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反对中牵手,平淡中
作者:亦了      更新:2020-03-01 09:29      字数:5377

我们分手的第二天,周梓瑞去了深圳,走得悄无声息。

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周了。消息是赵博洋告诉的我,他以为我们还没有分手,调皮地问我是否会夫唱妇随,去深圳找他。

我说,不去了,他好就好。

其实我何尝不想去?那是我爱了五年的人啊!从我第一次遇见他便喜欢上了,于是我主动地追,他一次次地拒绝我,我一次次地继续追求。五年,我的青春里,全是他。

可他,不爱我了。

只这一条,足以击退我所有奋勇向前的勇气。像午夜时分一到,南瓜马车没了,漂亮的礼服没了,灰姑娘又变成了灰姑娘。

我把他留给我的东西一一拿出,想抹去全部有关他的记忆,可看着看着,我又哭着放了回去。五年,我舍不得。

我开始恨自己的记忆力,恨它总是可以把相处的点滴记得如此牢固,让我想忘也想不掉。

整整两个星期,我不想上班,不想理人,不想化妆打扮,拒绝了一切邀约。白天一个人缩在格子间里一声不吭,晚上躲在房间里放空自己。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时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前进。我不期待明天了,因为明天,我还是孤单的一人,周梓瑞还是不会回来。

我曾拼了命地想和他携手,可最后我们还是分了手。

后来,李涵宇开始追求我,并向我表白。他说,周梓瑞能做到的事,他全部都能做到,并且会做得比他更好。我婉拒了他的盛情,因为没人能复制周梓瑞。

我曾嘲笑别人失恋后颓败得像个废人,可现在的我,成了废人。

闭眼与睁眼间,2014年到了。这一年,我24岁,人们口中的“最美年纪”。

我的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劝我恋爱,并托人为我介绍男朋友。一开始,我拒绝,爸妈批评我不懂事,说我抹杀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之后,我不再拒绝,表面答应,背地里拉黑了他们介绍的所有男生。我不喜欢这种做法,真的不喜欢,总有一种做白菜的感觉,被扔到菜市场上任人挑选,相中就带走,无眼缘便弃之。年长的人觉得我太古怪,常用“到了什么年龄就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来劝我恋爱,可我觉得她们比我更古怪,24岁就一定要谈恋爱吗?那么如果到了平均寿命的话,我是不是就该去死了?……

我是一个立场过于坚定的人,只要是自己认可的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听,宁愿撞破头也要勇往直前。所以,2014年的春节我没有和家人一起过,无偿地留在单位加了两天的班,替katrina翻译了半摞文件。不想面对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她们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可我觉得自己更有道理。她们觉得我傻,可是在我心中她们比我更蠢。

春节后,随着翻译任务的与日俱增,我不再有时间胡思乱想,思念少了很多,对周梓瑞的执念也渐渐淡了,生活一点点步入了正轨。

工作是个好东西,它让我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可相亲这种事,我依旧拒绝。原因只有两个字,鄙视。我看不起这种一人相多人的行为,像帝王选妃一般,通过面聊,从数位后备人选中择一条件最佳者为最终人选,简单地了解后,步入新婚殿堂。在我看来,两个人携手必是因为爱情,不然的话,和雌雄交配有什么区别?!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逃离c市,在这个观念腐朽的小城市里,直男癌和直女癌的患者太多,他们总是妄想用自己的陈旧思想去试图改变与自己观念对立的人,愚昧又可笑。可父母不允许我离开,无奈,我只得留下。

三月初,我办了护照。打算日后借着工作的机会出去走走,哪怕自费。

我曾对爸妈说,我要在25岁的时候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他们记住了这句话,于是在我24生日的第二天,开始四处替我张罗男朋友。

有点感动,可我还是拉黑了他们。说这句话时,是因为我爱周梓瑞,可现在,周梓瑞走了。

2014年的初夏,李涵宇第二次向我表白。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一方面是因为去了解他远比去了解那些陌生男生有意义,另一方面,我想早一点让周梓瑞看到我过得幸福。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他是个温暖又儒雅的人,每次吃饭都会为我盛汤,配合我的速度慢慢进食,会说许许多多逗我开心的话。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得顺遂,我们的争吵少到几乎没有。

仲夏,李涵宇的妈妈被查出了结肠癌,并且已是晚期。

他很理智,知道结果后很平静地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趁着他的妈妈还在,找个时间过去看望一下,让她走得安详些。我答应了,人道主义告诉我必须要这么做。

2014.7.1日,我与李涵宇的爸妈见了第一面。非正式,我买了水果和礼物去医院看他们。单位的同事告诉我,去见男朋友家人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淑女些,尽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温柔。可我还是没有这么做,红唇、短裙、细高跟,眼影也并不柔和,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并不愿为了讨他们二老的喜欢而改变装束,让自己看起来柔婉可人。

