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舟娘(二)
作者:奥丁般虚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8

“嗳哟,挨黑儿遇到你这爷豺的侉子,舂得美呗……”隐隐的从芦苇荡子的另一边传来。

天色刚过黄昏,才入夜,李臣正在沂水边一只搭着稻草棚的舸上,藏在芦苇弯里,随风摇晃着,阵阵涟漪沿着小舟漾开来,棚子破,半身高的茅柴门上胡乱裱着些粗染的红布,被风吹得如幡儿似地飘扬,“呼哧”做响。

崔启年早年四处闯荡,地方人情隐事见得多,按他说的,找河边船屋的娼妇,便得先看红头幡,不成文的土规矩,哪个在船上留宿过夜的相好,若是觉得婆娘够风骚,下回来,便得奉上两指宽的红布,系到门边当彩头,和往后妓家云集的秦淮河花船有几分相似。

当然,规模格调都差得多,挺土气。

“哪的红布多,咱就去哪家。”启年拍着胸承诺,“这唤口碑,不是姿色好,便是有几招绝活儿,保管船上的婆娘伺候得咱俩满意。”

李臣一行人出得青州,在连通徐州南北的沂水寻了艘小船,溯流而下,昼行夜止,过东安、临沂、开阳,比起战祸连绵的青州,徐州要太平得多,州牧陶谦推行屯田之法,“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将偌大个州治理得民殷国富,家家户户安居乐业。

郡县中皆有西域风格的浮屠寺,州府又有信佛免役的条文,沿途常见口诵佛经的教徒,此时佛教尚未大兴,而且明帝时。楚王英谋反,这刘英偏又是个佛教徒,自此避上位者忌,佛教几乎无人问津,直到现今,才缓缓恢复了元气。

这时候的徐州----特别是下邳彭城数郡,乃佛教的大市场,不但黎民,就连官吏也多信佛。香火日盛,信徒不绝,从这方面,也能略看出此地地富饶。

“这教义真新鲜,咱就不祈求来世,活着时好酒好肉过得舒坦便成。”崔启年说。

“倒是官府有意为之,以宗教对付宗教,否则怎么徐州少有黄巾作乱呢?太平道拉不到信徒。”李臣倒看出了蹊跷。

他也不信佛。不过路上也参观了几座寺庙,当风景看,有回和接待的住持闲扯,随口说了些后世的典故,无非是那种后代人耳熟能详的。“风动旗动心动”之类的佛经玄学,惹得住持虎躯直震。大叹不己,直说有悟性慧根,不去剃度简直对不住佛祖。

“咱指望日后安稳发达了,养满屋子美婢娇妾开后宫的人,受不得那规诫。”他瞎想着,“夜夜花烛,哪来得空闲时光。啧啧,多美多快活。”

其实话说回来,李臣表面上轻松自在,心头却甚为烦恼,和嫂子的那点儿破事堵在胸腔中,让人郁闷。

待到了东海国郯郡,崔启年按捺不住了。说了几遭。李臣也是有点自暴自弃的心理,暗暗对胯下之物唾骂道。“憋得你让咱起骚情,好哇,今儿便要累死你。”

赵子龙是不肯去的,说多了反而让他起嫌弃鄙视之情,两人背着他摸出了县,赖汉眼贼,入城前就瞟到了河畔芦苇荡子里泊着几艘船屋。

“想节省些,两人一条船一个婆娘也成。”崔启年到了地头,倒有些扭捏,平原国库房空,这回带地财货也不宽裕。

“你口味真重,真要做连襟啊?”李臣没好气地说,“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别乱了辈分。”

当下就选了两艘船,约好半时辰后岸边见,解了捆桩子上的索绳,舟儿载着人,慢慢荡进了芦苇丛中。

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的勾当,他本来极不喜的,倒不是李臣有多正义凛然,食色天性嘛,只是觉得没情调,黑灯瞎火的和个初见面的妇人干那事,说穿了,和舂块猪肉有什么区别?

“你……先把衣衫解了罢,有风,当心吹到水里,挂门后钩子上。”那妇人背朝着他,正地脱着外裳,声音虚虚的。

上船前仔细瞟过,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颇端正,皮肤白皙,眼角略有些淡淡皱纹,如不是手中地老茧,倒不像个乡下婆娘,只不过很腼腆,说话低头垂眼,细声细气。

