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赐名大国虢与秦(一)
作者:FazoR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43

从京城返回宁远,忽忽便过了数月,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

北地气候仍是寒冷,地面上还看不见青草的萌芽,风向已经转了,隐隐已有早春之意。

江桢依旧是在沙后所。年前洛宁县主朱琦琛曾经提及的长白山之行,竟是再也没有提起。江桢不免疑心,这也许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唐家也不曾再拿宝芝婚事一事来说,听闻唐大人甚是恼怒。朱琦琛那日问他是否真是南京家中有未婚妻,江桢也不知怎的,竟然糊里糊涂应道“是”。琦琛当时脸色便是一沉,冷笑数声,拂袖而去。

待琦琛走了,安平方跺脚道:“糟了!怎么便就应承了?”

江桢苦笑道:“说了就说了,还能怎么样?”琦琛固然对他印象大减,可能够避免直接面对唐家,似乎也并不算甚么坏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临别前,他遣人送了信给宝芝,信不长,中心思想就是一点:爷不能娶你当老婆。自然,说的很是晦涩,写完之后自己也很是得意,毕竟当年四岁开蒙,念了几年书不是白辛苦的。

又去同乡家里,托他捎了家书回南京。又取了五百两银子,教江风一并送去唐家。

这才放松心情,启程离京。

回了宁远,又是一阵忙碌。建奴正月便由阿敏领军,并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硕托等数名旗主、贝勒,数万兵马浩浩荡荡开往朝鲜,一路势如破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兵临朝鲜王都汉阳城下。又趁势在铁山与毛文龙部接战,毛文龙不敌,退往皮岛。

沈阳与皮岛毛文龙处皆有谍报送至宁远。云:“奴军十三日过鸭绿江,分兵双进:阿敏部十四日破义州,济尔哈朗部十五日攻铁山……阿敏与济尔哈朗合兵后,又连克定州、汉山等地。我东江镇屯田军丁近万,死伤无数,余者尽数被掳;都司王三桂阵亡;旋而过青泉江,二十一日陷安州,平安道兵马水军节度使南以兴**死。朝鲜军队战力薄弱,奴军长驱直入,竟无力抵挡一二,郭山、淩汉、山城等地相继失守;二十六日,平壤守军不战而溃;奴军遂渡大同江,直抵中和;二月初五,黄州守军弃城……不日竟至王都汉阳城下……朝鲜国主惊恐,避之江华岛,遣王子原昌君李觉与济尔哈朗等议和……”

又报:“阿敏率部移至平山,遣副将刘兴祚等往江华岛劝降朝鲜国主,断绝与我朝往来,岁岁来朝,并以王子为质。国主遣族弟原昌君李觉以马百匹、虎豹皮百张、绵绸苎布四百疋、布万五等,至奴军中求和。三月庚午,奴军与朝鲜在江华岛立约……余者详情待探再报。”

沈阳细作回报:“奴酋初发兵朝鲜,势如破竹,皆未及所料也;月余便至汉阳城下,逼迫朝鲜国主签订城下之盟,索要子女布帛及岁贡,盖添补去年宁远之役损失及阵亡者抚恤等。闻阿敏纵容部属大肆劫掠,奴酋不过笑云‘吃相难看’而已。先,朝鲜王子李觉已与济尔哈朗等签订盟约,阿敏以‘我未在’为由,仍旧放纵部属,平壤一带皆成焦土。李觉又至平壤与阿敏和议,奴酋又与阿敏书曰‘可以了,不要太过’,阿敏方约束部下。”

又报:“毛部在铁山与奴军遭遇,毛帅事先未得到谍报,措手不及,不敌惨败,屯田军万余皆死伤被掠,毛帅退至皮岛。阿敏以皮岛无船只往来,难助朝鲜,遂不再追击。”

毛文龙则是直接上书朝廷,请求宁远友军增援。袁崇焕则以“闻奴兵十万掠鲜,十万居守,何所见而妄揣夷穴之虚乎?我纵倾伍捣之,无论悬军不能深入,纵深入奚损于逸待之夷?”之辞,推托再三,决计按兵不动。

早在殷雨庭初到宁远时,便制定下新的谍报汇报标准,不论民生大小事,均需回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江桢比殷雨庭早到宁远数月,其时刚好堪堪训练出一批只能说是能用的哨探,稍作调教,便尽数派遣出去,几年下来也算稍有斩获。辽东平民汉人流动性甚大,一时算是辽人,一时又成了建奴包衣,一时或去了皮岛,都是有的。江桢的副手便常年在外,以作联络。

皮岛与朝鲜、建奴皆有私下生意往来,又在近海岛上,条件得天独厚,加上毛文龙在辽东诸将中地位超卓,敏感十分,所以江桢近年来着意往皮岛处多多派遣哨探。

殷雨庭道:“真是料不到,黄台吉这边还在与我军议和,那边紧锣密鼓,却是悄悄去打朝鲜了。”

“而且顺带还能压制一下东江……”这一手确实玩的很可以,江桢只觉着,黄台吉心思灵活,手段狠辣,长远来看,绝对是不亚于老奴的劲敌。

“东江镇损失如何?”江桢问道。

“不好说。”殷先生摇摇头,“你也知道,毛总兵向来喜欢虚报数字。屯田军有多少是士兵,多少是平民,还未可知。不过损失确实不小就是了。本来好歹算是在朝鲜境内有可掌控之地,这下子全给丢了……”不是不遗憾的。

江桢心下一动:“黄台吉这次出征,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殷先生沉着脸,默默无言。少顷,方道:“此次袁大人死顶着不肯出兵援助东江,怕不是会遭到弹劾了。”

“你想得太多,咱们可不必理会这些。”莫名其妙被人绑定派系,可也是很让人烦恼的事情。江桢一直很是小心,他职位特殊,跟顶头上司的上司走的近,也不算甚么,可要是板上钉钉划成袁崇焕的亲信,未免太不牢靠些——真要这样,还不如去跟镇国将军——或者说是信王也好——服个软,发誓决计不再打洛宁县主的主意,才是正理。

“……那个……自从你上次去了京城,四爷便几乎没提及你。到底……”

江桢打哈哈,“你真是会操心!”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么?”殷先生假惺惺的道:“当日是四爷亲口叮嘱,要我多留心一些心思灵活做事机敏心存良善又不会墨守成规的青年军官,我可是挑了又挑,才将你推荐给他。”不胜唏嘘:“谁知道你竟然莫名开罪了他!”

江桢翻他老大一个白眼:“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开罪贵人?”他这才晓得,原来真是殷先生着意举荐。不禁又想:到底他晓不晓得,四爷竟是女子呢?

接着才猛醒:原来……原来那日深夜,琦琛负气从殷先生处跑出来,是这样一回事!他一想明白,看向殷雨庭的目光,便多了一层意思:竟然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心下说不清甚么感受,只觉混身上下难受莫明,恨不能一拳打过去,又巴不得此人即刻消失眼前。