他的妈妈很漂亮,即便被病痛折磨得很瘦很瘦,姣好的面孔依旧完好地呈现给了我。我扶她躺下,为她剥了橙子、切了火龙果,讲大学趣闻、聊翻译工作中的有趣事,在她身边坐了许久。晚间时分,李涵宇的爸爸提了保温饭盒来到医院,见到我后,忽然紧张,打了招呼后,拿着暖水瓶走出病房。回来时淡定了,开始和我聊新闻联播,讲一个个很是官方的大道理。

我忽然开始同情李涵宇的妈妈,说不出原因,莫名其妙地同情。

回家的途中,李涵宇发了微信给我,说他的爸妈很喜欢我。

第二次去医院陪他妈妈的时候,病房的人忽然很多。在他爸爸的介绍下,我认识了a姨、b姨、c姨、d姨和e叔、f叔、g叔,以及h嫂、i哥、j嫂、k哥,一一打过招呼后,我突然发现他的妈妈居然有这么多的好朋友。

也许,她是个善良人。

因为觉得她善良,所以在以后的三个月里,只要我有时间,就去医院陪她、照顾她。近100天的单独相处,我开始喜欢这个慈爱的阿姨,她总是话语轻轻,爱笑爱美,坚强、隐忍。后期,她痛得已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阿姨,没事,我背你去洗手间。她摆摆手拒绝,支撑着身子从床上费力地坐起,一步步走向洗手间,忍着痛一声不吭。

有时,我觉得人的一生真的好像一枚树叶,从嫩绿到青色,再到枯黄,飘落即是终止。

十月的一个傍晚,我喂她吃饭,李涵宇帮她洗袜子。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涵宇,忽然变得落寞,她说,儿子,妈不放心你。

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说,阿姨,没事,你一定会好,我和李涵宇等着接你出院。

可这份等待,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兑现。2015年1月1日凌晨,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这个可怜的女人走了。

我参加了追悼会,以李涵宇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人群的第一排,送了她最后一程。

这是我第二次近距离看逝者,第一次是韦莱。我开始害怕这种场面,因为我会哭,我怕子欲养而亲不在,我怕这世间只剩我一人孤单地活着。

追悼会后,李涵宇的家人和他父母的朋友开始喜欢我,有饭局时总会让李涵宇带上我。而我,起初拒绝了,不喜欢举杯敬酒的场合,很奇怪,明明可以很好地吃饭,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俗气的举动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礼貌又客套。不过后来因为李涵宇的这层关系,我开始选择性地赴宴,与在座的他们闲言少叙。不想过多地聊天,也不想让他们太多地了解我。

我们每个人都是带刺的,离得越近,刺得越痛。

2015年的西方情人节,相处了一天后,李涵宇对我说出了试婚的想法。我拒绝了,因为觉得对于他,我还没有爱到那个程度。他宽和地一笑,说,没事,你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当晚,周梓瑞更新了朋友圈。

只有两个字,坚持。

我忽然哭了。

抹了把眼泪,给他发了分手后的第一条微信。

他说,现在正在做野外拓展的教练,工作称心如意,已经开始带新人了。

看着看着我笑了,即便已经分手,可我还是希望他一切都好,一定要好。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已经见过了他的家人。

他说,祝福。如果结婚,一定提前告诉。

睡前,他的电话打来。

问了李涵宇的情况和家境后,他说,好好了解,了解透了再结婚。不能让他欺负你,作为娘家人,如果他欺负你,哥打个飞机也要回去为你报仇。

我笑着答应,挂断电话后,哭到不能自已。

梦里,我梦到周梓瑞有了女朋友。她挽着周梓瑞的胳膊,似笑非笑地和我打招呼。我看向周梓瑞,他宠溺地拍了拍女孩的头,并不看我。

醒来后,我的枕巾湿了一大片……

立春刚过,李涵宇的家人开始催促他来见我的爸妈,他把家人的话转述给我后,想了想,我同意了,因为除了不是很爱他以外,实在找不到任何像模像样的理由拒绝。

我的爸妈同样很喜欢他。他们说,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细水长流的感情要比一见钟情长久得多,李涵宇这孩子很适合你,以后你就会明白爸妈为什么这样说了。

我没再多说,理由还是最初的那个,周梓瑞已经不爱我了,和李涵宇在一起总比去了解那些陌生的男孩有意思。

于是就这样,四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会了亲家、选了婚宴酒店、登了记。

会亲家的那天,c市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雨。惊雷乍响,狂风呼啸,树枝被拦腰折断,凌乱地横在人行道上。小区的垃圾箱东倒西歪,各式的垃圾倾泻而出,腐朽的气息强钻鼻孔。积水遍地,流浪猫们缩成一团,躲在车底不敢出来。我爸一边开车一边说,看看,你们的婚事多轰动,连老天爷都惊动了。

