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齐一哆嗦，忙道：“我写，我写。”然后哆哆嗦嗦地研好笔墨，铺开纸张，花了好长时间才写好了一道榜文。用完大印之后，旁边的一个亲卫拿过来，递给李澈。

李澈看了看笑道：“大人的文采斐然，真是令人佩服呀。找人写一百份，贴到全城。我要午饭之前看到所有的榜文。”

宋思齐赶紧答应，他现在也学乖了，叫人即刻找来两个师爷，就在大堂之上，铺好纸张，照着这份榜文抄写起来。

两个师爷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笔都有些拿不稳，冷汗更是涔涔而下，不过大人都尚且如此，自己更是不在这些人的话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在堂上抄写。

李信道：“李兄，这样做是否有些过分了？你现在是在逼官。”

李澈笑道：“大公子请放心，李某这么做，也是为了李府上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李信还没有说完，红娘子柔声道：“大哥，这件事情就听李公子的安排吧。”

李信看了看红娘子，见她目光中满是祈求之情，无奈地点点头。

李澈见两位师爷正在奋笔疾书，笑着看了看满脸惶恐的宋思齐，笑道：“第二件事情嘛，我想拜会一下令公子。”

“人龙？”宋思齐有些疑惑地看着李澈。李澈点点头道：“怎么，宋公子不在家吗？”

宋思齐摇摇头，一脸忧伤地道：“人龙他在家里，可是无法出来见客了。”

“这是为何？难道大人怕我吃了他？”李澈不解地问。

“他——他——他受伤了，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宋思齐哀叹一声。

“什么？是谁把他打伤的？”李信抢着问道。

“还不是你们李府的人干的？”宋思齐两眼冒火，愤怒地道。

“我们李府的人？是谁？只要大人说出来，李某一定将此人带到大人面前，听凭发落。”李信坚决地说道。

宋思齐摇摇头，冷冷道：“你们李家的人，都会武功，打伤我儿子，还要躲躲藏藏，蒙头蒙脸，我要是知道是谁干的，早就去你们李府抓人了。”

李信问道：“那大人又是如何知道凶手是李府的人？”

宋思齐冷笑道：“除了你们李家的人，谁的武功那么好？不但将我儿子打伤，便是他身边的几个差役，也是骨断筋折，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李信正色道：“大人，此事绝非李府之人所为，我李信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宋思齐冷哼了一声，现在他的脸上都是气氛，却没有了刚才的恐惧。李信道：“一件事情是一件事情。殴打宋公子的凶手，我李信负责帮你找到。可是红娘子此次真是投诚而来，请大人千万不要为难她了。”

宋思齐道：“以你为我傻吗？红娘子投诚本县，这是本县的大功劳，我怎会冒险将其捉拿，还不是因为本县因为儿子的事情，一时火气上升，这才让人动手拿人的。不过你现在威逼本县，本县岂能服气？”

李澈笑道：“大人，有人能将你儿子打残废，我也能将你打残废，你信吗？”

宋思齐吓得一哆嗦，道：“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李澈笑，直视着宋思齐，反问道：“你说呢？”

宋思齐不再说话，李澈说道：“大人口口声声说打伤公子之人，是李府的人，可有什么证据？但凭会武功而先结论，那么天下间武艺超群的人多了去了。”

“他临走时，丢下了一把刀，这刀上就写着‘李记打造’的字样，难道还不是你李府的人干的？”

李澈哈哈大笑道：“天下间有这么傻的凶手吗？蒙面打人之后，还要留下证据？”

李信道：“大人，此事定不是我李家人所为，不过现在有人对我李家栽赃陷害，此事我李信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吧大人，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要找出此人，给大人一个交代。”

宋思齐道：“好，李信，只要你找到打人的凶手，红娘子的事情，以及今日你们威逼本官的事情，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李信高声叫道：“好！”

“不行！”忽听门外有人高声断喝，一群军兵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百总王大富。

王大富一挥手，军兵一下子将几人围在中间。王大富道：“大人，王某来迟了，让大人受苦了。”

宋思齐苦笑道：“王百总，你可终于来了。”

王大富看了看李信，喊道：“李信，你指示手下，威逼县官，该当何罪？”

红娘子忽然站起来道：“百总大人，此事和李信毫无关系，这全是小女子做的。”