便是卖肉,也得吆喝,方才别船的婆娘见来了客,憋着嗓子娇声娇气地直喊,“哟,来咱这儿。”就她畏畏缩缩地不吭声。

“喔。”李臣扇着鼻子,船屋里残留的味不好闻,棚顶也破着窟窿,抬头能隐约窥见繁星,办起事来,很有点野合的感觉。

没一会功夫,妇人只剩了小衣,颈脖窝窝一片白绵绵的,她把皱成一团地被褥稍铺得整齐,垂头跪坐着,打着哆嗦。

这阅人无数,不知满足过多少船工的婆娘,还没初回做嫖客地李臣镇定自若,瞅着如个第一次入洞房的闺女,身子直颤动,胸前隐在花肚兜下的那对大白兔子,上下起伏,倒是丰满澎湃。

“紧张个什么。”李臣哑然失笑,见她这怯怯的模样,吹了吹地板上的灰,盘膝坐了下来,也不急色。

“不……不紧张。”妇人结巴道。

“好呗好呗,那说会儿话,你是哪儿人?”

“沛……沛县人。”

“沛县好地方啊,高祖皇帝的老家。不过怎么来郯郡了,隔着几百里路呢。”

“豫州那边乱,一打仗儿,残兵逃过境,踩得庄稼没活路,村里人都朝东海这边逃荒。”

沛国正临着豫州,这时候正值黄巾死灰复燃,渠帅于毒挟数十万众,席卷兖豫两州之际,豫州刺史郭贡、兖州刺史曹操疲于镇压,徐州靠边界的一些郡县都受到了波及。

“也是个苦命人。”李臣想,本来就不太热切地寻欢心思,又暗淡了几分。

说了通话,妇人情绪似乎安稳了些,轻吸了口气,眼睛余光偷偷窥着这古怪的恩客,奇怪他为何还没过来。

换了以往那些汉子,早喷着炙热的鼻息,伸着长舌在自个脸上啃来啃去了。

她拂了拂粘在颊上的发丝,正准备忍着羞意,脱个精光,钻进被褥,好完成买卖时,听见一阵哗哗啦啦拍水的响动,然后小舟猛地朝右侧歪了歪。

有旁人爬上来了。

李臣站起身朝外望,船头蹲着个小黑影子,湿濡濡地滴着水,看不清模样,再细瞧,居然有两个脑袋,一高一低,四只亮亮的眸儿,寒碜碜的。

倒把李臣吓得退了两步,厉声问,“谁?装神弄鬼地!”又冷眼望向妇人,琢磨莫非遇到如后世仙人跳那种诓骗敲诈地伎俩了?

“……我不是鬼。”影子冷冷地说,声线稚嫩,是个女娃娃。

“宝儿么?”妇人慌张地揉了几把脸,想过去、可此时的情景不好让孩子瞧见,“快……快回去,你来这干啥?”

“花豆想娘了,我便带它来寻你。”她说,又有几声应景地汪汪犬吠,李臣这才瞧清,哪是什么双头怪物,是个女孩儿抱着只半大的土狗。

花豆大概是那只狗的名字吧。

“胡闹,都打扰娘几趟生意了,”妇人急道,略带着点哭腔,“乖闺女,回岸上去,娘给你和白豆买条大喜头鱼,和豆腐蒸着吃,可香哩。”

“我不要鱼,只要娘。”女孩凶神恶煞似地瞪向李臣,土狗养得家,通灵性,懂主人心意,磨着牙,呜呜发出威胁的低吼。

李臣算是看明白了,这舟娘的女儿不乐意娘干皮肉买卖,千方百计地找借口来干扰,人世间的炎凉悲欢,令人唏嘘。

“老爷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经不起踹的。”妇人怕李臣发恼动粗,也不顾自己的不雅模样,横挡到他面前,小小内裳遮不住混身白肉,月光下耀花人眼。

听语气她闺女以前干这事时,惊扰了客人的兴头,还被歹毒汉子狠狠踹过几脚。

女孩咬着唇,故意用力蹦了几蹦,小舟经不起晃,差点翻,倔强地说,“谁敢踢我,花豆的牙已经长硬了,能咬他!”

“没钱,那明儿咱家吃什么?”妇人声音拔高了,气急败坏地冲出去拿巴掌扇,又不忍心,瞧着手抬得高,却轻轻落下,只能推着赶,“滚,不然娘把花豆卖县城肉铺子去。”

好阵子喧闹,最后女孩儿抽泣着,跳下船,在水中抬着头,仍盯着李臣不肯移开,那眼神愤愤恨恨的,良久,才背着狗翻开芦苇,朝岸上游去。

“死孩子不懂事,待会少给点钱也成。”妇人擦着泪说。

李臣叹口气,他哪还有那心思,摇着头,“你去把衣裳穿好吧,我还有随同的人在别船上,陪着说会话,到时间了把船划回去,钱照算。”

ps:在下洁癖犯了,略修了剧情,删了床戏,请唤我好人奥丁吧。

ps1:大伙应当已知道,新出场的女角色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