李涵宇的爸爸请来了很多朋友和同事助阵捧场,a姨、b姨、c姨、d姨也来了,20多人坐满了整间包房,像打群架一般。我们家只有我和爸妈,有种势单力薄的感觉。席间,李涵宇拿出了他妈妈留下的小天鹅项链向我求婚,他说,项链是妈妈留下的,妈妈让他转交给李家的儿媳,转交给我……我有点感动,转头看了眼爸妈,他们不住地地点头,我知道,他们很认可李涵宇做女婿,于是,我答应了求婚。

而后,a姨b姨c姨d姨将红包塞到我的手里,说,以后我们就把你当女儿了。

我一愣,很费解,毕竟对我而言她们还是陌生人。这种省去互相了解的过程,直接变得热络的行为,我有点不能接受。

李涵宇的爸爸看着我,无奈地摇头,他说,这孩子,你得喊她们“干妈”了,以后她们就是你的干妈。

我更费解了。whoareyou?……

可我还是喊了声“干妈”,挤出了一丝笑。

几瓶酒过后,李涵宇的爸爸已经嗨了。拉着我爸的胳膊兴奋地讲着自己少年时期的辉煌和工作后的好人缘。他说,林朵嫁过来以后,可以不用工作了,天天在家数钱就行,生个大胖小子,爱干啥干啥,吃喝不愁,保准衣食无忧。我爸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着他吹牛b。

a姨b姨c姨d姨也很开心,给我夹菜,和我妈聊家常。

宴席临近尾声时,他们问我的爸妈,想让两个孩子什么时候结婚。我爸看了眼我妈,妈妈又看了看我,说,听孩子的。

我说,那就11.14号吧,正好是个周六,大家都能来。

李涵宇答应了,其他人也没意见,纷纷和我爸妈碰了杯。

我没有告诉他们11月14日是周梓瑞的生日,那一天,我们分手了。

从会亲家的第二天起,李家人便开始兴奋地挑选婚宴酒店了。我没有参与,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天太热,懒得出去,也懒得一家一家地参观酒店。smoothie笑我,她说,林朵,你好像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似的,怎么一点也不上心。我以工作忙为借口推了过去。

离开c市后,周梓瑞的事业步入了灿烂的新天地。我们偶尔会聊天,他说,深圳这个地方适合他,无论是气候还是工作,他都喜欢,所以,不打算走了。

他不回来了。我想,我该向前走了。

2015.6.18日,我和李涵宇去民政局登了记。天很晴,晴到连一片云朵都看不到。李家人笑说这是个好兆头,婚后的生活一定会顺风顺水。也许是被大家兴奋的情绪所带动,我也很开心,开始期待我和李涵宇的婚礼以及婚后的生活。

一切都在前进,以一种我们措手不及的方式。来不及打招呼、来不及道别,身不由己地被时间推着,一步步走向下一个陌生的阶段。

再次遇见林琅时,是在我们的大学。那一天,天初晴,我将伞收起,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食堂。转身的一瞬,偶遇了正在排队打饭的她。

她说,两年不回来了,窗口的阿姨竟然还记得她,被人记住的感觉真好。

我看着周围稚嫩却装作成熟的男孩女孩,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可是在一年前,我还相信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我们面对面坐着,25岁的脸上已看不到2字出头的样子。

她说,当年的打赌,看来咱们都输了。你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周梓瑞。

我捂住了她的嘴,我怕她再说下去我会哭。

她笑了笑,没什么,我和那博昂也分手了。

预料之中,却也有点意料之外,毕竟,那博昂曾经那样坚持。

林琅说,她不怪那博昂,直到现在,他留下的美好还是会让自己感动到流泪。只是,观念和家境的不同,真的很难让两个条件迥异的人走到最后。从最初的忍让,到中间的冷战,再到最后一个阶段的无视,漠然到连吵架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磨合期太痛苦。曾以为只要坚持就可以长久相伴,可现在,自己终于不得不承认“门当户对”这一说了。

我们曾在家长的反对声中牢牢牵手,却在平平淡淡中松开了手。

几天后,林琅回了老家。她说,曾因一个人,爱了整座城,即便寒暑假回家,也会留意着c市的天气预报和新闻大事。现在,因为不再爱,所以,是时候要离开了。趁着皱纹还没有爬到脸上,该回去相亲了。

我们曾信誓旦旦地说,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精彩,永远不要向现实低头。

可后来,现实,轻轻松松地打败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