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雍京城里上下官员都挺忙碌，北境使臣来了三月有余如今准备归国了，礼部官员们来时接风洗尘，走时设宴欢送，既要想着如何庄严大度不失国体，又要考虑恰到好处地显示本朝的仁慈友爱以维护紫旭北方平安。所幸这一切的忙碌都与紫柳庄里的师徒几人关系都不大，三人该练功练功，该吃饭吃饭，生活过得很有规律。即使是送别北境使臣的国宴也没打算去掺和，那张宫里送来的请柬更是不知被丢到了何处。
凌兮不大在意呼延欻是去是留，哪怕是他与赫连倾雪在雨庭轩谈的事儿，她也无意去管。她唯一在意的，便是她隐隐觉得师父这几日心情不大好，究其时间源头，还得从上月中秋宴会时说起。
师父后来虽然没再提那幅画的事，然而他在俯翊居独自抚琴的时间多了起来，凌兮察觉得出师父心中仍是相当在意的，偶尔有几次开口想问，却总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紫柳庄的日子是过得极快的，凌兮尤记得今夏刚刚与师父从白鹿山入庄的情景，一眨眼这时节已进了深秋。凉薄的夏衫早已被藏入衣箱的最下方，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秋衣，如今在院外行走，嘴里总会哈出一团团白色的的气，从外头进屋的第一件事，也成了赶紧关门捧炉子。
京中的冬天少雨，多冷风，晴朗的天气极适合出去郊外游玩，或者无风时在院子里和赫连飞云踢两场球也是有趣。前几日俱是阴天，天色昏沉，凌兮除了完成师父交代的功课，便是极乖巧地待在院子里翻阅着从尚文苑里拿来的形形色色的书籍，日子倒是过得舒服也惬意。今日难得换了个晴天，大大的太阳把院子里晒得暖洋洋的极是舒服。
“于是，他也只能打消了这念头呗，他走前还在宫宴上问起你来着，不过我才不告诉他呢！”
“哦，那倒挺好！”
“不过你猜，他后来又打算讨了谁走？”
“能是谁，左右也就宫里那几位公主罢了，总归不会是你，难不成是赫连紫莜？”
“你怎么知道？他走前真的和父皇提了老六，父皇竟然也答应了！”
“哦。”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这消息时都惊呆了！父皇明知道他不喜欢老六，怎得还能同意？我真是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个皇帝，能有一两个真心疼爱的孩子已是很好了，其他的不过是政治交易的工具而已。
“赫连紫莜也同意了？”
“不同意，听说旨意颁到宜兰殿的时候她还把她宫里的东西尽数砸了呢，这几日也没见她再在宫里四处晃，前日见到兰妃，也是一脸强颜欢笑。”
凌兮点头，“唯一的依靠即将嫁去万里之遥的陌生国土，任谁都不会高兴的——白薇，你把我的兔子放开，毛都快被你捋完了！”
赫连白薇讪讪地放开手里的兔子，“我就是见它可爱的紧，忍不住想摸两把！”
白绒绒的兔子一获得自由，急忙三步一蹦，远离了那只在它身上揩油水的魔爪。
凌兮见她一脸恋恋不舍，问道：“你这么喜欢兔子？不如去请老李叔送你一只！”
赫连白薇眼睛一亮，不过又摆了摆手道：“算了吧，我前不久还跟赫连紫莜说我不喜欢这些娇娇弱弱的小东西呢，突然捧回去一只算怎么回事啊，再说，这小东西也太不好养了，万一又被我养死了多可惜！”
凌兮沉默了会，“你养死过什么东西？”
“这个……”赫连白薇想了想，“西陵的白麋，南岚的雪貂，东越的五彩鱼，前些年庆皇叔还送过我一只会讲话的八哥儿……”
“都死了？”
“……不，不过也差不多了……”说到这，赫连白薇也是一脸委屈，“明明我很用心了，可偏偏每次都养不过一个月去，它们好似都故意和我作对一般，没养几天就病歪歪了。”
只怕是它们对你的蹂躏不堪其扰了吧？凌兮心中暗道。
“所以你就没养活过什么东西？”
“那也不尽然吧……”赫连白薇小声道，“我就觉得我把我自己养的挺好的。”
凌兮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扯扯嘴角，懒得去与她计较这番话的自恋程度。
“你今天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那哪会呢，难得今日天好，母后又答应允我出宫一日，咱们出去玩玩可好？”
凌兮想了想，所幸今日无事，天气也好，便道：“也好，你去把你哥叫上，他还欠我顿饭呢，让他请我们俩吃饭去！”
“好呀！”赫连白薇嬉笑道，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哥呢？我怎么进来到现在都没见他？”
凌兮暗地里呵呵两声，真不知该替赫连飞云为这个妹妹做何感想，进来大半个时辰茶水点心都换了两趟了才想起自己的哥哥，不知道她到底是迟钝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
“你哥去找若风了，你去武庭园找找去，若风爱往那儿跑。”凌兮想了想，憋笑般的又加了一句，“你哥对若风是真爱！”
待赫连白薇糊里糊涂地去寻赫连飞云时，凌兮也合了书去俯翊居向师父报备去了。
三人在府外见面时，赫连飞云还拖了个若风出来，凌兮倚着马车似笑非笑道：“你怎么把他拖出来的？”
赫连飞云撇撇嘴，不甘愿地道：“我和他说师父怕你出事，让他一块儿出来，这才肯的！”
赫连白薇一副好奇的目光在若风身上扫来扫去，不明白自己皇兄怎么突然对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如此上心。
凌兮笑了笑，对若风招了招手，“若风上车，今天飞云请我们去吃好吃的去！”
若风应声上车，这马车不算小，坐上四五个人绰绰有余，偏偏他的身躯十分高大，坐在车厢里十分束手束脚。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我皇伯的什么人？”
“徒弟？护卫？”
“你怎么都不说话？”
凌兮挑了车帘向外看去，满车只余赫连白薇叽叽喳喳的问声，感叹兄妹两个难得有相似的地方。
“白薇你吵死了！”赫连飞云闷声道，生怕赫连白薇会惹得若风不快。
赫连白薇噤了声，一双眼睛仍滴溜溜在若风身上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