自会想法子。”如此大房也领了一百万两。贾母冷冷道：“当日里我只道只有二百万两，也知道你们都挥霍了，少不得我拿自己的梯己替你们出了，却不想你们竟惹出这等祸事来。如今北静王都找到府上了，竟还想蒙混过去，真当北王府是纸糊的？若惹怒北王，我们全家都保不住，都想灭族不成？”

贾政忙叩头认错道：“老太太说的是，是儿子愚了。再者大家同朝为官，我们府上也需北王照应，怎能为这等事伤了脸面，我们府上也丢不起这人，宫里娘娘也没脸。”贾母道：“正是这话。以后玉儿嫁过去，多少也能帮衬着我们，将来同王爷一说，给宝玉个一官半职的，岂不比我们自己捐的体面。”贾政忙道：“还是老太太想的透彻，我们再比不上老太太的。”贾母叹了口气，挥手道：“你们下去吧，眷把银子凑起来给玉儿，也免得伤了玉儿的心，坏了这些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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