王大富上下看了看红娘子道：“你不是李春茂刚刚收的干女儿吗？”

红娘子一笑道：“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本县通缉的马贼红娘子。”

“什么，你是红娘子？”王大富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到这里干什么？”

“我来投诚呀？难道这样不好吗？”红娘子笑吟吟地说道。

“投诚？你真的是来投诚官府的？”王大富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你问问知县大人就知道了。”红娘子指了指坐在大堂上的宋思齐。原来王大富早就派人监视李府的出入了。王大富听说见李信带着几人来到衙门，生怕出事，赶快带着人匆匆赶来，却不知道红娘子已经表明身份。

王大富笑道：“宋大人，这可是大大的政绩呀。要是报到府里，知府大人甚至王爷都会大大地奖赏，说不定你我二人还因此能够升官发财呢。”

宋思齐嘿嘿一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了，现在我不正让人写告示呢吗？”

李澈道：“两位大人，这次可多亏了李信李公子，才促成了此事，以后两位大人要是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记李公子的功劳呀。”

王大富看了看红娘子，又看了看李信，笑道：“李公子，这次多亏你了。王某怎会忘记呢？”他才智平庸，有一点好处就得意忘形，听到这个喜讯，连此次来的目的都忘记了。

李信皱眉道：“那么牛金星牛先生呢？”

宋思齐道：“牛金星现在证据确凿，而且本人已经供认不讳，本来可以即刻处斩，可是李公子愿意出钱担保，本县就网开一面，将其全家逐出杞县，发配卢龙充军。”

李信还要说话，李澈道：“既然如此，多谢大人了。”然后用颜色示意李信，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信将一万两的银票递了上去，宋思齐和王大富的眼睛都笑开了花，宋思齐似乎忘记了刚才事情，笑着道：“有李公子担保，牛金星今天午后就可出狱，不过三日之后，必须举家搬迁。李公子，如何呀？”

李信无奈地点点头。

宋思齐又看了看红娘子，道：“红娘子，你既然已经投诚，限你十日之内，解散山寨，交出兵器马匹，具体事宜，就交给王百总吧。”

王大富大喜，交给他，就意味着红娘子手里的那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了。

当宋思齐将已经写好的几分盖了大印的榜文张贴到县衙门外的时候，李澈等人才走出县衙。

李信一路上都是一脸肃然，满怀心事。红娘子跟在他的旁边，默不作声。李澈笑道：“李公子，何必发愁呢，如今事情都已完满解决，我等应该庆贺才是。”

李信摇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特别是宋人龙被人打伤这件事，我已答应宋思齐，三天之内找到凶手，这关系到李府和红娘子，这才是李某现在最心忧的。”

李澈笑道：“我知道你是怕宋思齐以后翻旧账，报复李家人，不过请李公子放心，这件事情，我李某人也会管到底。”

红娘子道：“大哥，你觉得宋人龙真的是李府的人打上的吗？”

李信道：“现在尚未可知，不过我李家的弟子，虽说有些武艺，可是要击伤多人，还是做不到，能够有此能耐的，除了我爹，就是我和二弟了。二弟平时性子稍有些火爆，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李澈笑道：“决计不会是二公子所为。二公子虽然性子有些急，可是聪明过人，怎会将有李府标记的刀故意留下来作为证据？”

李信点点头，忽然道：“李兄，为何刚才你阻拦我继续为牛先生求情？”

李澈笑道：“没有用的，如果我们再用强，宋思齐就算当面答应，可是以后说不定真的要报复李府了。而且牛先生虽然蒙冤，可是他也因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定是福气呢。”

李信苦笑道：“充军边疆，还叫福气？”

李澈道：“公子有所不知，李某在顺德人缘颇广，牛先生北上，必过顺德，到时我让人安排其全家留在顺德，岂不更好？”

李信看了看李澈，道：“你说让牛金星投奔顺德府的李澈？你认识李澈？”红娘子笑着看了看李澈，李澈点点头道：“不错，留下个把人，对于李守备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况且李守备如今广招贤士，像牛先生这样的大才，李守备怎会放过？”

李信摇头道：“可是李守备终究是朝廷命官。牛金星一家是被充军北上的，无故中途截留充军之人，那可是重罪呀。”

