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老康挺有魅力的，他高大，亲和，温暖，从面相上看，是很适合做丈夫的那种男人；听说他是早恋早婚型，35岁就已经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并且家庭的确还算美满幸福。听说曾几何时，老康也追求每一个画面，每一段解说，每一段同期声，也时常带领他的得力干将，通宵达旦地开策划会选题会审片会，黑白不分在对编机和非线上来回倒腾，可是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机会看到他在机房呆够十五分钟。也许从一个电视人到一个经营者，老康也有自己无法言说的无奈和迷惑。

如今的老康，更多的是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跟客户吃饭，跟电视台谈时段谈条件，跟凌国一谈前景谈预算，跟客户部的人谈市场谈收款。这个默默把苹果影视扛在肩上的大男孩，有时还真让人有些心疼。

实际上我很愿意做好老康的副手，至少在我分管的这摊事上，我希望他不用为栏目的管理而费心，不需要因为成本控制被凌国一问责，更不会因为节目的质量被电视台责难……但是从我进苹果影视的那一天起，老康对我就一直很客气，我负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主动向他汇报，他基本上很少过问；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说说笑笑的，有时我甚至觉得我们已经离得很近，已经成为一条战壕的战友，但实际上我们之间又总隔着一层什么。

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身上打上了凌国一的烙印？凌国一把我扔进影视公司，就是为了让老康不痛快的，至少从精神上不痛快。是这样吗？

我尽量去理解老康。在这个资本为王的年代，所谓的艺术追求影视理想，不过是很多人的精神鸦片，在强大的资本和频道资源面前，理想这个词显得多么脆弱。[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老康已经意识到他的所谓被收购，听起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听起来他可以得到更充裕的资金做更多的事情，可是从此以后他在这个公司就再也无法说了算，尽管他还在作最后的挣扎――至少他想保留他曾经亲自创下的三档颇有影响的节目。

几天里我看到老康一直往电视台跑，往集团总部跑――如果要拿下电视台的时段，就必须得到凌国一的支持；如果节目时段拿不下来，就意味着苹果影视不复存在，老康多年的奋斗也将灰飞烟灭――老康真的太累了。有时我看他为了候凌国一的时间，既讨好凌国一的秘书又巴结总部的前台，真是替他难过。

我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流的样片，至少在电视台现播的节目中是一流的。我想帮帮老康，也帮帮我自己。我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我的能力，同时也证明我希望跟老康好好合作的愿望。

与李志朋相比，我想我能做副总经理，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栏目主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比他明白要把一个栏目做好，个人的资源以及资源的整合能力，比栏目的编导编播能力重要得多。所以当他的样片一塌糊涂时（有很多次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我有了教训他的最好机会。

我没有他那么累，我根本就不会自己去亲自设计谈话内容、设计舞台、设计背景板，我从总部申请了一笔经费――当然这也是李志朋想都不敢想的――直接从央视请了谈话节目的名导演、名主持，而嘉宾就由凌国一来做台柱，有他撑场面，还有什么人请不来的！当然搬出凌国一也不是李志朋可以办到的，尽管凌国一就是这个公司的大老板。

很多人不明白，其实你的领导有时他不是领导，他是你的资源，你要是把你领导当成资源整合好了，在这个企业你会比任何人都更成功。

我没有做更多的工作，我只要明白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打动电视台，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带来钱，然后我画个框把节目锁定在里面，我相信我用钱请来的那些名导名主持，会比我更明白节目会做成什么样，也更有能力把节目做成我想要的那样。

节目的沟通和协调我用了小然，而实际上他就是我的助手。我相信这个男孩的努力和潜力，我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帮我擎起一片天来。

节目开拍的那天场面弄得很大，至少这是老康手底下做资讯节目的那波人没有见过的。我们租用了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邀请了包括凌国一在内的6位地产名流，同时还有100多位现场观众，同时动用了三台固定机位两台流动机位共五台摄像机同机拍摄，著名的经济时评主持人，娱乐对抗形式的谈话方式，使这场拍摄变成一场生动有趣的地产高峰大聚会。

说真的，这个样片做得比我想象的好，在主持人的掌控下，在严肃而活泼的笑谈中，房地产大腕们的幽默和智慧表露无遗。我很感谢节目的策划、主持人和导演，他们做得很出色，也让我很有面子。

钱这东西，真是太有用了！……

样片在电视台获得了好评，但他们又给我抛出了新的问题：如果这档节目真的被电视台采用，那么他的可操作性到底有多少？首先是主持人的问题，我们请得起这样的腕吗？其次是嘉宾的问题，以我们现有的能量，我们能长期维持这一级别的出场嘉宾吗？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就是以中国房地产市场的涵量，有那么丰富的思想内容来支撑我们这档每周一个小时的谈话节目吗？

其实这些问题我并不是没有考虑，但我考虑更多的是怎么拿下时段，其他的事后面再谈，这是商业。电视台方面的疑虑逼得我不得不提交栏目的总体规划，而这个规划，说到底到现在也还是纸上谈兵。

十几天后，关于栏目调整和公司未来走向的问题已经满城风雨，整个公司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一些员工甚至开始在寻找下家，有两个老资格的、年龄比我大几岁的中层干部，开始对我的样片冷嘲热讽，等着看我的笑话。

生活就是这样，职场就是这样。

小然和丁少他们很为我不平，也为我为他们自己的未来着急。我无法安慰他们，这是命运，我抗拒不了，我只能先尽人力而后听天命。但是冥冥之中我总感到，凌国一不会放手不管，他投入了一大笔资金，他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商人，他不会让他的钱打水漂的。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那个铅蓝的夜晚，那个像邻家大哥般的男人温和而轻淡的话语：“换脑不如换人！”他这句话意义深远，仿佛在教我怎么去做，又仿佛他在谋划什么似的；这时候我还想起那个掌握着无数民营影视公司命运的人物，在那铅蓝的夜晚，他怎么会出现在凌氏集团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