李澈哈哈大笑道：“李公子，我在顺德多年，对于李守备此人，可说是异常了解。此人虽是朝廷命官，可是做事有自己的主张，从不做违心之事。想来李公子对此人也有所了解吧。”

李信点点头道：“不错，近几个月来，黄河以北，京师以南，都在传闻此人。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澈道：“李公子，有机会的话，去到顺德府，一见此人，就知道了。”

李信苦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李兄真的能够说服守备，收留牛先生一家？”

李澈道：“在下敢以性命担保，只要牛先生一家进入真定卫的境内，李守备自然会派人来保护牛先生。在下会修书一封，送与顺德府李守备。”

“如此多谢李兄了。”

“大哥打算如何追查打伤宋人龙的凶手？”红娘子在旁说道。

“先从府内查起吧，看看昨日晚间，有谁擅自出门。”

“刚才李公子也说了，二弟绝不是凶手。小妹建议大哥先派人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陌生面孔的人来到杞县。杞县这么小，有陌生人来此，一问便知。”

李澈点头道：“不错，不过这么说起来，最近来杞县的外地人，可都在李府内呢。”

李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澈，点点头：“不错。”

回到李府，其余众人都在等候消息，只有马国华和李牟不在府中。李信问起李牟的去向，李慧道：“二哥说要去收集牛先生翻案的证据，和马大哥一起出去了。”

李信没再追问，只是简略介绍了刚才的经过。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猜测出红娘子的身份，倒是李春茂和李慧两人，听说红姑就是红娘子，都是吃惊不小。

不过听到后来说，红娘子愿意投诚，解散马贼，而且官府也张贴的告示，这才没有说些什么。

李春茂沉吟半晌，道：“昨夜宋人龙被人打伤，这件事情现在归结到我李府头上，即便不是府里的干的，也和我李府有莫大的关系。信儿，你打算怎么做？”

李信道：“爹，我想先查查昨夜府里的人进出的情况。”李春茂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李信安排人按照花名册，逐一询问，折腾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全家上下都已询问完毕，都没有可疑之处。最后，只剩下李牟尚未询问。

李信有点恼火，道：“二弟到底去了哪里？为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慧在旁边有些欲言又止，李信早就看在眼里，沉声道：“小慧，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哪了？”

李慧见隐瞒不过，低声道：“二哥和马大哥商量着要去收集证据，当时我也想跟去，可是二哥说是要去青楼，找那些青楼女子，这才不让我跟去的。”

“什么，他去青楼了？”李信和李春茂都坐不住了，两人都站了起来。

忽听门外家人喊道：“马壮士回来了。”话音刚落，马国华大踏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朝他身后看去，却不见李牟的身影。

马国华一脸严肃，走进大厅，来到李春茂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前辈，是马某对不起你。”

李春茂一脸狐疑道：“马壮士，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说话。”

马国华却挣脱他的手，道：“是马某无能，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才让二公子……”

李春茂忙道：“牟儿怎么了？”

马国华道：“二公子失手打死了青楼的龟公，他担心官府捉拿，如今跑出去躲了起来，这都是马某的失职，要是我早一步阻拦二公子，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李信忙道：“马壮士，请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上前拉起马国华，追问道。李慧也在旁边急道：“马大哥，你快说呀，我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马国华哀叹一声道：“上午，你们走后，二公子说要出去收集证据，马某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就跟着二公子去了。二公子说，那些被收买的女子是花满楼的妓女，带着马某闯进了花满楼，可是那些老鸨、妓女，都矢口否认自己曾经诬陷牛先生，有个龟公更是带着一群人要将我们轰赶出去，二公子失手，将那龟公从楼上推了下去，当场就摔死了。那些妓女老鸨都拼命叫李二公子杀人了，二公子怕回到府里，连累你们，便只身逃走了。这都是马某的错呀，怪我，怪我。”说完冲着自己的脸颊拼命地打了两巴掌。

李信忙阻拦道：“马壮士，这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是我二弟鲁莽行事，自作孽的结果。可是如今他去哪了？他走时，可和你说了他要去的地方？”

马国华摇头道：“没有，他只说出城去躲躲。”

李春茂一拍大腿，骂道：“这个孽障，他跑了，难道官府不回来家里要人吗？真是混帐，真是混帐，气死我了。”说着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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